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台啊……”劉協沉吟著,半晌無語。


    尚書台是三台之一,本來也沒什麽特殊,隻是被光武帝用來奪外朝之權後,就變得敏感起來。


    他為了表示還權三公的誠意,刻意冷落尚書台,連尚書令離職之後都沒有補充。又建散騎代替尚書,如今的尚書台早就不複當年威風,是完完全全的小部門。


    原本由尚書台承擔的秘書作用由分散騎分擔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則由他這個天子直接承擔了。


    能入選散騎的都是精英,但他們都是儲備幹部,將來的棟梁,不能單純地當作秘書用。為了讓他們文武兼備,武藝訓練必然要占用大量的時間,進一步影響了其他工作。


    結果就是大臣們放心了,他卻累成了狗,連生理欲望都被壓抑了。


    馬雲祿重提尚書台,未必是出於朝政、權力這些高大上的事,更直接的原因就是心疼他太累了。


    應該說,這是一個不錯的辦法。


    就算重建尚書台,隻要他能控製住自己的手不要伸得太長,內外朝之間的衝突也不會因此加劇。


    但新政剛剛鋪開,他就重建尚書台,難免有出爾反爾的嫌疑。


    人無信不立。作為一個改革者,更不能朝令夕改。


    劉協權衡了很久,覺得還是再堅持一段時間,不能急於重建尚書台。


    現在他之所以這麽累,是因為推行度田,這本是司徒、大司農的事,隻是因為他在冀州,又是強製度田,所以過問得多了一些。


    等合圍鄴城,各郡都有了合適的守相、縣令,度田走上正軌,他需要操心的事情就沒這麽多了。


    見劉協搖頭,馬雲祿又建議道:“調大司農劉巴來吧。度田的事,本該由他來管。再說了,他在關中度田,做得還是很不錯的,百姓都很服氣。”


    劉協覺得這個辦法倒是可行,讓劉巴來負責度田,自己就可以專心軍事了,人也不用這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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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中度田已告一段落,也不需要劉巴親自坐鎮了。


    “這個辦法可行,迴去就擬詔。”


    “既然如此,不如再請皇後安排兩個能書會計的女官來。臣雖粗通文墨,卻處理不了文書,不能為陛下分憂。”


    劉協轉頭打量了馬雲祿一眼,微微一笑。“你又受了誰的請托,居然會提這樣的建議?”


    馬雲祿有些尷尬,期期艾艾的說道:“陛下身邊的確需要侍候的人,臣從小生長在軍中,手腳粗笨,的確不擅長這些事務。女騎中倒是有心細的,陛下又不肯隨意,也隻有皇後安排的人,陛下或許能接受。”


    劉協苦笑,卻沒有再追問。


    馬雲祿性子直,不是那種心思周密的人。這樣的話不是她能說得出來的,必是受人指點,這才主動要求皇後安排人來侍候。


    不出意外的話,這個人應該是袁權。


    袁權久在睢陽,睢陽大族橋氏的橋蕤就是袁術的舊部。借馬雲祿之手,將橋蕤的雙胞胎女兒推上位,對她大有好處,還能拉近和皇後伏壽的關係,一舉兩得,公私兩便。


    “好吧,就依你。”劉協有些勉強的答應了。


    橋氏姐妹遲早要入宮的,就當是穿越者福利吧。


    既然這個麵子遲早要給,給馬雲祿也不錯。


    ――


    鄴城。


    赤日炎炎,蟬聲鼓噪,讓人心煩意亂。


    田豐坐在廊下的席上,即便有兩個童子掌扇,他還是熱得衣衫濕透,沾在身上。他一杯接著一杯的喝水,卻還是無法消除心中火燒一般的焦灼。


    審配背著手,站在廊下,看著遠處,麵龐消瘦,


    眼中充滿血絲。


    戰況讓他很焦慮。


    天子進入魏郡後,一心屯田,根本沒有進軍的想法。但荀攸、士孫瑞、孫策、劉備卻是虎視眈眈,勢如破竹,隨時可能包圍鄴城。


    之所以現在還沒來,一是因為天氣太熱,不利於交戰。與其在鄴城住帳篷,還要時刻處於警戒之中,不如留在遠處休整,等天氣轉涼再進軍;二是各地都在度田,需要大軍坐鎮。


    雖說一開始就決定將重心放在鄴城,河間、渤海、常山等地都沒有留兵,隻是一些地方豪強的部曲進行阻擊,戰況依然大出他們的預料。


    其中最意外的,莫過於士孫瑞隻用了半天時間就擊破了井陘關。


    井陘關不是魏縣、|縣那樣的縣城,易守難攻的程度不亞於鄴城。消息傳到鄴城時,審配都沒敢立刻公布,生怕引起將士們的恐慌,士氣崩潰。


    河間的陷落也引發了不小的麻煩。


    張a的族人被荀攸、辛毗俘虜,uu看書張a會不會動搖,還能不能信任,就成了審配必須考慮的問題。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審配最近都沒有召開大規模的軍事會議,刻意保持平靜。


    但這隻是一時權宜之計,他不可能一直不和張a見麵。等天氣轉涼,朝廷的大軍兵臨城下,他必須麵對張a可不可用這個問題。


    在家人與族人之間,張a也必須做出選擇。


    他今天來找田豐,就是想聽聽田豐的意見。


    田豐卻不想說話。


    審配很失望。他已經成了孤家寡人,就連田豐都不肯再幫他出謀劃策了。冀州人曾經的剛烈勇猛在朝廷的大軍麵前變得脆弱不堪,潰敗之勢甚至不如麵對當年的趙國。


    麵對暴秦,趙國還有一戰之力。


    “我走了。”審配甩了甩袖子,一聲歎息。“趁著朝廷的大軍還沒有圍城,你如果想走,就趁早走吧。”


    田豐反問道:“我能去哪兒?”


    “去哪兒都行。”審配舉步下了台階。“有沮公與為你說情,你保住性命肯定沒問題。如果肯俯首稱臣,以你的才智,說不定能在朝廷謀一官半職。不管怎麽說,總比和我一起困守孤城好。”


    審配說著,已經走到院門口。他停住腳步,轉頭看著田豐。“我聽說,甄氏那個女子主持建了冀州印坊,除了印製文書之外,還印一些啟蒙教材。你滿腹經綸,再不濟,去做個校書還是可以的。”


    田豐無言,看著審配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幽幽一聲歎息。


    “他已經無藥可救了。可是我不陪他,還有誰會陪他呢?準備車馬,我要出城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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