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激怒的陳登像蠻牛,誰也攔不住。


    劉備也知道法正是故意的,隻能放棄緩一緩的想法,決定立刻進攻張郃。


    雖然知道天子大概不會支持,他還是上書報備,免得留下擅自用兵的把柄。


    三天後,劉備率部越過清水,向鄴城挺進。


    但他們很快就遇到了麻煩。


    魏縣城門緊閉,拒絕劉備的大軍進城,也不提供任何物資。


    劉備進入冀州之後,雖然沒有推行度田,卻也沒人敢阻止他。畢竟縣城兵力有限,防護能力也有限。大族的塢堡倒是有一定的防護能力,可是麵對近兩萬徐州兵,也沒有誰主動惹事。


    魏縣是劉備遇到的第一個麻煩。


    劉備不想多惹事,但有人挑釁,他也沒有忍氣吞聲的理由,立刻下令進軍魏縣,準備攻破魏縣,借此立威。


    趕到魏縣城下,劉備才意識到魏縣是個硬骨頭,比他想象的難啃。


    魏縣準備很充分。城門堵上了,城牆也進行了加固。女牆後麵站著一排排全副武裝的士卒,手裏握著長矛和盾牌。一張張強弩架在城牆上,寒光閃閃的箭頭對著城下的劉備等人。


    劉備看得直皺眉,揮揮手,例行公事的命人上前勸降。


    那士卒剛剛走出十餘步,一枝弩箭破風而至,將他直接釘在地上。


    城頭一陣歡唿,旌旗搖動,戰鼓雷鳴。


    劉備的臉一下子變得鐵青,幾乎本能的想撤退。


    他知道河北強弩兵聞名天下,卻沒想到河北強弩兵能在兩百步外一箭斃命,自己所在的位置也在射程以內。


    法正悄悄扯了一下劉備的袖子。“使君莫急,這隻是意外。”


    “為何?”


    “那弩的射程當在二百步左右,但沒人能有射中的把握。真要有這本事,他們的目標絕不會是去勸降的士卒。”


    劉備轉頭看了法正一眼。


    他明白法正的意思。如果真有這樣的高手,對方要射的就是他了。


    射殺勸降的人隻是一時湊巧,他如果被嚇退了,隻會助漲對方士氣,滅自己威風。


    稍一琢磨,他就做出了選擇。


    輕輕一踢馬腹,劉備親自上前。


    法正緊隨其後。


    陳到嚇了一跳,卻不好阻止,隻好跟了過去,同時摘下了鞍上的騎盾,隨時準備掩護劉備。


    跟在後麵的陳登、陳琳麵麵相覷,不知道這時候是應該跟上去,還是應該留在原地不動。


    劉備的馬來到被射殺的士卒身邊,勒住坐騎,看著城頭。


    城頭的歡唿聲漸漸停息。片刻之後,五枝弩箭從不同方向飛馳而出,兩枝飛向陳到,三枝飛向劉備。


    很顯然,對方不希望陳到掩護劉備。


    陳到一直盯著城頭,見此情景,立刻舉盾向劉備靠近。


    “叔至,保護自己。”劉備一聲斷喝,拔劍出鞘。


    寒光連閃,射過來的三箭弩箭一枝射空,兩枝被劉備淩空斬落。


    陳到也用箭牌擋住一枝弩箭,同時拔刀砍落另外一枝。


    劉備緩緩舉起劍,指向城頭,厲聲大喝,聲洪如鍾。


    “我,徐州牧劉備是也。奉詔討逆,均貧富,除不平,為生民立命。城中百姓,為賊詿誤者,速速出降,可免一死。執迷不悟,負隅頑抗者,殺無赦!”


    城頭被他的氣勢震住,一片死寂。


    劉備冷哼一聲,緩緩撥馬而迴。


    ——


    “劉使君臨危不懼,正義凜然,士氣大振,眼下已經包圍了魏縣,正在打造攻城器械……”


    劉協靠在憑幾上,聽劉琮轉述剛剛收到的消息。


    劉備進軍,受阻於魏縣的事,他已經知道了。


    但劉備陣前斬箭,喝斥城上守軍的事,他卻是第一次聽人說。劉備不會在文書中自誇,其他的渠道也不會直接傳到他的耳中。


    “你聽誰說的?”劉協瞥了一眼興奮莫名的劉琮。


    劉琮今年十四歲,剛入仕不久,但是能吃苦,進步很快。不出意外的話,他不會像曆史上那樣成為一個廢物,至少是個可用之材。


    “臣讀到了陳孔璋的文章。”劉琮說著,從懷裏取出一卷紙,雙手送到劉協麵前。


    劉協接過,展開一看,原來是陳琳的新作。


    準確的說,是一封檄文,勸魏縣城中守軍投降的。


    不得不說,陳琳的文章是寫得好,明明隻是一個局部戰場的戰鬥,卻被他寫得文采飛揚,仿佛劉備就是整個大軍的主將,奉詔討賊,正義在手。而審配卻是逆天行事,以一己之私,拖整個冀州百姓下水,簡直是罪無可赦。


    在他看來,這篇檄文當和曆史上那篇為袁紹討伐曹操所寫的檄文相提並論,都是辭鋒如刀,當者辟易,讀之令人熱血沸騰。


    正如眼前的劉琮。


    “你覺得劉使君很勇麽?”


    “當然。”劉琮脫口而出。“那可是能射二百步的強弩,萬一要是被射中了,命就沒了。”


    “換成你,你敢嗎?”


    “我……”劉琮愣了片刻,撓撓頭。“不敢。”


    劉協點點頭,笑了起來。“你出去,找一具六石弩,然後披上重甲,帶上大盾,站在二百步外,在身前立一個箭垛,讓人射上幾箭,然後再迴來告訴我。”


    劉琮雖然不解,卻還是點頭答應,轉身出去了。


    “陛下,這樣沒有危險麽?”一旁負責記錄的袁衡好奇的問道。


    劉協拿起一份文書,一邊看,一邊說道:“你知道強弩之末,勢不能魯縞這句話嗎?”


    “聽說過,可是六石弩的射程接近二百四十步,還是能射殺人的。”


    “站著讓他射,當然會死。可是劉徐州征戰多年,以武勇著稱。即便是六石弩,二百步外威力大減,也傷不了他。”


    劉協頓了一下,目光掠過公文,看向正自沉吟的袁衡。“危險是有,但是在控製範圍以內,這才是大將應該有的氣度。如果一味好勇鬥狠,那就令人失望了。”


    袁衡若有所思。“所以陛下是想讓劉琮知道劉徐州是有自保能力的勇敢,絕非簡單的熱血上頭。隻要準備充分,他也未嚐不可。”


    “是的。”劉協收迴目光,點了點頭。“凡事不僅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才能不為世事所惑。敬重勇者是好事,但能否效仿,還要就事論事,具體分析。盲目效仿固然不好,輕易的推崇別人,否定自己,也是缺乏自信的表現,將來難成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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