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挽住了袁衡的手,有些心疼。


    看起來,袁衡要比她幸運得多,沒有受過那麽多苦。可是有袁術那樣的父親,袁衡心裏的苦未必就少。


    對袁術而言,袁衡隻是一個犧牲而已,與袁權的區別隻在於她被獻給了更尊貴的天子。


    “那我們就一起隨天子去西域,離他遠遠的。”


    袁衡轉憂為喜,反握著蔡琰的手。“正當如此。隻是……”她壓低了聲音,說道:“天子囿於議論,難免矜持,姊姊還是主動些的好。過了三十,如果還沒生第一胎,以後可就難了。”


    蔡琰麵紅耳赤,輕啐了一口。“這種事……我怎麽主動?”


    袁衡咯咯一笑,附在蔡琰耳邊,嘀咕了幾句。


    蔡琰白了袁衡一眼,掩嘴笑道:“到底是路中悍鬼的女兒,骨子裏的霸蠻狠勁。本以為隻是你姊姊如此,沒想到你也一樣,我還真是看走眼了。”


    “姊姊——”袁衡撅著嘴,扭著身子不依。


    “好了,好了。”蔡琰連忙求饒。“我知道你是好意,也沒有取笑你的意思。嗯,仔細說來,倒是有些羨慕呢。”她想了想,又歎了一口氣,道:“人有時候還真是不能太講道理,否則太吃虧了。”


    “就是。”袁衡摟著蔡琰的肩膀,咯咯地笑著。


    ——


    劉協雖是允了蔡琰,算是解決了一個懸了很久的掛念,終究還是有些不安,生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煩,誤了大事。


    他想達到的目標太高,容不得一點大意。


    可是看著蔡琰為情所苦,他又著實心疼。


    說來說去,還是自己太優秀了。宿主自身的優秀素質,在穿越者先見之明的加持下散發出的光芒過於耀眼,很難讓人不動心。


    蔡琰的眼界本就不俗,見過如此人物之後,心裏哪還會有其他人的位置。


    優秀如周瑜,也被她無視了。


    說來說去,自己都是罪魁禍首,不能裝聾作啞。


    況且,他對蔡琰這樣從生理到心理都成熟的女子本來也沒什麽抵抗力。


    迴到住處,劉協才想起來,剛才的行程有些倉促,和折射、反射有關的一些問題忘了和蔡琰說。這些問題雖然算不上複雜,但完全讓蔡琰自己去摸索卻不太容易。


    在望遠鏡和顯微鏡的研製上,他希望能加快一點進度,又不方便自己出麵推動,由蔡琰來做白手套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他仔細迴想了一下相關的知識點,鋪開紙筆。


    ——


    第二天,袁衡當值結束時,劉協將準備好的文章遞給袁衡,讓她帶給蔡琰。


    文章封得嚴密,連名字都沒寫,看起來有些神秘。


    袁衡很好奇,卻一句也沒問,恭敬地接了,從容出帳。到了蘭台,進了蔡琰的書房,她才興奮起來,從懷裏掏出文章,對蔡琰揚了揚。


    “姊姊,猜猜這是什麽。”


    蔡琰正在忙。


    天子對她透露了計劃,又表白了心意後,她就改變了自己的研究方向,將中原的文章典籍先放在一旁,集中精力準備西域的相關資料,為天子西征做準備。


    “什麽啊?”她頭也沒抬,隨口問了一句。


    “有人讓我交給你的。”


    “誰?”


    袁衡走上前,從蔡琰手中奪過筆,將文章塞到她手裏,有些賭氣地說道:“天子。”


    蔡琰頓時紅了臉,低頭看了一眼沒寫一個字的信封。“天……天子寫了些什麽?”


    “我怎麽知道。他封得這麽嚴實,自然是為了隻讓你一個人看。”見蔡琰慌亂,袁衡才心滿意足,坐下倒了一杯水,有滋有味的品起來。“看不出,天子還是個害羞的男子。這麽近也不敢來看你,卻讓我做鴻雁。”


    蔡琰不顧袁衡的調侃,強按心中慌亂,拿起一旁的錯金書刀,小心翼翼的拆開信封,取出裏麵的文章。


    看了一眼,她先是一愣,隨即便嚴肅起來,將文章鋪在案上,用玉鎮紙壓住,又取來紙筆,撥亮了燈。


    袁衡瞥了一眼,也有些意外。


    紙上有文字,但不多,倒是幾幅圖很是顯眼,不像是通常意義上的書信。


    “這是什麽?”


    “天子有關琉璃的見解。”蔡琰埋頭細看,聲音有些急切。“阿衡,你也來看。”


    袁衡好奇的湊了過來,兩人頭挨頭,逐字逐句地閱讀,又對著圖,細細研究,一時竟忘了這文章是天子給蔡琰一人的。


    良久,兩人抬起頭,互相看了一眼。


    “天子對此研究甚深啊。”袁衡輕聲說道,帶著一絲絲崇拜。


    “這本就是天子首倡。”蔡琰相對平靜得多。“你忘了麽,當初的演示就是天子親自安排的,之前沒和任何人商量過。”


    “那……他為什麽不將這些文章一起發布?知道了這些,望遠鏡也許早就出來了。”


    蔡琰沉吟半晌,螓首輕搖。“天子用意深遠,非我等能知。他將這些文章交給我,或許是想借我之手發布,免得他人生疑吧。隻是……”


    袁衡明白了蔡琰的意思。“姊姊,天子既然這麽做,必然有他的原因,你就不用推辭了。望遠鏡於軍事用處甚大,他希望能盡快完成,也是說得通的。不過……”袁衡又皺起了眉頭,指著其中一個數字。“這個數字有整有零,如此精確,又是從何得來?”


    蔡琰突然笑了一聲。“阿衡,天子的聰穎超出你的想象。他已然洞悉卻未曾公布的學術也不僅僅是割圓術。你可能不知道,當初唐夫人建印書坊,就是他一手安排,唐夫人隻是遵詔行事罷了。”


    袁衡大吃一驚。


    如果要評十年之內影響最大的事物,也許不是天子力挽狂瀾,而是書坊的出現。


    書坊使原本珍貴的書籍變得唾手可得,普通人也能買得起書、買得到書,一方麵使學術傳播變得更容易,另一方麵也使朝廷有了大量能書會計的人才可用,四民皆士成為可以實現的事實。


    士族憑著學術和朝廷討還價的優勢蕩然無存,不得不主動與朝廷合作,以免成為棄子,或者被趕到渤海去。


    所有人都知道書坊是唐夫人所創,卻沒人知道真正的根源是天子,唐夫人隻是台前執行的人物。


    袁衡再次打量了蔡琰一眼。“這麽說,天子是希望姊姊成為學術上的唐夫人,以姊姊的名義,將他胸中韜略惠諸世人?”


    蔡琰若有所思,一時忘了迴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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