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雅妍自始自終對於石子青幾乎都可以用沉默來形容,特別是對方在將她本人所知道的信息一一敘述後,便沉默的不知在想些什麽。


    但從師雅妍細微蹙眉的痕跡來看,這件事似乎有些棘手。


    這讓石子青多少不安起來,她將視線投向師卿璿,一時沒了主意的她下意識的看向對方。懷中的小峻似乎感受到她的忐忑的心情,最近已經開始學會好動的小峻難得的乖乖的坐在石子青的懷裏,咬著奶嘴視線來迴在石子青和師卿璿之間。


    對於石子青的依賴,一直留意她舉動的師卿璿早已感覺出來,這讓她欣喜的同時,難免又湧起難言的酸澀。


    約莫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就見著演武堂的門被師家的管家打開,與此同時管家的身後還跟著幾位西裝筆挺的成年男子,其中一人態度恭敬地將一個看起來像是保險箱一樣金屬質感的箱子交到師雅妍手中後,那幾人便告辭離開了。


    師雅妍將保險箱掀開,裏麵擺放的白色竹骨綢傘和一部手機讓一旁石子青驚訝的同時不免又小心的看了一眼神色寡淡的師家大姐。而對方蹙眉的樣子並沒有因為拿到石家搜到的線索而鬆開,反而眉頭越發的緊鎖。


    看起來很普通的一支竹骨綢傘,但莫名的散發著一股讓師卿璿不祥的氣息。她轉頭看向一旁的石子青,對方一直緊盯著師雅妍手中的綢傘。


    似乎是察覺到師卿璿的動靜,就在石子青將目光投向她時,師雅妍手中的綢傘漸漸地自她手中脫離懸在半空中,傘頂猶如指針一樣在師雅妍憑空燃起一張符籙呈現的黃色圓形結界裏旋轉開來,少頃才慢慢的停止卻在半空中頓了一頓,如離弦的箭一樣嗖的衝向窗外。


    眼見著綢傘在眼前‘飛走’,石子青心中一緊,她趕忙看向師雅妍,對方卻不慌不忙的招唿了一聲她和自家小妹,叫兩人現在跟她走?


    若不是一早就知道師雅妍本事過人,石子青指不定早就跑出去追那把‘飛傘’了。


    同師卿璿坐在師雅妍的車裏,石子青心裏七上八下,但在見到越來越熟悉的路線直到停在自家門口時,早在路上就有些錯愕的她仍舊忍不住怔了怔。


    也不用師雅妍示意,石子青連忙掏出鑰匙打開門,然後跟在師雅妍的身後一路拐彎來到她哥石子鬆常常接待非人類的那間外屋停下。


    而在眾人的眼前,那把竹骨綢傘懸浮在半空中。


    師雅妍環顧了四周,屋內無論是器皿的擺放還是格局的劃分,皆具有一定靈氣波動的陣符規格。而這樣的規格形成小型的矩陣,不僅具有匯聚靈氣的作用,恰好是讓鬼魅和妖獸如同在它們本該生存的異界中一樣停留在此空間。


    雖然早就猜測石子鬆這個家夥做著處於協會灰色地帶和妖獸接觸的行當,但冷不丁看到這些更加證明自己猜測的矩陣時,多少讓師雅妍麵色微變。


    師雅妍向前一步左手抓起竹骨綢傘來迴翻看了一番,揣摩了半響後,抬起右手的食指快速的在傘麵上勾畫看起來像是符籙的圖案,而在她指尖頓住的那一瞬,伴隨著好似古箏最後一個音節猛的迸發的破音聲,以傘麵為中心霍然蕩開一層肉眼可見的藍色空間波動,一層又一層的如同水紋一樣。與此同時,綢傘從師雅妍的手裏脫離開憑空豎立在空間波紋的中心,收起的傘麵也平攤開來,在半空中一圈圈的慢慢旋轉,從傘沿上轉動起來漾起藍色的氣流,仿佛有生命一樣,氣流開始從傘麵延伸,蔓延的半徑恰好能圍住石子青等人便形成一個獨立的空間。


    漸漸地,圍繞著傘柄漸漸匯聚在傘頂之上形成一隻越來越明朗看起來像是閉合的獨眼。隨著獨眼的輪廓越發鮮明,綢傘旋轉的速度也越來越快,周圍的氣流變得湍急起來,如同小型颶風一樣卻唯獨在這個藍色的空間內掀起狂風,然後緩緩地,那隻閉合的眼睛開始緩慢地睜開,而在巨大的瞳孔在全部睜開的那一刻像是恆古了萬年,滄桑中蘊含的不祥氣息令人不寒而栗。


    若之前還僅是微蹙眉頭,但此時師雅妍再難以維持鎮定的樣子,她臉色頓變,幾乎在那隻散發邪氣的巨眼即將睜開時,從懷裏快速的掏出三張符籙在半空中燃起,形成金色的三角形罩住她們三人。


    石子青明顯感覺到那巨大的豎瞳透出的邪惡力量,即使周圍被金光罩住,她仍舊能清晰感覺到豎瞳的目光猶如實質一樣在頭頂掠過,森寒的冷氣禁不住讓她頭皮發麻,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石子青忽然想起相比淨靈體質,聚靈體質對於邪惡力量要更加強烈,她急忙轉過身想要將師卿璿擋在身後,但顯然師家大姐早就先她一步將自家小妹保護起來。


    石子青的動作說是明顯吧倒也不明顯,但不明顯吧卻又能讓人看出來這人微妙已經形成習慣的下意識動作。


    將還未抬起的手訕訕地放下,石子青略顯不自在的在師雅妍瞥過來的一道視線中錯開目光。


    相比於師家大姐的麵無表情,師卿璿的眼中閃過一抹複雜。


    當有些動作,有些反應,有些下意識的思維成為一種習慣時,也許本人還並沒有察覺,但其實這已經成為一種潛在的行為去付諸行動,繼而再難戒掉。


    約莫過了半響,那滯留在半空中的巨大豎瞳緩慢的合上,與此同時,藍色的霧氣在豎瞳的周邊騰起,像是之前的倒放動作,從豎瞳抽離‘燃起’的藍色霧氣被旋轉的綢傘吸收,在豎瞳消失的那一瞬間,竹傘停止旋轉啪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石子青鬆了一口氣,盡管她多少能感覺到那豎瞳並沒有看到她,但仍舊讓她感覺到一陣的不寒而栗。她偷偷地看了一眼師雅妍,事實上在看到豎瞳出現的那刻起,師雅妍的臉色已經變得不對,哪怕此時豎瞳消失,師家大姐的神色也絕對算不上好,甚至那股子平淡勁兒也消失殆盡。


    見此,石子青一下子就慌了。“您是不是看出什麽來了?


    “石子鬆應該是和異界的妖族接觸才會消失,若沒猜錯的話,他怕是被帶入了異界。”背對著石子青的師雅妍聲音偏冷。


    “那我要如何找到我哥?”石子青急忙道。


    “你去尋找一個和你同體質的人,依靠這把竹骨傘或許能強行打開異界的通道。不過我還是勸你,你哥的消失不同尋常,又和異界的妖獸有關,目前別說是你的能力,就連大司命協會的會長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為你的安全著想,還望三思。”師雅妍本想轉身離開,卻見小妹站在那裏沒有要要走的意思。


    “小七。”


    “隻要找到同體質的人,您的意思是說淨靈體質是嗎。”石子青緊盯著師雅妍。


    快速的瞥了一眼小妹,見對方一雙眼都落在了石子青的身上,師雅妍心中無奈。雖然早就猜測出兩人之間的曖昧關係,但知道是一方麵,能不能接受可就是另一方麵了。


    “但也需要前提是你熟悉陣法排列和靈力波動,或許運氣好能強行打開,可若是一旦強行進入,肯定會遭到異界的法則,說不準還會驚動妖族。”師雅妍語氣一頓。“你哥既然在臨走之前通過幻術都沒有讓你找他,我想他也是不希望你冒這個險。”她轉過頭再次的叫了一聲師卿璿。


    “如果我雇傭您呢。”石子青急急的叫住準備離開的師雅妍。“多少錢都可以,我。”


    “這根本不是錢的問題。”師雅妍腳下一頓。“你哥在和異界的妖族有關係的那刻起就早該意識到這一點!”她沉著臉。“異界的妖族根本就是我們這個世界的人能碰的!你以為它們和我們這個位麵的妖獸一樣嗎!”


    幹他們這一行的,早有一個潛在的規則,切不可和異界的妖族有任何聯係,畢竟一方麵力量懸殊,並不是人力能夠抗衡。另一方麵異界的妖族最善於蠱惑人心,稍有差池接觸者身形俱滅,禍及一族。但這世上總會不缺少受不住妖族蠱惑或是好奇追求力量的人,與妖族簽訂契約,最終淪為妖族行走在人類世界的傀儡以此來尋找下手的人。


    況且,闖入異界的任何生命體很容易被異界‘同化’。師家的文獻對於那個世界的記載盡管不多,但其中一條就是其很強的‘同化’作用,這裏所說的同化有兩種,其一是變成妖獸,其二便是永世困在異界。


    師家早有祖訓,萬不得已不得和異界裏的任何生物有所接觸。


    師雅妍和師卿璿的父親曾和師家長老因某些原因不得不強行潛入異界多次,盡管每一次都平安歸來,但自那之後父親卻嚴厲規定師家子弟不許踏入異界。


    師雅妍雖不知道父親經曆了什麽,不過自小就被以族長身份培養長大的她無論是從課業還是父親的言傳身教,都讓她深刻的明白有些東西是她這輩子都不能去碰觸的。


    除非。


    一如師家祖訓所寫著的‘萬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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