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去年秦始皇登基,混戰多年的天下終於迎來了太平。至少是表麵上的太平。


    六國雖然消亡,但是一些有威望的名門還健在。還有幾個反對秦政的門派,都對那位中國曆史上的第一位皇帝心懷不滿。


    平靜的水麵下暗流湧動,從未停歇。不過,這些似乎與藍田縣無關。


    這座縣城在長安城地界內,而長安曾是秦國的都城,沒有受到戰爭破壞。小靈迴家幾次,街上都是那麽和平。


    在這和平的小縣城裏和妹妹閑逛,是他每次迴家時最大的樂趣。今天再帶上寰月,三人邊走邊聊。


    “哇,真可怕。”


    聽小靈說起掌門的一些事,小衣驚得感歎了一聲。雖說在道家修行了九年,小靈還是沒完全習慣掌門那比太乙山的風雪還要冷酷無情的要求。


    不過這些事能變成妹妹的笑容和驚訝,那也值了。


    “啊對了,該買些菜和肉迴去。”


    路過一家小店,小衣忽然想起來,轉頭就鑽進店裏。


    “小姐!我來吧!”


    寰月要追上去,還是被小靈笑著拉住。小衣平時也喜歡幫忙家務,今天就讓她多活動活動,也是換換心情。


    這幾天全家上下都陰沉沉的。


    “小衣又活潑了不少啊,嗬嗬。”


    看著妹妹,小靈的心情就會變好。每次下山妹妹的樣子都讓他眼前一亮。


    “下次見麵,說不定更能讓您大吃一驚。”寰月說。


    “哈哈哈,就怕到時候她嫁了人,連我也難以見上幾麵了。”


    “少爺要是擔心這個,就多迴來看看吧。”


    “如果掌門同意的話,自是無妨。”


    “不過話說迴來,隻是買東西而已,沒必要讓少爺小姐都出來吧?”


    “買東西是次要的,陪小衣才重要。”


    “不,少爺。”


    寰月的麵色變得凝重了些,還壓低了聲音。


    “我的意思是……”


    “意思是有人在盯著她,是嗎?”


    “對……不愧是少爺,您已經知道了?”


    小靈點頭的幅度讓人難以察覺,目光稍稍左右看去。


    “母親下葬當日,我感覺到一些異樣的氣,絕不是道家弟子。方才這一路走下來,我也所有察覺。”


    “真不知是哪裏來的歹人,竟敢打小姐的主意。”


    “要隻是一般的歹人還好。但我有不好的預感。”


    寰月一愣。


    “少爺的意思是?”


    沒有迴答她的話,小靈加快腳步到小衣身邊,幫她提過用繩子捆起來的肉。


    三人速速迴了家。


    *****


    楊慎,中國明代的文學家,明代三大才子之一。字用修,號升庵。


    這就是修庵的來曆。


    他精通詩詞韻律,留下作品超過兩千份。他曾在翰林院任要職,但後來卷入內閣“大禮儀”的紛爭,最終被罷官流放。


    在經曆了人生的起起伏伏後,楊慎的人生觀發生了極大轉變。他的詩詞也不再僅僅有浮華之氣,增加了許多感傷苦歎。


    據說流放期間,楊慎經過瀘州的一個碼頭時,遇到兩位漁翁。隻見二人坐在江邊,垂釣對飲,盡情談論著前朝往事,好不快活。


    曆史上的英雄,以及英雄們留下的豐功偉績,奇聞趣事,在兩位漁翁口中,都不過是酒後的談資罷了。


    那一刻,楊慎忽有所感。


    自己所經曆的一切,對自己而言是慘痛的往事。但在後人眼中又如何呢?恐怕隻夠三口酒。


    所以,根本沒有必要為此感傷。


    萬物皆有始有終。強如大唐也有滅亡之時。興盛,衰落,毀滅,新生。曆史就是在不斷重複這個過程。


    於是楊慎大筆一揮,留下了千古名作——《臨江仙·滾滾長江東逝水》。


    它後來成了《三國演義》的開篇詞。以至於後人提到三國,除了作者羅貫中,第二個想到的就是這首膾炙人口的詞。


    “有這層關係在,能成為亂世的承載倒也合情合理。”達·芬奇總結說。“所以天子大人,我該叫你楊慎嗎?”


    背景變成了滔滔江水。天子稍微搖頭。


    “這靈基中,他的部分不到一成,連自我意識都沒有,我當然不會冒用他的名字。說到底,他隻是一個載體,一條紐帶。你們麵對的我,仍然是亂世本身。”


    “但他仍然是最早被召喚到這個世界的從者吧?”立香說。


    “應該是這樣了。為了更準確地賦予這個世界‘亂世’的規則,用一個具有相似性質的從者與聖杯融合,讓聖杯更能準確地進行定義,這完全說得通。吾附身於他,也是在這之後。隻是……”


    天子笑了笑。


    “……誰能想到,這聖杯竟會無視吾的意誌,誕生出人型終端,在世間行走。簡直就像楊慎被流放期間一直遊曆四方一樣。”


    “那麽是時候說明了吧?”


    立香上前一步。


    “你作為亂世的集合體,又通過修庵了解了這個世界,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吾的目的?這不是很明了了嗎?”


    滔滔江水逐漸平息,變成了安穩的河流。


    “吾乃亂世,而亂世終將結束。那就是吾的宿命。”


    “也就是說你願意被我們打敗咯?那真是多謝了。要是能順帶告訴我們借屍還魂的方法最好不過。”


    “這都無妨。白起和雲中君創造的借屍還魂之術,吾自然知道怎麽做。但是……”


    沒安靜多久的河流忽然吹過一陣寒風,眨眼間就凍成了冰。


    “……吾也有不能失敗的理由,有著必須做到的事。”


    “什麽意思?”


    “且讓吾問你一句,迦勒底的禦主。”


    鏡頭拉遠,凍結的河流周圍,是銀裝素裹的群山。


    “戰爭與和平,治世與亂世,這種循環重複了不知多少次。每個新的統治者都認為自己的國家有能力走出循環,卻最終都成為了循環的一部分。你認為,一個國家該做到什麽地步,才能避免毀滅呢?”


    好熟悉的問題。立香已經嗅到這問題背後某種不合常理的味道了。


    於是他稍作思考,答道。


    “人人平等,人人富足。”


    “是的,平等和富足。見證過無數毀滅和新生的吾也總是如此想。但在這根源地,吾才找到了最終的答案。國家……”


    天子向立香投去了壓力十足的目光,說出不容置疑的話。


    “……必須被毀滅。”


    *****


    迴家的時候,寰月讓小靈和小衣先進門,自己謹慎地掃視周圍。門前的路隻有幾個人走過,實在看不出誰是歹人。


    少爺說的沒錯,這就不是歹人那麽簡單。


    寰月和小靈一起跟老爺說了這事,老爺將信將疑。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地主,想不出自己與誰結仇,會讓人家恨到搶女兒。


    佃農?不至於不至於。那些人隻要按時給錢就不會鬧什麽事。


    想不出原因,老爺還是命令小衣最近一陣子不要外出。然後親自去拜訪了縣令,請官府多多留意可疑人員。


    就這樣白天過去,天黑下來。


    今晚守夜的人有寰月。她要在這院子裏來迴巡視,堅持到三更天才能換人。


    但是,寰月沒來由地冒出個想法:藏起來。


    她不知道這個想法從何而來,就是覺得自己似乎在某個時間點做過類似的事。那時也是有可疑人物盯著她身邊的某個人。她在守夜的時候藏起來,就把那人釣出來了。


    直覺告訴她這次也應該這麽做,於是她藏在了一處假山後麵。天一黑,沒人能看清她。而且這個位置還能看到小衣的房間。


    就這樣堅持到二更天時。


    “嗯?”


    她看到小衣的房門打開了一點,有人探出頭左顧右盼,又縮迴去。


    不多時,門完全打開。那人扛著個很大的袋子跑出來。


    寰月立刻現身。


    “站住!”


    對方看到她,也是一驚。隨即張開一隻手,五指扭動。


    哢哢——


    寰月腳下的土地突然崩壞,變成陷坑,把她陷在裏麵動彈不得。


    “來人啊!快來人啊!”


    她狠命敲打守夜用的梆子,敲得滿院老大聲。那人見勢不妙,轉頭就跑向院牆,一跳就跳過去。


    穿過幾條小巷,出現在一條街上。


    “哪裏跑!”


    小靈從天而降,將那人攔住。


    那人厭惡地咂著嘴。


    “嘁,都是那女人多管閑事。”


    這聲音讓小靈一愣。定睛一瞧。


    “你是,朝陽?”


    朝陽冷笑一聲。


    “這深更半夜的,少爺還挺有精神頭。”


    “袋子裏是什麽?你要去哪裏?”


    “這個啊。這裏麵是你妹妹,放心,睡得很熟。我打算帶她去個好地方。”


    這算是碰了小靈的逆鱗了。


    “你說小衣?給我把她放下!”


    “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咯。”


    朝陽話音剛落,小靈便感覺身後多了許多氣息。


    稍微一看,不知何時,有五個人穿著半黑半白的袍子,將他圍住了。


    小靈心頭一緊。


    “你們是陰陽家的人?為何要抓小衣!?”


    朝陽把袋子放下。


    “我奉命在你家中潛伏,是為了找機會在道家弟子間挖掘有陰陽天賦之人。沒想到,那人就在我身邊。我也是最近幾個月才慢慢確認的。”


    “你說小衣她……有陰陽家的天賦?”


    “你可以替她感到驕傲哦。她的資質相當不錯,說不定能得到星魂大人和月神大人的指點。”


    星魂和月神,陰陽家的左右護法,地位在五大長老之上,僅次於掌門。


    但那不該是小衣走的路!


    “一派胡言!”


    小靈運起內力,金色的氣從全身逸散,聚成圓形。


    然而,那些陰陽家的方士看起來並不著急,掐訣的手指也動得很隨意。


    這幫人到底在……


    “呃!”


    猛然間,小靈感到渾身經脈一顫,氣息不穩。搖晃兩下就跪了下去。


    朝陽不屑地笑著。


    “哎呀少爺,這麽動氣可不好啊。”


    小靈痛苦地捂著胸口。


    “你,你在晚飯裏下了毒……”


    “此乃雲中君大人親自調製的毒藥‘亂氣散’,能阻塞經脈,讓人無法順利運氣。它與一般的食鹽幾乎毫無區別。即使是功力高深之人,也難以嚐出端倪。更不用說你了。”


    “可惡……”


    眼看方士們掐訣完畢,手掌燃起火焰。


    五道火光齊射,就要將小靈當場燒死。


    “萬川秋水!”


    不顧渾身疼痛,小靈強行運氣。


    身體溢出的金光被他硬是做成圓形,擋住火光。


    “嘿啊!”


    雙手一收,金光將火光收攏,像布一樣包進去。


    最後越變越小,化作一隻金光燦燦的小鳥,消失不見。


    同樣消失的,還有那些方士和小衣。


    而小靈已是筋疲力盡,昏倒過去。


    *****


    數日後,小靈假期的最後一天。在大門外。


    “少爺,您真的要去嗎?”


    寰月擔心地對小靈說。他正把身上的包袱係得緊些。


    “我非去不可。先想辦法成為陰陽家弟子,再找機會把小衣帶迴來。”


    這個念頭,小靈在那天晚上醒過來的時候就有了。雖然老爺不同意,但怎麽也說服不了他。


    寰月自然也不行。


    “這太危險了。而且老爺已經報了官。要不然……”


    “沒用的。陰陽家背後有皇帝撐腰,官府根本指望不上。”


    “但您真的要放棄道家的修行嗎?那可是整整九年的時光啊!”


    小靈低了低頭。


    “雖然對不起掌門,但也是無可奈何。若是山上有人下來問,就請大家幫我打發一下吧。”


    “少爺!”


    “你也多保重,寰月!照顧好我父親!”


    說著,小靈就跑了。


    幾日時間,家裏天翻地覆。


    “少爺,小姐……”


    寰月幾乎哭成了淚人。難過,後悔。


    如果自己能早點發現朝陽不對勁,至少發現那個晚上朝陽做飯時不對勁的話……


    越想越難過,越哭越難受。


    以至於眼淚模糊了眼睛,感到天旋地轉。


    “……月……”


    唿吸也變得不正常。


    “寰月!”


    突然一個聲音,讓寰月清醒過來。


    環視四下。


    “這,這地方是?”


    她好像置身於巨大的洞窟之中,光線昏暗。腳下沒有砂石土地,全是淺淺的水。


    水麵上,零星立著幾根紫色的石柱,用鐵鏈相連。柱子上盤旋著櫻花盛開的枝條,不時飄落的櫻花反倒增添了詭異的氣氛。


    “寰月!快來救我!”


    寰月循聲望去,果然看到了小衣。她被關在一座很奇怪的牢籠裏。


    一朵綻放的冰之花,形成牢籠的底部。陰陽魚形狀的鐵欄,組成牢籠的頂部。


    兩者之間,垂下一道道由奇怪文字組成的“欄杆”,緩緩轉動。


    “小姐!”


    寰月連忙跑過去。剛剛靠近,就感到一陣惡寒撲麵而來。


    這座牢籠正散發著讓生命望而卻步的嚴寒,一種讓寰月又有些莫名熟悉的嚴寒。


    “小姐!”


    寰月咬牙走過去,造出長劍就砍。


    砰——


    那些文字同樣有著深寒的堅硬,長劍被彈迴來,震得寰月手疼。


    她又試圖將同行之影投射進籠子裏。但這籠子似乎有看不到的結界,她的魔力無法投射進去。


    “寰月小心身後!”


    聽到小衣喊自己,寰月迅速轉身,雙劍在手。


    不知不覺,那個女人出現了。


    寰月下意識說出她的名字。


    “少司命……陰陽家……就是你們抓走了小姐!”


    不覺怒從心頭起!


    “小姐放心,我一定會救您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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