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香的喊聲穿過光線之雨，連同令咒的魔力一起，傳到修瑪身上。</p>
他總算清醒了，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補魔。</p>
第二件事……</p>
“再以令咒命令！修瑪，不許死！”</p>
“你這……”</p>
魔力瞬間拉滿的修瑪，馬上造出一麵盾牌，算是給自己爭取了一點喘息之機。</p>
隻是……</p>
“還不許死，真是的，哪有這種命令啊？”</p>
修瑪苦笑著搖頭，接著換上了認真的表情。</p>
“但既然是禦主命令，那就沒辦法了！”</p>
扔掉很快被打爛的盾牌，一個箭步衝出去，在雨中穿行。</p>
“你！”</p>
如此密集的光線居然不能重創修瑪，蒙西越來越慌。</p>
他大概沒意識到，光線隻是看著密集而已。他已經被vampius protege ego（不死執念）鎮住了心氣，怎麽也擺脫不掉“這樣殺不死修瑪”的雜念。</p>
結果就是他下意識地控製了魔力。想要全力輸出，又想有所保留。反複猶豫之後，寶具效果變得不上不下。</p>
顯然，這些修瑪都看穿了。</p>
“打到這個份上還在猶豫，你根本沒資格上戰場！”</p>
幾個靈活的腳步閃過之後，修瑪便衝到蒙西近前。</p>
雙劍劈砍。蒙西趕緊放出終極衛兵之盾。</p>
該說他和德拉古拉一樣吧，力量強大但是缺少經驗。在這緊要關頭，他的本能反應坑了他。</p>
終極衛兵之盾導致自身魔力急劇減少。修瑪的雙劍被彈飛，但盾也跟著消失。</p>
“你完了！”</p>
而修瑪的武器可不止這些，即刻造出新的長劍，對準蒙西的胸口。</p>
撲——</p>
一劍穿心。</p>
“唔！”</p>
與第一次偷襲時同樣的位置，蒙西的靈核又一次遭到重創。</p>
這次，是真的致命了。</p>
惡魔城的大門逐漸消失。蒙西想要拔劍，但他連站著都沒有力氣。倒退著，撞在柱子上，無力地坐下。</p>
他還有一口氣，雖然不知道這口氣能維持到什麽時候。</p>
胸前的傷口掀起魔力旋渦，聖杯從裏麵彈出來，掉在地上。</p>
“不，不行……”</p>
蒙西還在伸手，伸向聖杯，夠不到。</p>
“……迦勒底……”</p>
他隻能念叨著仇敵的名字，眼看著修瑪拿起聖杯，立香扛起尤裏烏斯。</p>
看向蒙西的眼神，充滿了令他生厭的憐憫。</p>
“對不起，我們也一樣不能失敗。”</p>
勝利者帶著戰利品離開，留下失敗者獨自痛苦。</p>
*****</p>
籠罩在惡魔城上空的暗紅結界，隨著城主德拉古拉的死亡，以及魔力核心蒙西的衰弱，終於散去了。</p>
露出來的是夜晚的天空，以及即將進入全食，正在發暗的月亮。結束了兩場大戰的王座之間，終於安靜下來，隻剩下風聲不停。</p>
蒙西勉強抬起頭，望著天。</p>
等到月全食完全形成時，尤裏烏斯就會發動最後的大十字架，激活教會的魔法陣，將德拉古拉與混沌的連接徹底切斷。</p>
然後城堡會被封印在月全食裏，真是讓人熟悉到惡心的設定。</p>
腳步聲靠近了，蒙西眨了眨眼睛。</p>
“米琪爾女士……”</p>
“都結束了呀。”</p>
米琪爾站在蒙西身邊，她的目光總是那麽慈愛，像母親一樣。</p>
看得蒙西忍不住落淚。</p>
“……我，失敗了……為什麽……”</p>
“很多事情，不需要去那麽較真啦。”米琪爾笑著說，“就當是和鄰居家的孩子打了一架好了。”</p>
“難道……真如迦勒底所說……我的意誌，不過如此嗎……我，做錯了嗎……”</p>
“隻是力有不逮而已。你的意誌，你的願望，我比誰都清楚。”</p>
米琪爾蹲下去，輕輕抱住蒙西的臉。</p>
“你沒有錯，孩子。你已經很努力了，我也很感謝你的努力。換成山根女士，她也一定會這麽說。”</p>
“但，但是……”</p>
蒙西的淚水，和胸口嘴角的血一起，不受控製地流出來。</p>
“……我真的，不希望惡魔城消失啊……”</p>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萬物都是有始有終。而且，最大的遺憾，不是已經被你親手填補了嗎？隻不過你是boss，並不是玩家而已。”</p>
“是，這樣啊……”</p>
想了想，蒙西笑了。</p>
“……明明是……玩家意誌，卻當了boss……嗬，拿來當失敗的理由，或許不賴呢……”</p>
說完，他的身體浮現出金光。米琪爾攥住他的手。</p>
“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孩子？”</p>
“唔。”</p>
並沒有想多久，蒙西說出一個很平常的願望。</p>
“boss退場了，遊戲通關了……再來個，結束的音樂，就完美了……”</p>
“嗬嗬，確實呢。交給我吧。”</p>
當米琪爾有這個想法時，身後就構建出魔力的鋼琴。</p>
至於彈什麽，心中早就有數。</p>
“啊……”</p>
熟悉的旋律來了。蒙西逐漸模糊的視線裏，仿佛出現一座雍容華貴的殿堂。但並不是貴族們的聚會玩樂之地，而是排滿了書籍的知識海洋。</p>
“……啊啊……”</p>
那是每一個《惡魔城》玩家聽到都會感動，而蒙西聽到會熱淚盈眶的天籟。</p>
wood carving partita（木雕組曲），出自《月下夜想曲》的圖書館，也是米琪爾的寶具。</p>
無論誰聽了，都會放下雜念和衝動，靜下來，與這音樂融為一體。</p>
足以讓人沉醉到忘卻自我的旋律，若是在戰鬥中，可謂是強力的催眠。</p>
但米琪爾早說過，唯獨這首曲子她不會用於戰鬥。因為這是被無數玩家奉為《惡魔城》代表的曲子，它隻能用來欣賞。</p>
或者用來送別一個滿足的靈魂。</p>
真的滿足了，那些不甘從蒙西的腦海中離去。他安詳地靠住柱子，靜靜等待離去的一刻。</p>
“謝謝你，米琪爾女士……”</p>
他最後看到米琪爾一曲終了，起身，向他鞠躬。</p>
就在他準備永遠閉上眼睛時。</p>
唿——</p>
突然不知從哪兒竄出一個身影，一下子落在鋼琴旁邊。</p>
蒙西和米琪爾都吃了一驚。這人一身黑衣，戴著白色麵具，上麵還有些簡單的花紋，像是一張微笑的臉。</p>
瞬間，蒙西想起來了。那個拿走了傳送石，卻自始至終沒有明確身份的人物。</p>
莫非？</p>
“……你……”</p>
不等蒙西說話，麵具人忽然衝向米琪爾。米琪爾毫無防備。</p>
一支短刀穿透了她的胸口。</p>
“唔！”</p>
“米琪爾！混蛋！”</p>
即將消失的蒙西，集中著還剩點底子的魔力，奮力抬著手，放出一發魔力彈，試圖逼退麵具人。</p>
然而對方都沒有看他，抬手一擋，魔力彈馬上消失得幹幹淨淨。</p>
無能為力的蒙西，隻能看著米琪爾發出金光，而且比自己消失得還快。</p>
“米琪爾！米琪爾！”</p>
當米琪爾消失後，幾秒之內，蒙西也消失了。</p>
剩下麵具人，站在米琪爾留下的金光中，摘下左手的手套。有一部分金光順著手臂，鑽入他的身體。</p>
左手手背上，多了一道很淺的，剛剛成型的銀色紋理。現在一共有兩條。</p>
他重新戴好手套，從衣服裏取出一卷卷軸，展開扔在地上。</p>
卷軸上的符文和圖形發出紫色強光，從卷軸裏剝離，漂浮，圍著卷軸旋轉。他踏進去。</p>
唰——</p>
瞬間連卷軸帶人消失得無影無蹤。</p>
*****</p>
尤裏烏斯醒過來以後，發現自己迴到了第一層的大廳。</p>
身邊是杏子和立香，正關心地看著他，為他的存活感到喜悅。</p>
遠一點的地方，立著阿魯卡多，麵無表情。旁邊坐著修瑪，正在大口大口地喝水，腳邊倒著兩個空水壺。</p>
再遠一點的地方，紮森特正指揮士兵們收拾戰場。把魔物屍體搬開，收集陣亡士兵的遺物，平整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地麵。魔法師們正在新的魔法陣旁邊持續施法。</p>
所有的景象，都給尤裏烏斯傳遞了一個信號。</p>
“我們，贏了？”</p>
“嗯。”立香在他身上輕捶一下，笑著說，“贏了。”</p>
“現在就等你來結束一切啦。”杏子好好伸著懶腰，“不過你也可以休息好再說，反正惡魔城的魔力運轉趨於停滯，這次真的不會有魔物再出來啦。”</p>
“這樣啊……”</p>
繃緊了一天的神經終於徹底放鬆，剛坐起來的尤裏烏斯差點再次躺下。</p>
“你還好吧？”阿魯卡多說。</p>
“至少沒死，是不是讓你失望了？”尤裏烏斯敲敲腦袋就站起來。</p>
“還有心情耍嘴，看來沒事。天也不早了，趕緊結束吧。”</p>
說完，阿魯卡多轉身就走。</p>
“嘿，你去哪？”</p>
尤裏烏斯說不上看阿魯卡多順眼，但畢竟是一起戰鬥過，還是有些關心。</p>
阿魯卡多頭也不迴。</p>
“迴我該迴去的地方。”</p>
“是哪個地方的墳墓啊？告訴我，我說不定心血來潮會去祭拜一下。”</p>
“除非有事，否則我也不想再看到你。你們可以去日本找我，打聽有角幻也就行了。”</p>
“有角……啊！”</p>
直到這個時候，尤裏烏斯和杏子才發現，那兩個名字是一個人。</p>
當然刑部姬早就知道了，隻是不說破而已。</p>
“好啦，趁著月全食還在，快開工吧。”她催著說。</p>
“嗯。”</p>
尤裏烏斯答應著，走向魔法師中間的魔法陣。</p>
大廳裏，所有人忙碌的人，都暫時停下了手頭的工作，圍過來。</p>
這些活下來的人，就沒有幾個不掛彩的。有的甚至被綁了半身的繃帶，還是堅持讓別人攙扶自己過來。</p>
他們都想親眼見證這一刻。</p>
“開始！”</p>
杏子一下令，所有魔法師一齊為魔法陣注入最後的魔力。魔法陣放出越來越強的光，位於中心的尤裏烏斯被光芒包裹，猶如聖人降臨。</p>
他握緊雙拳，仰天長嘯。</p>
“grand cross（神聖大十字架）——！！”</p>
唿——</p>
大十字架的聖光，瞬間將這座巨人的大廳完全照亮。盤旋在城堡各處的黑暗，被急速擴張的聖光驅散。</p>
整座城堡都放出光來。不知道的，遠遠一看，還以為是什麽夜間遊樂園。</p>
“完事了禦親，迴來吧。”望著大十字架的光輝，刑部姬說。</p>
“稍微等一等沒關係吧？”立香說，“我還想跟尤裏烏斯正式道個別。”</p>
“你已經沒機會了。”</p>
刑部姬歎著氣。</p>
“因為尤裏烏斯他將……”</p>
*****</p>
當十字架的神聖之光籠罩了尤裏烏斯時，他感覺到意識再一次被切斷了。</p>
沒錯，被切斷，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強行介入其中，似乎將他帶離了原本的位置。</p>
漸漸的，單純的白光，變成了五彩流動的光輝。它們像水流一樣，從尤裏烏斯身邊漂過。</p>
“這！這難道是！”</p>
尤裏烏斯在家族文獻裏見過幾次。盡管隻有些很含糊抽象的描繪，但應該不會錯了。</p>
這裏是惡魔城中最為神秘的地方，也是當年拉爾夫得到控製時間之力的地方。</p>
“無限迴廊！”</p>
連接著這個世界的未來以及過去，時間與空間都隨機排列的通道。</p>
尤裏烏斯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來到這裏，正當他不知所措時。</p>
唰——</p>
身邊出現了缺口，越來越大。他覺得自己應該走到那裏去，然後就這樣做了。</p>
現在他站在一處被燒毀的房屋前，那裏立著一個人，麵向房子，低著頭。</p>
“德拉古拉？”</p>
尤裏烏斯先是一驚，但很快打消抓起聖鞭的念頭。</p>
因為這個德拉古拉，是真正的德拉古拉。</p>
疲憊，空虛，沒有身為吸血鬼之王的威嚴，他隻是一個因失去妻子而傷心的可憐人。</p>
“你終於來了，最後的貝爾蒙多。”</p>
將手中的花束放在地上，德拉古拉轉過身。</p>
“你似乎知道些什麽。”尤裏烏斯走過去。</p>
“我知道。應該說，我一直在等待這一刻的到來。”</p>
“等待有人將你從這輪迴中解放嗎？”</p>
德拉古拉輕輕點頭，苦笑著。</p>
“從被阿魯卡多打敗那時，我就期待著。我累了，真的，反反複複，一次又一次，我折磨自己，做著讓莉莎難過的事。我累了。”</p>
尤裏烏斯兩手掐腰。</p>
“每次都得去收拾你，我們才累呢。”</p>
“嗬嗬，說得也是。所以，在我的靈魂與城堡的混沌被分開的現在，是時候結束一切了。”</p>
德拉古拉指著尤裏烏斯腰間的聖鞭。</p>
“你明白吧？一切。代表惡的我如果消失，那麽代表善的你們也沒有了存在的意義。我等終究隻是這個世界的過客，無論是誰，對仍在活著的人類而言，都是不必要的。”</p>
對，是這樣，尤裏烏斯明白。</p>
從1476年拉爾夫·貝爾蒙多開始，到今天1999年尤裏烏斯·貝爾蒙多為止，無數人與德拉古拉展開的恩怨糾葛，都被教會和政府以各種方式封印。</p>
人們不需要知道這些，不需要再度陷入恐慌。他們隻要平靜地活下去。</p>
所以，放下吧。貝爾蒙多也好，聖鞭也好，通通放下吧。</p>
摘下聖鞭，尤裏烏斯把它扔進房子，看著德拉古拉也走進去。房子突然起火，越燒越旺。</p>
旺到火光充滿他的視線，連他一起吞噬。</p>
在失去意識之前，他隱約聽到德拉古拉說了一句話，一句他後來完全記不得的話。</p>
“這次，終於成功了……”</p>
他總算清醒了，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補魔。</p>
第二件事……</p>
“再以令咒命令！修瑪，不許死！”</p>
“你這……”</p>
魔力瞬間拉滿的修瑪，馬上造出一麵盾牌，算是給自己爭取了一點喘息之機。</p>
隻是……</p>
“還不許死，真是的，哪有這種命令啊？”</p>
修瑪苦笑著搖頭，接著換上了認真的表情。</p>
“但既然是禦主命令，那就沒辦法了！”</p>
扔掉很快被打爛的盾牌，一個箭步衝出去，在雨中穿行。</p>
“你！”</p>
如此密集的光線居然不能重創修瑪，蒙西越來越慌。</p>
他大概沒意識到，光線隻是看著密集而已。他已經被vampius protege ego（不死執念）鎮住了心氣，怎麽也擺脫不掉“這樣殺不死修瑪”的雜念。</p>
結果就是他下意識地控製了魔力。想要全力輸出，又想有所保留。反複猶豫之後，寶具效果變得不上不下。</p>
顯然，這些修瑪都看穿了。</p>
“打到這個份上還在猶豫，你根本沒資格上戰場！”</p>
幾個靈活的腳步閃過之後，修瑪便衝到蒙西近前。</p>
雙劍劈砍。蒙西趕緊放出終極衛兵之盾。</p>
該說他和德拉古拉一樣吧，力量強大但是缺少經驗。在這緊要關頭，他的本能反應坑了他。</p>
終極衛兵之盾導致自身魔力急劇減少。修瑪的雙劍被彈飛，但盾也跟著消失。</p>
“你完了！”</p>
而修瑪的武器可不止這些，即刻造出新的長劍，對準蒙西的胸口。</p>
撲——</p>
一劍穿心。</p>
“唔！”</p>
與第一次偷襲時同樣的位置，蒙西的靈核又一次遭到重創。</p>
這次，是真的致命了。</p>
惡魔城的大門逐漸消失。蒙西想要拔劍，但他連站著都沒有力氣。倒退著，撞在柱子上，無力地坐下。</p>
他還有一口氣，雖然不知道這口氣能維持到什麽時候。</p>
胸前的傷口掀起魔力旋渦，聖杯從裏麵彈出來，掉在地上。</p>
“不，不行……”</p>
蒙西還在伸手，伸向聖杯，夠不到。</p>
“……迦勒底……”</p>
他隻能念叨著仇敵的名字，眼看著修瑪拿起聖杯，立香扛起尤裏烏斯。</p>
看向蒙西的眼神，充滿了令他生厭的憐憫。</p>
“對不起，我們也一樣不能失敗。”</p>
勝利者帶著戰利品離開，留下失敗者獨自痛苦。</p>
*****</p>
籠罩在惡魔城上空的暗紅結界，隨著城主德拉古拉的死亡，以及魔力核心蒙西的衰弱，終於散去了。</p>
露出來的是夜晚的天空，以及即將進入全食，正在發暗的月亮。結束了兩場大戰的王座之間，終於安靜下來，隻剩下風聲不停。</p>
蒙西勉強抬起頭，望著天。</p>
等到月全食完全形成時，尤裏烏斯就會發動最後的大十字架，激活教會的魔法陣，將德拉古拉與混沌的連接徹底切斷。</p>
然後城堡會被封印在月全食裏，真是讓人熟悉到惡心的設定。</p>
腳步聲靠近了，蒙西眨了眨眼睛。</p>
“米琪爾女士……”</p>
“都結束了呀。”</p>
米琪爾站在蒙西身邊，她的目光總是那麽慈愛，像母親一樣。</p>
看得蒙西忍不住落淚。</p>
“……我，失敗了……為什麽……”</p>
“很多事情，不需要去那麽較真啦。”米琪爾笑著說，“就當是和鄰居家的孩子打了一架好了。”</p>
“難道……真如迦勒底所說……我的意誌，不過如此嗎……我，做錯了嗎……”</p>
“隻是力有不逮而已。你的意誌，你的願望，我比誰都清楚。”</p>
米琪爾蹲下去，輕輕抱住蒙西的臉。</p>
“你沒有錯，孩子。你已經很努力了，我也很感謝你的努力。換成山根女士，她也一定會這麽說。”</p>
“但，但是……”</p>
蒙西的淚水，和胸口嘴角的血一起，不受控製地流出來。</p>
“……我真的，不希望惡魔城消失啊……”</p>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萬物都是有始有終。而且，最大的遺憾，不是已經被你親手填補了嗎？隻不過你是boss，並不是玩家而已。”</p>
“是，這樣啊……”</p>
想了想，蒙西笑了。</p>
“……明明是……玩家意誌，卻當了boss……嗬，拿來當失敗的理由，或許不賴呢……”</p>
說完，他的身體浮現出金光。米琪爾攥住他的手。</p>
“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孩子？”</p>
“唔。”</p>
並沒有想多久，蒙西說出一個很平常的願望。</p>
“boss退場了，遊戲通關了……再來個，結束的音樂，就完美了……”</p>
“嗬嗬，確實呢。交給我吧。”</p>
當米琪爾有這個想法時，身後就構建出魔力的鋼琴。</p>
至於彈什麽，心中早就有數。</p>
“啊……”</p>
熟悉的旋律來了。蒙西逐漸模糊的視線裏，仿佛出現一座雍容華貴的殿堂。但並不是貴族們的聚會玩樂之地，而是排滿了書籍的知識海洋。</p>
“……啊啊……”</p>
那是每一個《惡魔城》玩家聽到都會感動，而蒙西聽到會熱淚盈眶的天籟。</p>
wood carving partita（木雕組曲），出自《月下夜想曲》的圖書館，也是米琪爾的寶具。</p>
無論誰聽了，都會放下雜念和衝動，靜下來，與這音樂融為一體。</p>
足以讓人沉醉到忘卻自我的旋律，若是在戰鬥中，可謂是強力的催眠。</p>
但米琪爾早說過，唯獨這首曲子她不會用於戰鬥。因為這是被無數玩家奉為《惡魔城》代表的曲子，它隻能用來欣賞。</p>
或者用來送別一個滿足的靈魂。</p>
真的滿足了，那些不甘從蒙西的腦海中離去。他安詳地靠住柱子，靜靜等待離去的一刻。</p>
“謝謝你，米琪爾女士……”</p>
他最後看到米琪爾一曲終了，起身，向他鞠躬。</p>
就在他準備永遠閉上眼睛時。</p>
唿——</p>
突然不知從哪兒竄出一個身影，一下子落在鋼琴旁邊。</p>
蒙西和米琪爾都吃了一驚。這人一身黑衣，戴著白色麵具，上麵還有些簡單的花紋，像是一張微笑的臉。</p>
瞬間，蒙西想起來了。那個拿走了傳送石，卻自始至終沒有明確身份的人物。</p>
莫非？</p>
“……你……”</p>
不等蒙西說話，麵具人忽然衝向米琪爾。米琪爾毫無防備。</p>
一支短刀穿透了她的胸口。</p>
“唔！”</p>
“米琪爾！混蛋！”</p>
即將消失的蒙西，集中著還剩點底子的魔力，奮力抬著手，放出一發魔力彈，試圖逼退麵具人。</p>
然而對方都沒有看他，抬手一擋，魔力彈馬上消失得幹幹淨淨。</p>
無能為力的蒙西，隻能看著米琪爾發出金光，而且比自己消失得還快。</p>
“米琪爾！米琪爾！”</p>
當米琪爾消失後，幾秒之內，蒙西也消失了。</p>
剩下麵具人，站在米琪爾留下的金光中，摘下左手的手套。有一部分金光順著手臂，鑽入他的身體。</p>
左手手背上，多了一道很淺的，剛剛成型的銀色紋理。現在一共有兩條。</p>
他重新戴好手套，從衣服裏取出一卷卷軸，展開扔在地上。</p>
卷軸上的符文和圖形發出紫色強光，從卷軸裏剝離，漂浮，圍著卷軸旋轉。他踏進去。</p>
唰——</p>
瞬間連卷軸帶人消失得無影無蹤。</p>
*****</p>
尤裏烏斯醒過來以後，發現自己迴到了第一層的大廳。</p>
身邊是杏子和立香，正關心地看著他，為他的存活感到喜悅。</p>
遠一點的地方，立著阿魯卡多，麵無表情。旁邊坐著修瑪，正在大口大口地喝水，腳邊倒著兩個空水壺。</p>
再遠一點的地方，紮森特正指揮士兵們收拾戰場。把魔物屍體搬開，收集陣亡士兵的遺物，平整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地麵。魔法師們正在新的魔法陣旁邊持續施法。</p>
所有的景象，都給尤裏烏斯傳遞了一個信號。</p>
“我們，贏了？”</p>
“嗯。”立香在他身上輕捶一下，笑著說，“贏了。”</p>
“現在就等你來結束一切啦。”杏子好好伸著懶腰，“不過你也可以休息好再說，反正惡魔城的魔力運轉趨於停滯，這次真的不會有魔物再出來啦。”</p>
“這樣啊……”</p>
繃緊了一天的神經終於徹底放鬆，剛坐起來的尤裏烏斯差點再次躺下。</p>
“你還好吧？”阿魯卡多說。</p>
“至少沒死，是不是讓你失望了？”尤裏烏斯敲敲腦袋就站起來。</p>
“還有心情耍嘴，看來沒事。天也不早了，趕緊結束吧。”</p>
說完，阿魯卡多轉身就走。</p>
“嘿，你去哪？”</p>
尤裏烏斯說不上看阿魯卡多順眼，但畢竟是一起戰鬥過，還是有些關心。</p>
阿魯卡多頭也不迴。</p>
“迴我該迴去的地方。”</p>
“是哪個地方的墳墓啊？告訴我，我說不定心血來潮會去祭拜一下。”</p>
“除非有事，否則我也不想再看到你。你們可以去日本找我，打聽有角幻也就行了。”</p>
“有角……啊！”</p>
直到這個時候，尤裏烏斯和杏子才發現，那兩個名字是一個人。</p>
當然刑部姬早就知道了，隻是不說破而已。</p>
“好啦，趁著月全食還在，快開工吧。”她催著說。</p>
“嗯。”</p>
尤裏烏斯答應著，走向魔法師中間的魔法陣。</p>
大廳裏，所有人忙碌的人，都暫時停下了手頭的工作，圍過來。</p>
這些活下來的人，就沒有幾個不掛彩的。有的甚至被綁了半身的繃帶，還是堅持讓別人攙扶自己過來。</p>
他們都想親眼見證這一刻。</p>
“開始！”</p>
杏子一下令，所有魔法師一齊為魔法陣注入最後的魔力。魔法陣放出越來越強的光，位於中心的尤裏烏斯被光芒包裹，猶如聖人降臨。</p>
他握緊雙拳，仰天長嘯。</p>
“grand cross（神聖大十字架）——！！”</p>
唿——</p>
大十字架的聖光，瞬間將這座巨人的大廳完全照亮。盤旋在城堡各處的黑暗，被急速擴張的聖光驅散。</p>
整座城堡都放出光來。不知道的，遠遠一看，還以為是什麽夜間遊樂園。</p>
“完事了禦親，迴來吧。”望著大十字架的光輝，刑部姬說。</p>
“稍微等一等沒關係吧？”立香說，“我還想跟尤裏烏斯正式道個別。”</p>
“你已經沒機會了。”</p>
刑部姬歎著氣。</p>
“因為尤裏烏斯他將……”</p>
*****</p>
當十字架的神聖之光籠罩了尤裏烏斯時，他感覺到意識再一次被切斷了。</p>
沒錯，被切斷，有一股未知的力量強行介入其中，似乎將他帶離了原本的位置。</p>
漸漸的，單純的白光，變成了五彩流動的光輝。它們像水流一樣，從尤裏烏斯身邊漂過。</p>
“這！這難道是！”</p>
尤裏烏斯在家族文獻裏見過幾次。盡管隻有些很含糊抽象的描繪，但應該不會錯了。</p>
這裏是惡魔城中最為神秘的地方，也是當年拉爾夫得到控製時間之力的地方。</p>
“無限迴廊！”</p>
連接著這個世界的未來以及過去，時間與空間都隨機排列的通道。</p>
尤裏烏斯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來到這裏，正當他不知所措時。</p>
唰——</p>
身邊出現了缺口，越來越大。他覺得自己應該走到那裏去，然後就這樣做了。</p>
現在他站在一處被燒毀的房屋前，那裏立著一個人，麵向房子，低著頭。</p>
“德拉古拉？”</p>
尤裏烏斯先是一驚，但很快打消抓起聖鞭的念頭。</p>
因為這個德拉古拉，是真正的德拉古拉。</p>
疲憊，空虛，沒有身為吸血鬼之王的威嚴，他隻是一個因失去妻子而傷心的可憐人。</p>
“你終於來了，最後的貝爾蒙多。”</p>
將手中的花束放在地上，德拉古拉轉過身。</p>
“你似乎知道些什麽。”尤裏烏斯走過去。</p>
“我知道。應該說，我一直在等待這一刻的到來。”</p>
“等待有人將你從這輪迴中解放嗎？”</p>
德拉古拉輕輕點頭，苦笑著。</p>
“從被阿魯卡多打敗那時，我就期待著。我累了，真的，反反複複，一次又一次，我折磨自己，做著讓莉莎難過的事。我累了。”</p>
尤裏烏斯兩手掐腰。</p>
“每次都得去收拾你，我們才累呢。”</p>
“嗬嗬，說得也是。所以，在我的靈魂與城堡的混沌被分開的現在，是時候結束一切了。”</p>
德拉古拉指著尤裏烏斯腰間的聖鞭。</p>
“你明白吧？一切。代表惡的我如果消失，那麽代表善的你們也沒有了存在的意義。我等終究隻是這個世界的過客，無論是誰，對仍在活著的人類而言，都是不必要的。”</p>
對，是這樣，尤裏烏斯明白。</p>
從1476年拉爾夫·貝爾蒙多開始，到今天1999年尤裏烏斯·貝爾蒙多為止，無數人與德拉古拉展開的恩怨糾葛，都被教會和政府以各種方式封印。</p>
人們不需要知道這些，不需要再度陷入恐慌。他們隻要平靜地活下去。</p>
所以，放下吧。貝爾蒙多也好，聖鞭也好，通通放下吧。</p>
摘下聖鞭，尤裏烏斯把它扔進房子，看著德拉古拉也走進去。房子突然起火，越燒越旺。</p>
旺到火光充滿他的視線，連他一起吞噬。</p>
在失去意識之前，他隱約聽到德拉古拉說了一句話，一句他後來完全記不得的話。</p>
“這次，終於成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