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緣點頭,“這是一部分原因。時異事殊,我越來越覺得,在風葉工作是一種消磨,對個人成長和職業發展都沒有益處。


    “畢業後的那段時間,我比較容易滿足。在南都有個還不錯的工作,不用迴老家依賴父母,算是人生獨立的一個優勝標誌。


    “而且那時候,我長著戀愛腦,每天想的都是情情愛愛,還要敏感、煩憂對方的一言一行,沒有時間規劃自己的生活和工作。


    “等到終於恢複了冷靜和智慧,對公司的了解也愈加深入,就慢慢有了時間,可以靜下心來,去思考那些以前不太關注的方麵。


    “比如自己的崗位,在公司處於什麽樣的狀態?未來有沒有好的發展?會不會因為年齡和性別,慢慢喪失現有的優勢?


    “渾渾噩噩的,順著大流和慣性,說不定也就混到了退休。可一旦得了空,開始琢磨,很多問題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樣忽視。”


    陳夏和方菲靠在一起,睜大了眼睛,耐心聽著秋緣平直的講述。


    秋緣拿起咖啡杯,嗅嗅飄散的香氣,“有些像這杯咖啡,一飲而盡,倒也不覺得什麽,但若是細細品味,那點苦味就會變得深刻。


    “作為風葉的創始人和總裁,穀練的能力很強。他年逾四旬才白手起家、篳路藍縷,僅用二十多年,就把公司送上了巔峰。


    “但再厲害的人,也不可能永遠鼎盛,這是人力無法克服的時間規律。穀總已經快要七十,是時候考慮這份事業的繼承人了。


    “曆史的本質,就是不斷重演。像很多其他公司一樣,權力交接的過程中,優劣忠逆的標準和界線一再模糊、更改,甚至顛倒。


    “穀總的兒子沒有他那樣的大智慧,壓製不住下麵的利益團體和精英人才,也把握不住公司在通信領域的發展方向。


    “為了穩住局麵,他開始往多個不熟悉的方向擴展公司業務,已經在全國各地,涉足多個重資產、而不是重技術的行業或項目。


    “然後以新業務為契機,他往管理層引入多名重利的職業經理人,在中上層的老員工們眼裏,出現了‘佞者進、賢者退’的現象。


    “幸好真正的穀總還沒完全退休,風葉的局麵尚可維持。但他坐視兒子一係列操作的縱容頭態度,讓很多‘老人’徹底寒了心。”


    陳夏托腮,“彼之蜜糖,我之砒霜,莫衷一是。看待同一件事,如果利益取向不同,做出的判斷、得出的結論自然也會不同。


    “你的同事們,有的想延續以前的生活慣性,繼續在風葉的大傘下躲避風雨,當然會討厭變化,因為變化意味著未知的風險。


    “另一部分有進取心和榮譽感的,又要擔心攤子鋪得太大,以後不好收場,會把風葉這株大家一起培育、嗬護的大樹拖垮。


    “而穀老爺子,原來是做事業的心態,可以同甘共苦。到了現在,眼看著終究要放手,可能考慮更多的,就隻剩子孫後代了。


    “得來容易,往往就不珍惜。他的兒子,可能根本沒有做技術、做事業的打算,也許就是想當個開心收租的普通富二代吧。


    “緣緣,你在風葉工作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不長,你是怎麽想的?聽你之前的意思,除了這些,還有其他原因嗎?”


    秋緣歎了口氣,“我進公司的時候,風葉已經是世界知名的大企業,沒有陪伴她成長的經曆,感觸也就沒那麽深。


    “風葉上層的權利鬥爭和路線分歧,未來幾年應該不會有大新聞。我隻是感覺到大船不穩,有一邊觀察、一邊找下船時機的心思。


    “真正對我影響較大的,還是因此帶來的具體人事調整。尤其是直屬領導的更換,直接破壞了我走一步看一步的計劃。


    “風葉的分公司很多,但隻有南都和西都的格外重要。最近五年執掌南都的郭總,一向精明強幹,與你的合作就是他一力推動的。


    “但不知道是他對南都公司的掌控變弱,還是為了向穀家父子表示退讓,竟然把一個完全不懂法律的外行,提到了部長的位置。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能忍受。但他不懂法律,卻又剛愎專橫,讓我們具體做事的人,危險急劇增加,隻好把辭職準備一再加速。”


    她看看方菲,“具體的原因和經過,江迴都是知道的,也非常支持我的想法。他還提醒我,要先把下家找好,不能裸辭。”


    陳夏坐直了身子,表情很認真,“緣緣,謝謝你細致的講述和提醒,我會在公司管理中引以為戒,菲菲也會把話帶給田落。


    “如果不嫌鏡花剛剛起步、規模有限,我非常歡迎你的加入。公司很缺法律人才,你要是肯來,部長的位置,絕沒有二話。”


    方菲把手舉得高高,“雖然我在新動的職權有限,不能立刻打包票,但我們都對田落很是熟悉,他肯定也是歡迎你加入的。”


    秋緣笑起來,“感謝感謝。不過啊,我約了你們,不是為了找下家,是不能確定,以後還要不要繼續這種類型的工作。”


    方菲有些疑惑,“法律專業的對口工作不多,除了公司法務,主要就是公職和律師。又或者,緣緣,你是想轉行嗎?”


    秋緣搖頭,“公職就算了,我不適合,現在就是在轉行和律師之間糾結。如果要轉到別的行業,我好像沒有一技之長。


    “如果去做律師,又感覺性別和年齡的雙重歧視,會比公司裏的更加嚴重。我不怕辛苦,就怕忙來忙去,隻是在撞透明的牆。”


    三人吃著甜點,喝著飲料,陷入思索。


    過了一會,陳夏放下杯子,“緣緣,你以前自學過心理,有沒有可能,深入了解一下相關行業,考幾個證,往這個方麵發展?”


    秋緣眼睛一亮,“我怎麽把這個給忘了?正好我對心理學的興趣很濃,學起來應該不難,可以先調查、嚐試一下。”


    方菲送上支持和鼓勵,“最近幾年,人們越來越關注精神世界和心理健康。現在進入這個行業,說不定正是大有可為的時機。


    “隻是,那些需要心理幫助的人,一般也要比普通人危險。緣緣,以後的你,可能也要聘請助理和保鏢,隻剩我‘無依無靠’了。”


    秋緣抓住方菲的手,笑得有些曖昧,“不用擔心,你也會有助理和保鏢的,還是不請自來、不用付費、又身兼數職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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