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很無語,卻礙於禮節,沒有和張昭爭執。


    兩人共進了晚餐,又說了一會兒話,張昭就起身告辭。


    孫策親自將張昭送到驛舍大門外,看著張昭登上牛車,緩緩而去,心裏暗自歎了一口氣。


    他雖然沒有深入渤海,但南皮是渤海郡治,張昭是渤海太守,又以守禮自居,不坐馬車而坐牛車,要麽是太注意風度,要麽是渤海缺馬。


    不管是什麽原因,這都是武備不足的象征。


    孫策轉身準備進門,卻聽到遠處有急促的馬蹄聲傳來。他眉頭一皺,下意識地按住了腰間刀柄,轉頭看去。


    隻見夜色之中,一匹馬車駛來,緩緩減速,在驛舍前停住。


    一個侍從翻身下馬,趕到車後,打開了車門。


    一個年約六旬的儒生走了出來。落地之後,他一手扶著侍從的手臂,一手扶腰,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車夫下車,靜靜地站在車旁。


    儒生揮揮手,有侍從上前,付了車資。車夫謝了,轉身上車,吆喝調轉馬頭,向來路急馳而去。


    孫策看得清楚,大為驚訝。


    這馬車應該是租來的,但既然到了南皮,為何不在南皮過夜,反而要折返?


    他想了想,上前行禮。


    “江東孫策,敢問足下高姓大名。”


    老儒生眼中露出一絲異樣的神采,上下打量了孫策兩眼。“你就是江東孫郎?”


    “正是。”


    “魯國男子孔融。”


    孫策大吃一驚。“原來是聖人之後,久仰,久仰。”一邊說,一邊熱情的邀孔融進門。“驛舍裏沒有好房間了,先生若是不棄,我可以騰一間上房出來,請先生委屈一晚。”


    孔融稍一猶豫,便點頭答應了。


    進了門,驛吏上前詢問、登記,聽說是魯國孔融,他們大為驚訝,更多的人趕來拜見,又商量著要為他安排一個清靜的房間。


    孔融說,他已經接受了吳侯的邀請,就不用麻煩了。


    那些人聽了,紛紛向孫策致賀,羨慕他能和孔融結交。


    孫策笑逐顏開,歡喜不已。


    與驛舍裏客人寒暄過後,孔融隨孫策上樓。孫策已經騰出房間,請孔融入住,又讓驛吏們安排晚餐,為孔融接風洗塵。


    孔融問起遼東的情況,孫策一一解答,重點講述了劉備對孔融的推崇。


    他在遼東時,經常聽劉備提起當初馳援北海,為孔融解圍的故事。


    當然,這些細節是不能說的。


    得知劉備即將東征三韓,在海外建國指日可待,孔融也頗為感慨。


    “玄德東奔西走十餘年,如今也算是功成名就了。”


    “是啊,是啊。”孫策附和道,帶著幾分羨慕。


    “君侯是準備轉戰交州,還是征伐海外?”


    孫策想了想。“自然是先平交州,助天子一統天下,然後再說征伐海外的事。”


    孔融滿意地點點頭。“開疆拓土當然是好事,但凡事有先後。若是內德不修,如何能建功海外?君侯雖武夫,卻也不能一味以武力為重,當文武並用,一張一弛。”


    “先生所言甚是。”孫策口中應著,心裏卻想起了張昭,不免有些懷疑。


    文武並用當然是好事,可是他不可避免的懷疑張昭、孔融說的文武和他理解的文武並不是一迴事。


    在他看來,張昭、孔融說的文武並用就是不提武備,單純的以德服人。


    這能行嗎?


    現在可不是春秋。


    就算是春秋,也是戰事不斷,從來沒有真正安寧的時候。不修武備,指望著以德服人,未免書生意氣。


    孔融被困於北海,張昭也可能受挫於渤海。


    ——


    第二天一早,孫策離開了南皮,趕往行在。


    過了河,他就看到了一輛馬車停在路邊,似曾相識。


    他過去一打聽,果然是昨晚送孔融去南皮的馬車。


    這輛馬車來自長安,是孔融花重金租下的。如今將孔融送到南皮,他就準備迴長安了,想在渡口等等,看看有沒有可以稍一程的客人,去河間或者甘陵都行,免得空跑一段。


    隻要到了河間、或者甘陵,他就不愁迴長安的生意了。


    孫策興趣大增,想多打聽一點事,就租下了馬車,供母親和妻子乘坐。


    車夫很高興,爽快地答應了,還給了一個非常優惠的價格。


    孫策有點不好意思,表示自己有錢,不用這麽客氣。


    車夫哈哈大笑,拍拍腰間的荷包說道:“孔先生給的錢已經很多了,我現在賺一個就多一個。”


    孫策順勢打聽起來。


    車夫說,長安現在有大量的馬匹可用,價格還便宜,馬車租憑盛行,已經成為很多人出門的首選方式。像他這樣跑一趟長途,雖然辛苦一些,卻能賺相當於半年的錢。


    “這樣的一匹馬,長安要多少錢?”


    “我這馬是真正的西涼馬,日行千裏不敢說,五百裏是肯定沒問題的。”車夫很得意,馬鞭甩出清脆的鞭花。“這兩匹若是單買,一匹當在七八千左右,我是兩匹一起買的,一共一萬三千五百錢。”


    跟在一旁的孫翊大吃一驚。“一匹才六千多?”


    “是啊,還附送了一套馬具。”


    “你把這兩馬賣給我吧,我給你兩萬。”


    車夫哈哈一笑。“小將軍真會說笑。我這馬在長安隻值七八千,在這兒可就不止了。我若是想賣,何不去洛陽賣,一匹五萬都有人搶著要。”


    孫翊撇了撇嘴。“你別以為我年少,好糊弄。真要能賣五萬,你能不賣?再說了,長安到洛陽才九百裏,真要有這麽高的利潤,不知道有多少人會販馬去洛陽出售。”


    車夫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想不到小將軍居然還會做生意。你說得不錯,販馬到洛陽的利潤雖高,卻不是那麽好賺的。一來是洛陽人口少,能拿得出幾萬錢買馬的不多;二來是長安到洛陽雖近,馬卻不能直接過來,否則很容易生病。我這馬是往來多次,已經適應了,才可以直接賣。”


    他頓了頓,又道:“專門販馬到洛陽,要交商稅,少了不合算,多了又難賣,除了幾家實力最強的馬行,一般人是做不了這個生意的。我是順道,不在此列。”


    孫策說道:“馬乃國之大政,恐怕不是什麽人都可以經營的吧?”


    “具體要看是什麽馬。”車夫笑嘻嘻地說道:“戰馬控製得最嚴,必須有進行的許可才行。驛馬其次,但大多由朝廷統一安排。民馬就沒那麽講究了,隻要交稅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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