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整行政區劃牽製涉其廣,肯定不是一件小事,所以劉協要將司空周忠召到行在來,與司徒楊彪一起商量討論。


    他自己則不參與其中,隻負責審核他們討論的結果。


    他的工作重心在軍事上,主要分為三個部分。


    一是士孫瑞準備進攻益州的計劃,一是對遼東的後續安排,還有一個就是對西域形勢可能的變化進行提前準備。


    關於如何進攻益州的安排,劉協找來了太尉長史楊阜,問他對當前形勢的意見,並召集了講武堂的相關人員一起旁聽,周瑜、孫策也一起參加。


    這裏麵有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太尉賈詡提議將北軍中的樓船營轉到荊州,指揮荊州水師作戰,是否合理?


    因為荊州戰區原本是安排給驃騎將軍張濟的,張濟和丁衝已經抵達江陵,準備了半年之久。


    這時候調樓船校尉婁圭等人過去,會不會讓張濟、丁衝不滿?


    楊阜表達了他的觀點。


    首先,兩路進攻益州的思路是對的。


    益州負隅頑抗,倚仗的無非是益州的山川形勢。但益州的人心不齊,那些富有資財的世家、豪強反對度田,不願意接受朝廷的詔書,普通百姓卻恨不得早點統一。


    因此,益州的兵力是有限的。兩路進攻,可以分而治之,各個擊破,讓他們無法集中兵力,固守一處。


    其次,益州雖然也有水師,但水師大多部署在東部的永安一帶,目的就是為了防備荊州方向來的敵人。如果不在荊州方麵安排進攻的力量,這些水師可能逆流而入,趕到白水關一帶,阻擊北軍的水師。


    北軍雖然有樓船營的編製,卻沒有多少真正的戰船,麵對益州水師,基本沒什麽勝算。


    與其如此,不如將樓船營調到荊州,牽製益州水師。


    之所以用樓船營,而不是孫策率領的江東水師,是因為當時遼東未定,太尉府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結束。如今遼東已定,孫策所部撤迴青州休整,當然可以調往荊州參戰。


    至於張濟、丁衝的意見,倒也沒那麽嚴重。


    樓船營就算調到荊州,也是受驃騎將軍張濟指揮,不存在爭功的可能性。


    張濟的部下以西涼步騎為主,不擅長水戰,這是明眼人都知道的事情。雖然征用了荊州水師,但荊州人不服調度,相互之間的配合並不默契,太尉府早有耳聞。


    之所以沒有報到行在,是因為還沒開戰,雙方隻是暗地裏較勁,沒有撕破臉。一旦開戰,這種不和必然會影響到作戰。


    婁圭、黃忠都是南陽人,與雙方都有共同利益,也許能起到調和的作用。


    楊阜說完,有意無意地看了孫策一眼,返身入座。


    孫策陰著臉,一言不發。


    楊阜最後一句話,等於否決了他去荊州作戰的可能性。


    張濟、丁衝與荊州水師貌合神離,他與荊州水師卻有仇。


    指揮荊州水師的大將是黃祖,當年在峴山伏擊孫堅的罪魁禍首。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就算他再識大體,也不能保證和黃祖和平共處,還要並肩作戰。


    就算他願意,黃祖也不信啊。


    所以,調樓船營去荊州,而不是讓他去荊州,太尉賈詡是深思熟慮的。


    司空周忠也清楚這一點,所以與其說推薦他去荊州,不如說是推薦周瑜去荊州。


    總而言之,這場大戰都和他沒什麽關係。


    聽完楊阜的發言,劉協看向其他人,示意他們可以暢所欲言,不要有什麽顧慮。


    孫策、周瑜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軍事會議,有點拘謹,又涉及到自己,不太方便說話。


    講武堂互相討論,暫時也沒發表意見的想法。


    龐統站了起來,咳嗽了一聲,表示驃騎將軍張濟、長史丁衝與荊州籍將領不和的事,他略有耳聞,可以解釋一下。


    首先,他們之間的確有矛盾,但沒那麽嚴重,應該不至於影響作戰。


    其次,矛盾的起源並不是個人恩怨,而是雙方對水戰利弊的分歧。


    張濟、丁衝希望荊州水師能逆流而上,直抵巫縣、魚複,將戰線壓到益州的門戶。但他們忽略了一個問題,就算荊州水師到達魚複城下,如果不能攻克魚複,還是無濟於事。


    三峽水流湍急,順水而下很容易,逆水而上卻很難。一旦僵持,後續糧草的運輸就會成為難以承受的負擔。


    而魚複易守難攻,以荊州水師現在的實力,想攻克魚複幾乎是不可能的,反倒有可能遭到益州水師順水突擊,招致大敗。


    張濟、丁衝沒有水戰經驗,他們把事情想簡單了,以為黃祖等人藐視他們,不肯出力,貽誤戰機。


    等龐統說完,陸議問道:“依你之見,荊州水師應該如何作戰?”


    龐統說道:“以荊州水師目前的實力,主動進攻的機會不大,但牽製益州水師,為北軍創造機會,倒是沒會問題。太尉府建議調樓船營去荊州,或許也是出於這個目的,不一定就是指定樓船營能突破益州水師的阻擊,進入益州腹地。”


    他頓了頓,輕笑一聲:“就看驃騎將軍是否甘心做疑兵了。”


    眾人沉默,神態各異。


    劉協也聽明白了其中原委。


    歸根到底,是張濟、丁衝想立功,但朝中無人願意幫他們說話。賈詡是準備直接壓製張濟,楊阜雖然要為西涼人辯護,卻沒興趣幫張濟爭取機會。至於荊州人,就更不可能幫著張濟說話了。


    龐統那一句看似輕描澹寫,其實已經有指責張濟隻顧個人私心,不顧荊州將士性命的意思在裏麵。


    俗話說得好,朝中有人好做官。張濟孤立無援,自然成了眾失之的。


    實事求事講,就連他本人,都沒什麽幫張濟說話的興趣。


    當初華陰之戰時,張濟表現是最差的一個。如果不是段煨牽製,他很可能會策應李傕,在他的背後捅上一刀。


    讓張濟繼續做驃騎將軍,已經是顧全大局了。再讓他立功,難道準備升他為大將軍?


    他也配?


    盡管如此,劉協還是盡可能地心平氣和的說道:“驃騎將軍也是久經沙場的老將,縱使不熟悉水戰,也不會是浪戰之人。”


    他轉向孫策。“伯符,如果你率部參戰,有幾分取勝的把握?”


    孫策一愣,連忙長身而起。


    “臣……沒去過三峽,不敢妄言。但陛下有詔,臣自當身先士卒,奮力而言。勝負不敢說,肯定要比荊州水師強上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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