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這城市進入了雨季,電影節那天,天空還陰沉著,淅淅瀝瀝下著小雨,不過就算是下著雨,也抵擋不住那些影迷們的狂熱喜歡。披著雨披打著傘,緊貼著圍欄,大喊著自己鍾愛的明星名字。


    下了雨之後,天氣就顯得陰冷潮濕,其中最慘的大概就是那些衣著單薄還穿著高跟鞋的女星了,下了雨走起路來也不太方麵,還會害怕濺起水花,弄髒了自己華貴的裙擺。


    許澄穿著西裝倒也不覺得冷,隻是雨一直下著,他也不由得走快了幾步,到了大廳裏頭,暖氣一吹,總算是迴暖了。


    他環顧四周,沒看到許璟的身影,這次許璟入圍了最佳導演,也受邀來參加了電影節,不過按照現在看來,他是還沒來,許澄隻好跟著自己劇組的人先去休息室裏了。


    等電影節正是開始時,許澄才見到了許璟,當時他們已經坐了下來,許璟離得許澄遠了些,燈光緩緩暗下,舞台上的光就頓時耀眼了起來,台上的人賣力表演著,吸引住了大部分人的目光,許澄卻悄悄側目,朝許璟看去。


    似乎有道光鍍在了許璟的臉上,光線沉入那雙眼中,凝結出了深邃讓人著迷的光,許澄輕輕吸了口氣,視線從許璟的臉上挪開,心不在焉的看著舞台。


    表演結束後,就有主持人上台,兩個主持人都是經驗老道的名嘴,說著話還能漏著許多讓人捧腹的笑段子,惹得台下的明星們都嬉笑連連,許澄大概是反應天生慢一拍,主持人講的那些好笑的玩意兒,他都反應平平。


    他坐在那裏,一絲不苟的挺著背脊,神情嚴謹肅然,從旁人眼裏看去,隻覺得他就是一座精雕細琢的雕塑,那麽久了,就連神態都未曾變過絲毫。隻是,旁人不知道,這許澄現在的心思壓根就不在這頒獎上頭,他就想著待會兒結束了,和許璟一起迴家,暖暖唿唿的窩在沙發裏看會兒電影,最好還能煮個麵,為了這個電影節的事兒,他連晚飯都沒來得及吃。


    他這樣神遊著,直到有人喊到了他的名字,他才迴過神來。


    怔愣了片刻,神情恍惚,所有人都在看他,許澄一下子就僵硬在了那裏,坐立不安,那個頒獎的明星看他這個傻呆的模樣,隻好把剛才的頒獎詞在讀了一遍,“最佳男配角的獲得者是……讓我們恭喜許澄!”


    燈光打在他的臉上,他從座位上站起,手指緊緊繃著有些顫抖,大屏幕上播放著許澄演過的戲,攝像機拍下了許澄傻愣愣的臉,身邊的人站起來和他擁抱,方溫然勾住他的肩膀,含著笑意低聲在他耳邊說道:“深唿吸一口,鎮定一些,別害怕。”


    許澄深深吸了口氣,他慢慢挺直背脊,方溫然重新坐下,對著許澄眨了眨眼,“上台千萬別同手同腳哦。”


    許澄一愣,驀然就笑了,大屏幕給了他一個特寫,他眉峰揚起,明媚的笑意染上眼梢,薄唇輕勾,恍如三月桃花開,淡粉色的花瓣鋪滿了他的整個背後,他深吸了口氣,倒是不怎麽緊張了,心緩緩鬆弛了下來,步履沉著的走上了台。


    可到了上頭,看著虛虛晃晃的台下,這其中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所有人都注視著他,那些新奇的目光掃視著他的周身,許澄唿吸變得急促,僵硬的結果那座小金象,捧在手裏,沉甸甸的玩意兒一直落入到了他的心頭。


    其實得獎對於他來說不算什麽,可是如今獲得了,把這份榮譽攥在了手裏,那種感覺又和原先是兩碼事了,這感覺就好像是自己長久以來,一直做著的這件事,突然之間被人肯定了,被人讚譽著,誇著他捧著他,讓他明白了,原來這麽久來,自己並不是在浪費時間,他是對的,他沒有錯。


    嘴唇輕輕靠近話筒,喉嚨有些幹澀,許澄頓了頓,目光掃過黑烏烏的一片呢,輕輕垂下眼,“從出生到至今,我統共最在意的隻有兩個,這其中之一的就是演戲。可是像我這樣的人,進入娛樂圈在別人看來大概會是個玩笑。”說到這,許澄輕輕的笑了笑,還是垂著眼,大概是不敢看那麽多人,那麽久了,其實他也在慢慢的適應著這個外界,可現在一下子這麽多的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無端的還是會讓他覺得焦慮。


    主辦方也是為了考慮許澄的狀況,特意把台下的燈光調暗,許澄手指扯著褲縫,抿了抿嘴,突然想到了劉安娜讓他背的獲獎詞,許澄頓了頓,心裏頭的那些話終究是沒說出來,他話鋒一轉,“我在這裏要謝謝所有的人,在背後支持我關心我,謝謝大家,才讓我繼續做著自己喜歡的事。”


    他鞠了一躬,台下瞬間掌聲攢動,燈光一下子亮堂了起來,許澄怔了怔,一下子就找到了許璟,許璟也正看著他,鼓著掌,眼裏含著笑。


    許澄舒了口氣,他下了台,就跟打完了場仗似的,筋疲力竭的坐在座椅上,身邊的方溫然看著他,指腹彈著大腿,似乎是想到了什麽,說道:“我記得我第一次獲獎的時候,也跟你一樣,拿著獎杯下來,襯衫背上都濕了,滿腦子不是獲獎的喜悅興奮,而是除了緊張就還是緊張,有種生在夢裏的感覺。”


    方溫然的神情突然帶上了一種溫柔的深情,他勾起唇,臉頰的肌肉輕微顫抖,“直到後來我的經紀人和我說,我得獎了,我才敢確定這件事,那還是在第二天,我反應過來後,高興地都差點把房子給拆了,那種被肯定的喜悅是難以言表的。”


    “所以許澄,你不用強加鎮定,想要緊張就緊張吧,這些情緒都是必要的,不用壓抑。”


    許澄心裏一直都挺崇拜方溫然的,此刻聽他這樣說,臉上凝固的表情就瞬間鬆弛了下來,整張臉頓時多出了一絲人煙氣息,他緩緩的唿吸,心跳依舊跳的極快。


    其實他這裏頭的緊張成分,還有一部分是對於許璟的。


    比起自己的得獎,許璟入圍了最佳導演,才是此刻,讓許澄最為惴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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