逢紀是在與田豐和荀諶一起謀劃設局劉虞的時候,通過荀諶而認識了墨家矩子。這一次,他受袁紹所托來聯係墨家,是為了商討擊殺劉和和支持袁尚的事宜。原本聯係墨家的事情都應該歸荀諶管,但現在荀諶被劉和俘虜,逢紀便成了唯一的人選。


    逢紀是在田疇從劉和處迴來前不久進入了木工小院,之前,他已經知道了這裏曾發生的一切。墨家矩子不願田疇與逢紀見麵,於是在與田疇談話之前,他讓逢紀先藏入隔牆之中。他知道逢紀在隔牆裏能聽到自己與田疇的對話,不過,他並不介意這個,這樣做正好能證明自己對與袁紹的合作的誠意。當然,如果萬一事情有什麽變化,想要殺一個隔牆裏的人,也是件易如反掌的事。


    “矩子剛才的分析實在是透徹,逢某佩服!”逢紀讚道。


    “那劉和妄圖以輪迴之說愚弄百姓,實在是用心險惡,是我墨家所不能容忍。”老人義正辭嚴。


    “嗬嗬,矩子一身正氣,逢某著實敬佩!”逢紀又恭維了老人一句,隨後便把話題轉到了擊殺劉和的事上了,“那公孫瓚可真不讓人省心,人都死了這麽久了,還能繼續給我們製造麻煩!”


    “唉~”老人歎了口氣道,“那劉和經過了這次被襲,以後必定會加緊防備,如果我們想要繼續擊殺他,那定然是難上加難了。”


    “難道矩子準備放棄了?”逢紀冷冷地說道,“我可提醒你,你墨家對於他父親劉虞的死也有責任!現在荀諶成了劉和的俘虜,我估計,我們合作的事情,劉和早已知道了。”


    “誰說我放棄了?”老人爭辯道,“我隻是說有點難度而已。任何事情,隻要我墨家答應了下來,那就一定會去辦的!”


    “墨家的一諾千金,世間聞名。”逢紀舉了舉大拇指,但隨後又皺著眉頭說,“隻是有一件事情我不明白,當初你們不也是答應了劉虞,要幫助他,但最終為何又違背了諾言,放棄了他呢?”


    “元圖大人,你說錯了。當初答應幫助劉虞的隻是墨家弟子田疇,而不是墨家。墨家當年支持的是田疇,也不是劉虞。田疇答應劉虞的事情,田疇做到了,墨家沒有答應過劉虞任何事情,所以不存在墨家對劉虞違背了諾言的這種說法。”


    “好吧,這麽說來是我錯了!”逢紀很幹脆地認了錯,他不願意在這個問題上與墨家矩子爭執,但轉而又問,“那麽這一次,矩子答應了我家主公,要去擊殺劉和的事,矩子準備如何做呢?”


    “你應該知道,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必須要在事先好好謀劃一番。之前的計劃已經因為公孫瓚的那些餘孽的搗亂而不得不終止了,新的方案還沒有想好。不過你請放心,這件事情我是一定要去做的。剛才我和田疇的談話你也都聽到了,沒想到劉和這個人竟然已經深受邪教的毒害,如果等他羽翼豐滿了,必將成為一個比笮融還要狠毒的惡魔。所以,即便當初我沒有答應右將軍,現在我也要為了天下眾生,為了天下大義去殺了他。”老人憤恨地說道。


    “如此甚好!那麽我們就靜候矩子佳音了!”逢紀擊掌而道。


    ……


    第二天一早,田疇又來到了縣衙。他是來向劉和辭行的,演戲總是要演完整了才好。當然,除了辭行,田疇還想問問劉和,最近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怎麽與佛教有了接觸,怎麽會有了輪迴這種邪惡的想法。


    劉和被田疇的問題問懵了,他不明白為什麽這些在自己看來非常平常的理論,在田疇的嘴裏竟然完全變了個樣,為什麽田疇會對佛教有著這麽大的誤解。


    田疇見劉和沉默不語,以為他真的受到了邪教的侵蝕,心存邪念,頓時大怒,扭頭就要走,但卻被劉和一把拉住,道:“先生請留步,先生誤會了!”


    “哦?那你說說,我誤會了什麽?”


    劉和皺了皺眉頭。他前世並不是一個佛教徒,對於佛學的理解也隻僅僅停留在幾個名詞的解釋上,如果想用這些來糊弄普通的老百姓,這應該沒什麽問題,但若是想用這些來說服田疇,劉和感到壓力巨大。而另一方麵,劉和知道佛學並不是幾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笮融在徐州和江東的所作所為已經讓田疇在主觀上對佛教產生了厭惡,要想讓他改變對佛教的看法,接受輪迴的理論,似乎非常困難。當然,劉和也知道不能說自己之前所說的那個輪迴不是佛教的輪迴,因為對輪迴的解讀隻有一個,輪迴這個詞就是源自於佛教,這個很容易就能查到。


    躊躇間,劉和突然靈光一閃,笑道:“先生先請坐下,聽我慢慢告訴你。”


    田疇感到劉和的笑有一點邪,但似乎又很自信。他並不介意聽一段故事,於是便坐了下來。甄宓適時地將茶水和瓜果端了上來,但將茶水和瓜果擺放上案台後,她並沒有離開,而是像個丫環似的站到了一邊,隨時聽候差遣的樣子。


    劉和看了看甄宓,看到這個女人也正正視著自己,毫無怯意,便知道她現在一定不會離開,她絕不會錯過這個聽故事的好機會,於是也不再理她,對田疇說:“先生可曾聽說過洛陽的白馬寺?”


    “當然!”


    “我在洛陽待過幾年,曾在白馬寺中,與其中的僧人聊起過一些佛經和佛法。其實,佛經和佛法並不像先生所了解的那樣簡單,它的確來自於天竺,但卻並非是邪教。”


    “殺人劫財,大興土木,不事生產,乞討為生,這難道還不算是邪教?”


    “笮融的那些作為算不得佛教信徒所為。他是借用了佛教中的一些教義來蠱惑人心,其目的是為了他自己能在佛教的這個光環下行使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比如貪沒財物,爭搶地盤,爭奪人口。他這麽做必將遭到天譴,人神共憤。他不會有好結果的。真正的佛家信徒絕不會像他這麽做,真正的佛家信徒是要將自己修煉成正果,以普渡眾生為目標,就好像《大學》中所說的,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些佛家信徒有著嚴格的戒律,他們不能殺生,隻能吃三淨肉,因為在他們的輪迴概念中,講的是生死輪迴,人畜互轉。今生你殺了人,來生你就會被人殺,今生你為了吃肉而殺畜牲,來生你就會變成畜牲被別人吃你的肉。一些佛教的信徒以乞討為生,這種行為他們稱之為化緣,這其實是一種修煉自生的方式,是為了體驗貧苦。對於這種修煉,他們也有著嚴格的戒律,比如每天隻能敲三次門,無論是否能得到食物,都不會再去敲門乞食,這雖然會讓你感覺他們和乞丐差不多,但卻是完全不同的。你說他們不事生產,但他們卻是以感化人心為己任,就好像一個教書的先生,他自己不去田裏勞作,但卻用另一種方式來為這個社會做貢獻,這不是一樣的嗎?當然,關於這一點,我對他們也有看法,我覺得他們還是應該自己耕種糧食蔬菜,盡量自食其力才是。至於那個笮融,我不知道笮融算不算是佛教的信徒,但如果他算是佛教信徒,那也是佛教中的敗類,任何教派中都有敗類的存在,不是嗎?”


    “……”


    看到田疇無話可答,劉和很得意,他覺得自己做對了,與其向對方解釋輪迴的意思,解釋連自己都不十分明白的佛教教義,倒不如索性把佛教與笮融撇清關係,一個組織中的敗類是不能代表整個組織的。


    “不過,我們所關心的可並不是佛教,而是如何使佛教中的一些有用的教義為我大漢朝廷所用。”趁著田疇還沒有反應過來,劉和又補充了一句。說完,他還朝田疇擠了擠眼睛。


    “這麽說來,公子的意思是,之前所說的那些道、法、儒、墨,還有剛剛所說的佛,都隻是將作為朝廷的工具而已?”田疇感覺自己終於抓住了關鍵。


    “我不喜歡用工具這個詞來形容它們。所謂的工具,是要用的時候則舀來,等用完了就可棄之一邊。可這些各家各派的經典學說對於治國大略來說並不僅僅是個工具,它們就好像是……,就好像……”劉和想要找一個合適的比喻,他環顧了一下四周,最終把目光鎖定在了麵前的案台上,於是拍了拍桌案,接著道,“這麽說吧,治國大略就好像是這張案台,而之前所說的道、法、儒、墨、佛等等,就好像是組成這張案台的四個腳和台麵,它們不是工具,它們是組成這張案台的必要的一部分,當案台成型後,它們就不能隨意地被舍棄,而是與這個案台融為了一體。不過,各家的經典也都有利弊,我所想要做的就是,興各家之利,除各家之弊。”


    “……”劉和的最後一句話讓田疇不由自主地顫動了一子。這句話他太熟悉了,這與墨子所說的“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如出一轍。


    田疇不再爭辯什麽了,他也沒什麽可再爭辯的,但師傅的話他也要聽,因為那是矩子的命令。田疇依舊沒有答應成為劉和的從事,說是要去漁陽為徐無山中的族人采購些東西,等把家中的瑣事都安頓好了以後,再來考慮是否出山。田疇的話讓劉和很不爽,但考慮到還是想將這個人才納入麾下,劉和沒有發作,卻說:“漁陽,我正好也打算要去。你等我幾天,我們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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