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下邳十多天後,迦勒底這趟逃亡之旅終於要到頭了。


    再往西大約50裏地,便是平春縣。那是荊州地界,不在曹操控製之下。


    現在是中午,使使勁,天黑前就能到。


    大家正在樹蔭下休息。特別是立香,他可算能鬆口氣了。這十多天的逃亡,絕對是他從二次指定開始以來經曆的最漫長路程。


    路途遙遠不說,這一路要穿過徐州和豫州,都是曹軍的控製區。沿途關隘皆有曹軍把守。雖說可以強行突破,但若是因此暴露行蹤,那遲早會被曹操的大部隊追殺。


    這是無論如何都要避免的。所以路上迦勒底根本不能在縣城停留,最多是派人去買些東西,再趕快出來。


    關隘也得想辦法繞過去。繞遠沒有好路走,翻山過河是家常便飯。修庵出城時帶了點幹糧,三天不到就吃光了。又過了三天,韋伯帶的錢幣也用盡了。


    幸好,修庵還算擅長烹飪。打來的肉,摘來的果,再不濟弄些差不多能吃的草。


    至少立香這十多天沒餓死。


    “唿……”


    咽下最後一顆李子,立香心說到了平春,可得想辦法弄些吃的。


    這不單是他的想法,達·芬奇早就警告立香這段時間身體狀態不好,已經超過禮裝可以調節的範圍了。好好吃一頓確實很重要。


    想到這裏,立香精神了些,拍拍臉。


    “出發吧。”


    樹蔭下,韋伯答應著站起來。他還是忍住了,沒去抽剩下的雪茄。


    趙雲利索地上了馬。修庵喝下葫蘆裏的水,抹抹嘴,也爬上馬車。


    不多時,一行人向著平春啟程。


    “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了啊,修庵。”


    立香笑著拍拍修庵的肩膀,他是發自內心說這話的。要是沒有修庵,他甚至不敢想象這一路自己得吃啥。


    “嗯。”


    隻不過修庵的反應太過平淡,連頭都沒有迴。立香也不在意,這十多天修庵一直是這個樣子。


    沒有了平時那股鬧騰勁,仿佛老成了許多。如他宣言的那樣,與迦勒底同行,但也就是同行而已。


    每天迦勒底都在討論第二天的打算,規劃躲避曹軍的路線,或者幹脆就是閑聊,緩解壓力。


    話題天南海北。說到三國的事情,連趙雲也跟著插話,聊得熱火朝天。


    但不管大家說什麽,似乎都與修庵無關。


    他隻是聽。若是問他也會答話,卻不會主動說什麽。完全是一個理性的聽眾,抑或是不會言語的評論家。


    他是真的在用自己的頭腦去觀察判斷迦勒底。至於是徒有其表還是動了真格,立香並不在乎。


    無論修庵最後是敵是友,立香要做的就是把迦勒底真實的一麵展示出來。他已經決定要帶著迦勒底的真正目的去招募同伴。


    說到這事。


    “等到了平春……”


    韋伯摘下眼鏡,揉揉眼睛。


    “……我和修庵先去探探風聲。然後咱們想辦法在那裏休息一晚,明天前往新野。”


    “話說真的不能在平春做起勢力嗎?”


    戈爾德魯夫還是念念不忘他的提議,昨天晚上還堅持來著。


    對於今後的安排,迦勒底的意見分成了兩部分。達·芬奇和韋伯認為應該俺原計劃到新野去招募那群山賊,然後在襄陽或是新野停留,拉攏勢力,對抗曹操。


    戈爾德魯夫則認為可以考慮在平春停留。他覺得山賊不夠靠譜。本來迦勒底現在的名聲就已經壞了,要是再拉一夥山賊當部下,誰還願意投靠呢?


    “原因我不是都說過了嗎?”


    韋伯戴好眼鏡說。他這幾天已經詳細分析過兩者的利弊了。簡單來說,從兵源和地形考慮,平春不具備成為據點,讓迦勒底繼續發展的條件。


    考慮到下邳發生的事,山賊反而是迦勒底最好的選擇。他們僅僅是為了活命而戰,不會想太多道義和立場之類的問題。也就是比較容易說服和拉攏。


    而且隨著戰爭的繼續,流離失所的人會越來越多。這些人都可以被拉攏過來。等有了些勢力,迦勒底甚至可以考慮自立山頭,慢慢壯大。


    這肯定需要很長時間,但也是最穩妥有效的辦法。反正已經在這地方待一個月了,不差再待上兩三個月。


    “唔唔唔……”


    戈爾德魯夫閉目咬牙,仍舊是一張接受不能的臉。達·芬奇在他身後偷笑。


    也是,讓一位有來頭有背景的貴族去招募山賊,真是為難他了。說來說去,戈爾德魯夫其實就是過不了自己的思維習慣。


    真希望他能早點適應迦勒底的靈活處事風格啊。一邊這樣想,達·芬奇一邊擺弄著雷達。


    這就發現情況了。


    “大家注意,正北有一群人,也在向平春方向移動。這樣下去大概20分鍾就會遇上。”


    “是曹軍嗎?有多少人?”趙雲把韁繩稍微提了提。


    “稍等。精度開到最大!”


    “是!”


    有工作員按達·芬奇的要求操作完畢。雷達上,那群紅點旁邊多了許多數據。


    達·芬奇看著看著。


    “奇怪。”


    “怎麽了?”韋伯問道。


    “這些反應總共有300個。他們的速度比一般士兵跑步要快,但是又比馬慢。”


    “有機械反應嗎?”


    “沒有,全是活體反應。”


    意思就是全是活人,並不是機關造物之類。


    這事看似無關緊要,其實蹊蹺得很。畢竟這個時代的交通工具總共就那麽幾樣,除了馬就是馬車。如果不是機關車之類,按說不可能發生這種事。


    又或者不是人,而是動物什麽的?


    “不管是什麽,”戈爾德魯夫說,“總之避開吧。眼看就要到平春了,可不能功虧一簣被曹軍發現。”


    “不,”韋伯反駁道,“如果真的是曹軍,那我們應該主動出擊。”


    “哈?為啥?”


    “對方這個人數不是作戰部隊,可能就是去送信的,比如提醒人們警惕迦勒底之類。既然撞見就不能放過。”


    戈爾德魯夫恍然大悟。


    “對啊!技術顧問,馬上計算路徑!”


    “知道啦知道啦!”


    達·芬奇飛快地調整雷達,掃描地形,很快就找出合適的路。


    順著這條路,迦勒底在曠野疾馳了20分鍾。


    “看見了!”


    在前麵領路的趙雲指著遠處喊道。


    “是曹軍!”


    *****


    果然是曹軍。隨著馬車不斷靠近,立香和韋伯也看清楚了。


    但這場麵,讓韋伯覺得有些詭異。


    “怎麽迴事?”


    因為他看到那300人全是步兵。沒有馬就算了,連負責指揮的將官都沒有,也看不出類似領隊的存在。


    從衣裝到長槍,所有人都是曹軍普通雜兵的打扮。


    太不合理了。哪怕隻是送信,也不可能沒有帶隊的人。在這亂世,任何外出的隊伍都有可能遭遇敵人,有人指揮是必須的。


    總感覺,有詐。


    那邊,曹軍自然也發現了迦勒底。顯然他們沒料到這種不期而遇,匆匆忙忙站住,還愣了一會兒,像是在思考對策。


    但也就是幾秒鍾,他們挺著長槍一股腦地殺了過來。


    “駕!”


    趙雲立刻催馬向前,正麵迎敵。


    這300人連熱身都算不上。隻見他提槍縱馬,一鼓作氣。


    “呀啊!”


    殺進人群,一槍就挑飛了十幾個曹兵。


    然而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落下的曹兵全都安全著地,胸前橫著他們的長槍。看來是在趙雲出手那一瞬間就做出了防禦。


    “什麽?”


    這讓趙雲驚訝不已。他從未見過這麽強的雜兵。剛才那神速而有力的一擊,按說已經把那十多個都戳死了。


    就在他迴馬準備再來一次時,曹兵們迅速分成100人和200人兩部分。200人圍住趙雲,100人直奔迦勒底的馬車。


    這100人跑起來,速度比雷達發現時更快。


    已經和馬相當了!


    “不好!”


    局勢出乎意料,趙雲隻得拍馬迴去。現在自己可是迦勒底唯一有戰鬥力的人。


    200人也圍不住他。他驅馬一躍,從曹兵頭頂躍過去。


    但就像是預料到這一步似的,包圍圈後麵的曹兵都舉起長槍。


    噗嗤——


    扔出去。有幾支捅進了馬肚子。


    “呃!”


    趙雲和馬就這樣摔下來。那匹馬很快被亂槍戳死,200曹兵繼續包圍趙雲。


    並不是緊緊逼上來,而是將包圍圈擴大,顯得很鬆散。


    這樣反而不利於突圍。若是逼得緊,趙雲還有信心踩著人頭逃出去。現在他隻能殺出去了。


    這群人不是一般的兵士,得抓緊時間。


    因為那邊,修庵的馬車已經被追上來的100曹兵逼得四處亂跑了。


    *****


    “駕!駕!”


    修庵使勁甩著韁繩,這速度和當初逃離下邳時差不多。


    但居然和曹兵們的速度也差不多。


    “這幫家夥是人嗎?”


    立香死死把著車板,望著眼前追逐馬車的曹兵。


    這哪是軍隊,分明是狼群,一群餓狼。在荒野發現了合適的獵物,於是一擁而上,不抓到不罷休。


    跑在前麵的那幾個,立香甚至能看清楚他們的表情。


    那就是沒有表情,連生氣也沒有。哪怕是初學者做出來的雕塑都比這表情要豐富。


    難不成他們真的不是人?


    “肯定是有什麽說道啦!”達·芬奇不斷操作著麵板,又命令工作員們加緊分析魔力構成。


    “所以我就說要繞開啊!”戈爾德魯夫抱著頭喊道。


    “別再抱怨了!”


    韋伯喝止了戈爾德魯夫,手摸向衣兜裏的煙盒。


    他的雪茄並不隻是用來抽的,還是一種魔術禮裝。裏麵藏著他提前準備的各種術式,能幫他快速施法。雖說沒什麽大用,關鍵時刻倒也能讓對手出其不意。


    但當韋伯與幾個曹兵對視時。


    “嗯?”


    一個念頭迅速穿過腦海,讓他果斷抽出了手。


    短短幾秒鍾的思考後,他想到了另一個辦法。


    “萊昂納多!把附近的地形傳過來!”


    “好咧!”


    幾秒鍾後,立香的手環就顯現出附近的地形影像。


    真不錯,有合適的地方。韋伯自信地一笑,便牢牢抓住車板。


    “修庵,拿出最快速度,想辦法向北跑!”


    “知道了!”


    這事可不容易。曹兵就是從北邊來的,得先繞個大圈才行。而且曹兵咬得太緊了,不能轉急彎,要一點點誘導。


    但修庵卻很冷靜,異常冷靜。


    冷靜地甩動,拉動,扯動韁繩,讓拉車的馬做出需要的動作。


    終於,車頭向北。


    “駕!”


    全速前進!


    “唿!唿!”


    兩匹馬的粗氣已經顯得有些刺耳,那是它們抱怨自己倒黴命運的聲音。而駕車的人還在無情地喊著駕,它們隻好豁出命去奔跑。


    以這樣的速度,才一點點拉開與曹兵的距離。


    話說這幫人居然一點都不累啊,立香心說。再這麽跑可真要被追上了。


    他看向韋伯。


    “老師!”


    “放心吧,到地方了!”


    韋伯說的地方,原來是片廣闊的草地。草長得半米多高,很是茂盛。


    馬車一頭衝進去,開始減速。


    立香恍然大悟。


    “這……”


    這是要把敵人引進來,然後火攻啊。


    韋伯本身的火焰魔術微不足道,但若是借助這片幹燥的野草地,再用諸葛孔明的魔術來點風,便足以形成吞沒敵人的大火。


    而且風是可控的,完全不用擔心會燒到自己。


    妙,妙啊。


    但是,立香很快發現自己高興早了。


    因為曹兵們沒有跟著進入草地,而是在外麵停住。


    “真的假的?”


    達·芬奇瞪大了眼睛。按說這些雜兵應該是不懂魔術的,也不會想到一群手裏什麽都沒有的人能使出火攻。


    難道他們是從下邳那邊來的,所以知道韋伯的手段?又或是曹操已經把迦勒底的情況都通知給各地了?


    也許吧。反正看這樣子火計是沒戲了。曹兵們在草地邊緣走來走去,似乎正想著怎麽安全地靠近馬車。


    立香抓了下被汗潤濕的頭發。


    “老師,這……”


    “好!”


    韋伯卻是放心一笑,張開手,現出孔明的羽扇。


    扇麵急速浮現出霧狀的魔力。


    “就是現在!”


    朝曹兵們一揮。


    “不歸之陣(石兵八陣)!”


    瞬間,曹兵們頭頂烏雲突現。緊接著就是八根石柱落下,將他們圍住。


    在他們想要逃走之前,蓋子也落下了。


    咣——


    不歸之陣(石兵八陣)完成。所有人頓時跪地,趴倒,脫力。


    *****


    十多分鍾後,趙雲跑來會合。這場遭遇戰到此算是結束了。


    看到趙雲,韋伯才放心地收起羽扇。


    “你可迴來了,子龍。”


    “在下來遲了。大家可還安好?”


    趙雲抱歉地說。立香和修庵正躺在馬車上休息。韋伯跳下馬車,好好揉了揉腰。


    “如你所見,都沒事。那些人呢?”


    “殺盡了。隻是他們的武力非比尋常,因而費了許多工夫。”


    “200人就能讓趙子龍苦戰。”達·芬奇嘖嘖稱奇,“還有這個異常的運動能力,這幫人難道是特種兵?”


    “這個時代哪有什麽特種兵啊?”戈爾德魯夫吐槽道,“能想到的答案隻有一個吧?”


    “沒錯,”韋伯說,“他們一定是被魔術強化了。”


    “所以困住這些人才是你的目的?”


    “佯裝火攻不過是讓他們能乖乖站好罷了。無妨,如果他們真的闖進草地,那就說明他們沒有讓我這麽做的價值。”


    說著,韋伯抬起手。


    “子龍,留下幾個。”


    “得令!”


    唰——


    隨著韋伯的手一揮,不歸之陣(石兵八陣)消失。但是它帶來的壓迫與疲勞感無法立刻消除。曹兵們雖然能動,卻已無法像剛才那樣自如。


    趙雲像割韭菜一樣將他們挨個殺死。按韋伯的命令,留下三個人。


    他們受寶具影響比較大,連站都站不起來。隻能坐在地上,仰著頭。


    “很好。”


    韋伯朝他們走過去。趙雲立在三人背後,長槍挺起。隻要他們敢露出任何攻擊意圖,馬上就會成為槍下亡魂。


    但是當韋伯快到三人身邊時。


    “嗯?”


    停住了,歎了口氣。


    “果然啊。”


    眾人不解其意。然而下一秒,那三人忽然身子一歪,全部躺倒。


    趙雲過去伸手一試,發現三人竟已身死。


    “這……軍師,這到底是……”


    “子龍可能頭一次見,但在我們那邊還挺常見的。”


    韋伯踢了一腳屍體。


    “這是一種傀儡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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