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九州果斷扭頭就走,這地方實在沒辦法多待。


    他離開後幾分鍾,在病人家屬的痛哭聲中,病區裏的一名護工才不情不願地走進病房,幫忙給病人擦屁股。但病人肚皮上的糞湯,在料理的過程中又不慎流進他那巨大的暴露創口深處,在一旁看著的周主任見狀,頓時氣得三屍暴跳,趕忙又是叫人給病人衝洗,又是緊急消毒清創,等他好一通操作完畢,病區裏上晚班的人,也都陸陸續續到齊了。


    “媽的,這下要是再感染了,救都不知道該怎麽救!”周主任憤憤走迴辦公室。


    前一天帶趙九州上手術的那個女醫生,也跟著擔憂地附和:“不知道有沒有滲到裏麵去,這個傷口縫得也不太好,那人也真是的,幹嘛把袋子拿了……”


    “神誌不清了。”周主任沒好氣道,“腦子裏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還能想什麽,我看就是不想活了。”科室裏的行政主任麵無表情,先看了眼趙九州,似笑非笑地嘴角一揚,彷佛是在討好,接著馬上又對周主任道,“實在不行,就這兩天給他縫合一下,先安排出院吧。什麽時候能做下一次手術了,再叫他迴來。”


    周主任聽這話,自然心領神會。


    社稷城裏的大醫院,床位這麽緊張,這個病人已經在大外科三號住院區住了一個月,但貢獻了住院費卻連平均水平的十分之一都不到,而且處理起來又麻煩。


    這種“劣質客戶”,當然越早打發走越好。


    “縫起來是沒問題,就怕肉長不攏,縫了也白縫。”周主任多少還有點良心,從技術層麵解釋了兩句,“而且我看他現在傷口還是有水腫,現在給縫起來,加上又被糞水浸泡過,搞不好一迴家馬上又會發生繼發性感染,再迴來處理,更麻煩啊。”


    “而且可能下次再來,就真的拿不出手術費了。”


    帶趙九州的女醫生道,“別到時候,又讓咱們科室裏給墊上。”


    “科室裏給墊上”,當然不是科室來墊付,而是從科室裏的每個醫生護士的工資裏扣。


    滿屋子人一聽,互相之間看了看,果然各個都麵露難色。


    “這個人真的是……好煩!”昨天和趙九州差點起衝突的那個男醫生,牙癢癢地說道,“媽的處理也不是,不處理也不是,別說他老婆想哭,我特麽都想哭了!”


    行政主任見所有人都滿麵愁雲的,這破事兒他也不想多管,幹脆對周主任道:“老周,你今天看情況把事情辦了,病人隻要自己同意出院,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接著又再次看向趙九州,正色道:“同學,你有什麽學習上的困難,可以問周主任,周主任理論水平非常高。”


    “嗯。”趙九州咧嘴笑了笑。


    行政主任也跟著笑笑,完全不拿那個病人當迴事,徑直就走了出去。


    辦公室裏幹活的人們,無不羨慕又嫉妒地看著趙九州。周主任也沒多說什麽,抬手看看時間,見不早了,便抓緊說道:“抓緊交班了,還得查房,一會兒又要來新病人了。”


    小老板下了令,大家也就暫時放下了那個難搞的病人,趕緊進入了工作狀態。


    相比起那一個人帶來的負麵影響,還是科室的正常運轉比較重要。


    大局為重,大局為重啊!


    十五分鍾後,趙九州聽周主任用飛快的語速,把他們這個樓層的全部六十張病床上每個病人的情況,極其簡練地介紹了一遍,平均每個床位耗時十五秒……


    幾乎沒什麽參考意義,但勝在程序到位。


    而且確實也沒什麽好說的,反正一會兒查房,還是得輪流再走上一遍。


    交班完畢,辦公室裏的人就分成三組,推著各自的推車,往各自管理的病房裏去。趙九州也跟著周主任和小醫生、小護士、小實習生,一大群人嗚嗚泱泱,非常有聲勢地開幹。


    “這床昨天剛做完的,傷口還行,體溫正常吧?行,再觀察兩天,爭取後天出院。”


    “這床可以今天出院了,剛好把那個加床轉過來。”


    “待會兒幾點的手術?我不行了,我要下班了,我都剛值完日班……”


    “醫生,醫生,我家這個……”趕著要下班的周主任,下醫囑的效率極高,說話間,很快趙九州他們,就來到了那個肚子裏又有傷又有屁眼的病人房間裏。


    此時的屋子裏,窗戶大開著,臭味已經退去大半。但多少還是有那麽一點,附著在房間的角落裏,帶給趙九州很真實的工作體驗。其他小醫生和小護士們,也都微微皺眉。尤其當看到那個病人那道駭人又惡心的傷口,真心是一點待會兒喝下午茶的胃口都沒了。


    周主任也很煩躁,直接了當問道:“那你們自己想怎麽樣啊?想出院嗎?”


    “啊?能出院嗎?”病人的老婆眼睛一亮。


    周主任道:“你們自己想走,那我就安排你們出院,看你們自己這麽想。”


    “可,可他這個肚子……”女人指著男人的肚皮。


    男人沉著臉,帶著幾分絕望,歎了口氣,“出院吧,出院吧,讓我死在家裏好了。”


    “死倒不見得會死的。”周主任道,“我先給你縫起來,運氣好的話,說不定有可能長好……”


    年輕的男醫生插話道:“你早上要是不亂來,這個傷口還是有很大可能長好的。”


    “就是說!”女人埋怨地看著男人。


    男人一言不發。


    周主任有點不滿地瞥了年輕男醫生一眼,又對病人道:“那你們自己想清楚,你想出院,我下午給你們安排一下縫合,弄好了馬上就能走。還有這個洞……現在手術還不方便做,迴家後,還要多保留一段時間,等肚子裏的情況比較穩定了,再迴來重新做迴到原來的位置……”


    “好,好……”女人點著頭,又期期艾艾地問道,“那,那下一次手術,得多少錢啊?”


    “這個……看他下次來的身體狀況吧,不同的狀況,用藥各方麵都有區別。”周主任道,“反正你們迴去後,要稍微注意一下營養,肉要多吃,水果蔬菜也要補充好。”


    “還要水果蔬菜啊?”女人頓時麵露難色。


    白銀盟普通老百姓的餐桌上,主食和肉蛋奶都不算貴,可就是新鮮的水果和蔬菜價格感人。


    趙九州還是純屌絲那會兒,每個月最多也就吃兩迴新鮮的菜,以免得壞血病死掉,以及調整腸道,防止便秘。


    而這段日子裏,他幾乎每天都能吃到最新鮮的菜葉子,全都是自己莊園裏種的——那整片的草皮,大半已經被他改造成了菜地,隻留下一小塊,留給柳一飛拍照裝逼用。


    所以要不是今天聽這個女人說起來,他差點都快忘了蔬菜不自由的日子。


    “多少吃點吧……”周主任也知道對方的經濟條件不行,可也隻能這麽無奈地說著,說完便帶著趙九州他們,離開了這個病房,往下一個房間走去。


    病房裏頭,兩口子滿臉愁容地互相看了看。


    女人說張了張嘴,千言萬語,最終化作三個字:“沒錢了……”


    男人低著頭,冷不丁使勁地一捶床板。


    砰!砰!砰!


    連捶了好幾下,再抬頭看向女人,嘴唇哆嗦了幾下,還沒說話,眼淚就先落了下來。


    淒慘的哭聲,響徹病區。


    正在查房的趙九州他們,彼此之間看了看,見怪不怪的老貨們,基本沒什麽反應,隻有一個小實習生麵露惆悵,歎了口氣,“唉,人生啊……”


    二十分鍾後,周主任查完房迴到辦公室,飛快校對完醫囑後,立馬脫下他的少校白大褂,匆匆下了班。趙九州原本也是想直接走人的,卻被交接班的傻逼喊住,非要讓他再待到下午兩點整才能走。趙九州忍著脾氣,沒一巴掌抽死這貨,耐著性子留下來,跟幾個實習生和年輕醫生一起開各種檢查單,一邊聽那個房間裏的兩口子繼續哼哧哼哧,哭個沒完。


    “他們不肯走啊。”這時一名小護士,從外麵走進來,向接晚班的醫生說道。


    醫生皺了皺眉頭,說道:“他們的住院賬戶上還有多少錢?花完了沒?”


    “花完了。”小護士道,“到今天剛剛花完,一毛錢都不剩了。”


    “那不走就繳費嘛!”接晚班的醫生很暴躁道,“你再抓緊問問,要麽繳費,要麽出院,對了,出院錢還要再交一筆錢,不然等下開藥都開不出來。”


    “我知道。”小護士跺腳道,“我問了啊,問他們就哭,問他們就哭,就是不說走不走。”


    “我不管了。”接晚班的醫生沒好氣道,“我先去做手術,等我迴來再說。同學,你去問問!”


    “我?”趙九州滿臉莫名其妙,抬手看看時間,這都下午一點四十多了,“我要下班了啊。”


    “你有什麽下班不下班的?”接晚班的醫生腦子裏缺根筋,愣是沒把剛才行政主任的變相提醒當迴,很隨意地對趙九州唿來喝去,“你迴家不也就是打遊戲嗎?抓緊的,別磨蹭,今天把這個病人弄走的任務,我就交給你了。”一邊說著,直接扭頭就走。


    “嗬。”趙九州看著對方的背影,忍不住從鼻孔裏發出一聲冷笑,“好牛逼啊。非要逼我扮豬吃老虎,裝逼打臉、王者歸來嗎?”


    一旁的小醫生、小護士和小實習生們聞言,互相間立馬用各種豐富的表情傳遞看戲的心情。


    隻有昨晚上帶趙九州的那個女醫生,親眼看到院長親自帶趙九州來報到,知道趙九州確實來曆不小,小聲對他說道:“同學,你忍耐一下,葉醫生他脾氣就這樣。”


    “不是脾氣,是智力問題。”趙九州道,“所有的脾氣和所謂的個性問題,說到底,都特麽的是智力問題,智力特別牛逼的人,是會很清楚自己在社會上處於什麽樣的位置,並據此調整自己的麵對社會的狀態的。隻有純傻逼,才會拿性格當借口,但是傻逼不知道的是,性格是奢侈品,隻有具備資本的人才能耍得起,普通人耍性格,是要付出極大的代價的。”


    “呃……”女醫生沒想到她說一句,趙九州能給她迴一段。


    一旁的年輕男醫生這時有點不知死活,笑哈哈地問道:“這位大老同學,那你想怎麽樣啊?砸了葉醫生的飯碗嗎?”


    趙九州卻搖搖頭,說道:“我是好人,我不會這麽做的,他運氣很好。”


    “哦……”年輕男醫生笑了,“原來是吹牛逼啊,哈哈哈哈……”


    “嗯?我吹牛逼?”趙九州一眼掃過去,隔著幾米遠,盯著對方的胸牌看清後,澹澹說道,“哦……陸仁甲是吧?你跟葉醫生不一樣,你運氣不太好。我這個人雖然善良,但我是真的脾氣不好,特別無法容忍傻逼,而且最關鍵一點,我是真有耍性格的資本。”


    一邊說,一邊拿出手機,直接撥出了一個號碼。


    “你想幹嘛?”男醫生見狀,立馬神色一變。


    趙九州卻對他做了個安靜的手勢,然後在滿屋子驚異的目光下,等電話撥通後,不緊不慢地對那頭說道:“柳繼心嗎?我是……趙四海,我這邊遇到個傻逼,叫陸仁甲,對,就在我實習的這個科室。把他調走吧,調到底下衛生院去,以後別再讓我看到了。嗯,就這樣。”


    說完把電話一掛,徑直離開了辦公室。


    辦公室裏,一時間針落可聞。


    所有人全都看向年輕的男醫生,男醫生的表情有點僵硬,但還是強裝鎮定地嗬嗬一笑,“騙鬼呢,還什麽柳繼心?我還說我能找聶誌遠呢!”


    可話音剛落,辦公室門外,行政主任就臉色極其難看地火急火燎走了進來,黑著臉對男醫生說道:“陸仁甲,你出來一下。”


    男醫生一愣,心裏還是不覺得這是趙九州的電話起了作用。


    這特麽才幾秒鍾啊?堂堂黑山總舵的總舵主,難道是條狗嗎?反應能這麽迅速?


    可是行政主任的臉色,又不像是裝的……


    “怎麽了?”他惴惴不安地問道。


    行政主任卻沒說什麽,隻是皺著眉頭,把他喊了出去,帶去了科室領導的獨立辦公室。


    ……


    “你們什麽情況啊?”另一邊,趙九州嘴上雖然不滿,可也堅持不帶頭破壞規矩,還是走進了那個噴射病人的病房,同樣煩躁地問道,“到底想不想走啊?”


    病人的老婆哭啼啼地看著趙九州,臉上寫滿可憐。


    正要說些什麽,趙九州卻忽然搶白道:“啊……行了,行了,算我怕了你們,你們手術費缺多少錢啊?我給你們墊了吧。”


    “嗯?”噴射病人驚訝地望向趙九州,盯著他看了會兒,又搖了搖頭,“不用跟我們吹這種牛逼了,你拿不出來的,至少要十幾萬呢。”


    “我草,你們特麽的……激將法嗎?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啊?”


    趙九州抬手看看表,“逼我靠裝逼來解決問題是不是?十幾萬……你把卡號給我!我現在就給你們打過去,真特麽的煩人!”


    “你說真的?”女人立馬就滿心激動地跳起來,“你沒騙我們?”


    “我騙你個鬼啊。”趙九州沒好氣道,“快快快,抓緊的,趁我還沒改變主意……”


    “好!好!你等下啊……”女人二話不說,急忙就拿起她的手機,哆哆嗦嗦地找帳號。


    半座半躺在床上的男人,卻有點不放心了,“那個……醫生,我們可還不起這錢啊。”


    “我知道,不用你還。”


    趙九州隨口道,“對了,你這病,是怎麽來的?看病曆上寫的,是喝水喝出來的?”


    “嗯……”男人很無語道,“我們那邊有個淨水廠,有人往裏麵投了毒……”


    “啊——!我找到了!”


    男人話沒說完,女人突然尖叫起來,“找到了!找到了!我報給你啊!”


    她磕磕巴巴地,念出一串數字。


    趙九州聽了一遍,直接用自己戶頭上的柳一飛發給他的零花錢,給那個賬戶轉了二十萬過去。


    轉賬完成後,看看女人,女人也低頭看了看手機。


    等了不到十秒鍾,女人就聽手機叮一聲響,點開來一看,看著上麵的一小串零,頓時激動地找不到北,一把抓住趙九州的手,又哭又叫道:“醫生!我謝謝你!我謝謝您啊!你救了我們全家的命啊!我給你磕頭,我給你磕頭!”


    拉著趙九州的手,膝蓋就往地上跪。


    趙九州很坦然地接受了她的感謝之情,二十萬買個磕頭,很公平。


    換了是以前的他,如果有人能出這種高價,他敢說自己能把對方磕到破產。


    “行了,行了。”趙九州很澹定擺擺手,徑直就離開了病房。


    ……


    迴到辦公室,剛一走進屋,他就發現屋裏氣氛不太對。掃了一圈房間裏,那個年輕的男醫生,正在收拾自己的東西。看到趙九州迴來,眼神裏滿是怨毒。趙九州笑了笑,說道:“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不然會沒命的,物理層麵上的那種沒命。”


    男醫生又怒又怕,隻能咬著牙,恨恨轉過身去。


    趙九州又笑了笑,說道:“好啦,不過就是給你個小小的教訓,至於嗎?以後遇到明顯背景特別硬的人,說話一定要掌握分寸和尺度,懂不懂。這個世界是我們的,也是你們的,但是歸根到底,還是特麽的我們的……”


    “你夠了沒?”男醫生忍不住怒聲反問,一臉要豁出去的樣子。


    趙九州笑容微微一收,“你看你,你再這樣,可就真的沒翻身的機會了啊。”


    男醫生聽到翻身兩個字,總算打住了,一咬牙,“我都被你弄去鄉下了,還能怎麽翻身?”


    “你傻逼嗎?誰說在鄉下就不能翻身的?特麽的鄉下廣闊天地,大有作為……”趙九州又拿出手機,再次給柳繼心打了過去,“喂,剛才那個傻逼,他說他知錯了,去鄉下當支醫,先給他加一級工資,過兩年調迴來,再給他升一級。嗯,就這樣了,沒別的了。”


    把電話一掛。


    男醫生滿臉懵逼地看著趙九州。


    不到半分鍾,行政主任就嗬嗬嗬地走進來,搓著手對男醫生道:“小陸啊,看來是我誤會你了啊,剛才我沒搞清楚狀況,說話的語氣有點重,你要理解啊,我對你也是愛之深責之切……”


    男醫生:“……”


    滿屋子人:“……”


    “哦,對了。”行政主任又問道,“老周呢?不是讓他把那個病人處理了嗎?怎麽還在哭?”


    “是幸福的哭聲。”趙九州道,“他們的問題已經解決了。”


    “嗯?”行政主任一愣,“怎麽解決的?”


    趙九州道:“我幫他們把住院費給付了。”


    “你付了?”行政主任驚訝道,“至少得十五六萬啊!”


    “嗯。”趙九州道,“我給他們轉了二十萬。”


    一邊說,一邊脫下白大褂,走到辦公室的角落前,掛到衣掛上。


    滿屋子人聞言,看趙九州的眼神頓時越發臥槽。


    趙九州裝完這個基本談不上什麽快樂的低級逼,立馬說走就走。


    行政主任和大一群人看著趙九州離開後,那個男醫生,忽然對行政主任說道:“主任,我要跟您報告一個事情。”


    “什麽?”行政主任呆呆地問道。


    年輕男醫生道:“剛才其實是這個同學,打了個電話,半分鍾不到,我就被搞去鄉下了。然後他又打了個電話,我就被加了一級工資……”


    “是嗎?”行政主任的眼珠子,明顯更亮了幾分。


    滿屋子人,紛紛點頭,七嘴八舌作證。


    辦公室裏的氣氛,一下子就熱鬧起來。


    “我們親眼看他打的電話!”


    “他到底什麽背景啊……”


    “總舵主的兒子也做不到吧?”


    “別吵了!”行政主任一聲大喝,看著屋裏一張張麵孔,想裝得兇一點,可奈何臉上卻滿是繃不住的笑,“以後對人家客氣點,等他實習期結束了,搞不好我們全院都能受表彰。”


    辦公室裏的大小醫生們,立馬集體跟過篩似的點頭。


    一個小實習生又弱弱問道:“主任,他到底是什麽人啊?”


    “你別問。”行政主任滿臉保密的笑容。


    到了他這個層次,多少是能聽到些許關於“八大家族”、“百大家族”之類的傳聞了。


    顯而易見,這個趙四海,應該就是這些真正豪門大戶裏的人物。


    白銀盟百大家族裏頭,應該有姓趙的吧?


    應該……有的吧?


    ……


    早上漫長的上班時間結束,趙九州下午迴到家時,朱星峰已經在書房裏幹坐了將近一個小時。趙九州匆匆吃了點午飯,就立刻抓緊繼續上他該上的課程。


    幾小時後,等到課程結束,天色暗下,紫金城裏少見地下起了雪,趙九州趁著王神機還沒來,跟朱星峰打聽起了早上的事情,“社稷城那邊,前段時間有哪個地方的淨水廠被人投毒了?”


    “好像是有這麽迴事。”朱星峰往日裏收到的消息也不少,點點頭道。


    趙九州問道:“你知道具體是怎麽迴事嗎?”


    “這個可不好說。”朱星峰道,“我隻看到有消息說,有淨水廠的員工報複社會,往淨化池裏倒了好幾十公斤的劇毒幻靈材料。”


    趙九州眉頭一皺道:“黃金盟的間諜?”


    “應該不是。”朱星峰微笑著搖頭,神態很輕鬆道,“那個員工倒錯了東西,我估計他本來是想讓全城變異,但是他倒的東西,是讓人進入中毒狀態。大部分人,隻要喝點淨化劑,勾兌一下就沒事了,隻有極少數體質特別的,跟幻靈材料結核性比較強的人才會中毒。如果是黃金盟的間諜,肯定幹不出這麽蹩腳的事情來。”


    “那我昨天跟你說的那個病人,就是純倒黴咯?”趙九州微微皺眉。


    朱星峰反問:“你昨天說的那個病人,是因為這個原因導致的問題?”


    “嗯。”趙九州點點頭,“媽的他今天早上又惡心死我了,他拉稀,還把袋子拿了你知道吧?整個房間裏,那地上,那床上,那身上……”


    朱星峰聽得不敢吭聲。好在趙九州扯了兩句,馬上就又打住了,思維跳躍非常快,又問道:“那個淨水廠的員工,幹嘛要報複社會?”


    “這我就不知道了……”朱星峰搖了搖頭。


    朱星峰和趙九州扯了兩句就走,趙九州也不留他吃晚飯。


    等到晚上七點不到,王神機一來,趙九州又繼續上晚課,和王神機討論一個激光防禦裝置的模型到將近十二點鍾才睡。氣得蜜蜜咬牙切齒,一腔熱血無處發泄。


    次日早上,家裏的幾個大美女還睡得深,趙九州就早早地去了醫院。


    到單位後簡單地交了班,也沒人使喚他幹活,帶他的女醫生還態度異常殷勤地給他泡了杯茶,問他辛不辛苦之類的,眼神裏也多出幾分,趙九州能經常從蜜蜜眼裏看到的那種渴望。


    然而很遺憾,長得不行,趙九州果斷醜拒了。


    但就算長得不錯,趙九州也還是要拒。


    畢竟男人的承諾不能輕易違背,跟安安說好的,再找進家門就如何如何。那麽天打雷劈的誓言下,如果非要打破它,趙九州自我感覺,再不濟得也找個比柳老二更好看的。


    眼下目光所及之處,唯一能勉強夠上這條的,隻有資訊堂的當家花旦麗穎。


    可是麗穎已經嫁人了,趙九州對有婦之夫還存在一個心理障礙……


    主要是如果拿下她,會對自己以後當盟主產生不好的輿論影響。


    “所以男人呐,一定要管好自己的瘠薄!”無所事事,連手術都沒讓叫他做的趙九州,坐在辦公室裏和同樣前來實習的實習生聊起了八卦。


    今天上網一搜,他終於找到那個淨水廠報複社會的員工的報複原因。


    居然是因為他的女朋友被人搶了。


    “大哥,這人也算受害者吧?”實習生苦笑著對趙九州說道。


    趙九州冷冷一笑,“你懂什麽?你一個連學徒都不是的屌絲,你能撐得起一個校花級別的媳婦兒嗎?沒有這個能力,被綠就是早晚的事情。什麽是愛情?愛情就是互相看對眼後,憑生物的繁衍本能,促使雙方自願脫褲子的行為。什麽是婚姻?婚姻就是互相看對眼彼此的實力後,憑理性和利益關係,促使雙方自願脫褲子的行為。


    但這兩點,實際上都是很容易出問題的。憑本能的,激情是會消失的,荷爾蒙是會衰退的,隻要有人使用差不多的辦法,趁虛而入不是難事;憑利益關係的,人家可以付出更大的好處來截胡。除非怎麽樣呢?除非就是剛剛好,兩個人很適配,而且剛好你也有能力,為這段關係,構築一個抵禦外部威脅的屏障。


    那反過來看那個淨水廠的員工,他有這個能力嗎?他沒有,他找了一個明顯優於他這個身價可以找的女人,那是運氣。但是當運氣碰上硬實力,運氣很快就被消耗完了。


    他被人綠,女人的問題嗎?是撬他牆角的那個人的問題嗎?是,但也不完全是。歸根結底,是他個人實力的問題。你像我,誰敢綠我?誰敢綠我一下,我保證他們祖上辛苦傳下來的基因,永遠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呃……”實習生有點腦子宕機。


    趙九州又繼續道:“當然了,我們做人,大是大非還是要講的,這個人是不是受害者?是的,他被綠了嗎?綠他的那個人,是不是王八蛋?那當然也是的。那這個人被綠了之後,又向水裏投毒報複社會,他是不是王八蛋中的王八蛋?很明顯,肯定是的,對不對?”


    “嗯……”實習生不說話了,就聽趙九州滔滔不絕地鬼扯。


    趙九州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繼續道:“所以啊,他不冤的,這個人沒什麽出息,女朋友被人搶了,結果卻向跟這件事完全沒關係的人下手。這特麽腦子就有問題。實在有氣,去把那個搶他女朋友的人亂刀砍死嘛,全社會都會同情他的。這事兒我前段時間太忙,我是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他要是真那麽幹了,我會給堂部打招唿的,至少不會給他判死刑,無期就差不多了。你搶我女人,你奪走我的人生;我要你命,我失去我的自由,雙方都付出了對等代價,是不是?”


    實習生:“嗯……”


    “唉,可惜啊,那個慫逼……”趙九州搖著頭,歎了口氣。實習生卻弱弱道:“也不能完全怪他慫吧,搶他女朋友的,是一個分舵副舵主的兒子……”


    趙九州道:“分舵,還副舵主?算個瘠薄呢?連瘠薄都算不上……”


    “大哥,對你來說,可能確實連瘠薄都算不上,可對我們這些普通人來說,副舵主就是天大的官兒了啊。”實習生苦笑道,“我們這些普通人要是家裏有個副舵主,能在外頭橫著走了。”


    趙九州不由問道:“你家裏是幹嘛的?”


    實習生道:“就是普通雙職工嘛,我爸是學徒,我媽是學徒臨時工。”


    “那還行啊。”趙九州的“還行”標準變化不定。前一秒還看不起副舵主,這會兒那這位同學家裏的學徒跟自己家過世老趙的外門弟子一比,又覺得好像不差。


    這中間細分下來,可差了足足四五級。


    “那你呢?你家裏……很厲害吧?”實習生用很期待的眼神,又反過來向趙九州打聽道。


    趙九州笑了笑,照實道:“我爸媽也是普通人,不過我自己現在不一般。”


    “你自己?”實習生從期待變成好奇。


    “不要問,我特麽正隱瞞身份呢……”趙九州已經失去說謊話的能力了,一本正經地告訴他,“你就當我是個普通人好了,過了這段實習期,我們基本上就永遠不會見麵了。”


    “啊……”實習生聽到這麽直白的話,心裏微微不爽兼失落了一下,可還是馬上擠出笑臉,勉強地笑道,“好吧,大人物的世界,我們摸不到啊……”


    趙九州不置可否。


    實習生也不再自找沒趣,打開辦公微機,開始寫他管的那幾張床的病程錄。


    趙九州早就把該幹的事情都幹完了,這大早上的,手術也沒人叫他去做,他幹脆就掏出手機,查找起了那個綠帽男的其他消息。


    很快的,沒一會兒,他就看到一條今天才剛剛發布的,關於那個搶他女人的副舵主兒子的消息。抱著看八卦的心情慢慢看起去,眉頭卻忍不住地微微皺起。


    “孫果果在我們那邊橫行無忌好幾年了,蒙學的時候就經常惹事。五六年級的時候就開始交女朋友,後來八年級那年,聽說是動了他們的老師。女老師,很漂亮的。吃了虧以後去告,結果他們那片的司刑部,正好是孫果果他爸分管。結果你們猜他爸搞出了什麽騷操作?居然特麽的反過來說那個老師,勾引未成年人,把被孫果果迷叉的那個女老師被判了。


    後來那個女老師坐了兩年牢出來,工作也丟了,編製也沒了,後來聽說是嫁了個很不怎麽樣的男人。一直被那個男的家暴,就自殺了。孫果果屁點事兒沒有,去了社稷州下麵的一個總舵學術院讀書。聽說進學考試分數都不夠的,還是被搞進去了。要說他爸是關係真硬啊,這都能摁下去,還不耽誤孫果果進學畢業後出來升官。


    去年這件事更特麽鬼扯。去年不是社稷城裏出亂子,變異鬧得很厲害,封城了嘛。孫果果想出去兜風,就給自己弄了個外賣小哥通行證。有天突然心血來潮,還真接了個單,結果好死不死,就接到那個綠帽男家裏的。開門的是他女朋友。孫果果一看,當天晚上就趁著那個綠帽男上夜班,跑去他們家裏搞事情,媽的撬門進去的,你們敢信?


    後來孫果果就在那個綠帽男家裏睡了一早上,等到晚上那個綠帽男值班迴來,直接就跟孫果果開幹了。可惜也打不過,孫果果還讓他去告。綠帽男也去告了,可惜告了兩個月都沒告成,他們單位的領導還威脅他,說再鬧事就要開除。然後就這兩個月的時間,那女的就被孫果果勾搭走了,孫果果還拍了兩個人的動作片寄給他。


    說實話,我要是那個綠帽男,我特麽也報複社會啊!全世界都針對老子,我還活個毛啊?!所以你們問我為什麽知道得這麽清楚?嗬嗬,我就是那個綠帽男他爸!今天在這裏留下這個帖子,我現在就去找孫家那對王八蛋父子同歸於盡。要是我沒幹成,也希望這個帖子能被大家轉發出去。我相信這個世界,一定是有天理的!”


    帖子就寫到這裏。


    趙九州又看看時間,是早上6點12分發出來的。


    他抬手看看表,現在是6點35分,二十幾分鍾前的帖子而已。他趕忙在底下留言:“臥尼瑪,好一個敢作敢當的親爹,我支持你!有困難聯係我,我幫你!”


    剛發出去,正在等對方迴信。


    刷新了一下,忽然就發現自己的迴帖不見了。


    “什麽情況?”趙九州眉頭再皺,又重新迴了一條。


    按下發送,卻被提示自己的帳號存在異常,無法發送。


    馬拉個幣的,炸老子的號?


    你特麽哪個單位的?


    趙九州的號你也敢炸?!


    “你媽逼的……”


    趙九州這下就不爽了,直接點擊頁麵上的投訴,可剛一按那個鍵,卻見整個帖子,都消失在了麵前,他微微瞪起了眼睛,臉色逐漸發黑。


    “狗日的什麽論壇呐?你好大的官威啊……是要造反嗎?!”


    他一聲怒喝,嚇得坐在一旁的實習生,猝不及防地一哆嗦。


    “怎麽了?”實習生看著趙九州生氣的模樣,怯生生地問道。


    趙九州臉上的怒氣,卻又慢慢退下去,嘴角上揚,露出冷笑:“好,很好,不要臉是吧,那就不能怪老子了……”


    他拿出手機,翻了兩頁,翻到一個號碼,撥了過去。


    休息時間,社稷會掌門辦公室裏,孫全策的值班秘書接起了電話,“喂,請問哪位?”


    “我是趙九州。”


    “趙四海”當著瞪大眼珠子的實習生的麵,說出了自己的名字,“孫果果,你們認識嗎?”


    “呃……”電話那頭,孫全策的值班秘書,腦子裏空白了幾秒後,才緩過神來,“趙……趙部長,趙堂主,您要找的這個孫果果,您是找他有什麽事嗎?”


    “嗯,有事。”趙九州道,“我要借他一件東西,裝個逼。”


    秘書問道:“借……借什麽?”


    “人頭。”趙九州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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