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看都沒看安東尼一眼。


    蠻子就是蠻子,眼皮子太淺。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場合,是你可以說話的地方嗎?


    更何況是這種話。


    是人言乎?


    不過自己也有責任,平時太隨和了,不太講究威嚴。


    以後要注意。


    王越上前,手掌按在安東尼的肩上。看似雲淡風輕,安東尼卻承受不住,腿一軟,險些跪在地上。


    劉協一動不動,俯視著下方不遠處的鎮西大將軍麾蓋。


    眼前的一幕讓他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當年先帝在平樂觀閱兵,大將軍何進所在的位置就與此相仿。那時何進因平定黃巾之功,已經權傾天下,先帝想立幼子的想法被生生壓製,建西園八校尉以分大將軍兵權,最後也在袁紹等人的操作下成了笑話。


    西園八校尉中除了蹇碩之外,全是何進的人,或者說,全是袁紹的人。


    韓遂本事不大,野心不小。


    不管他是有心還是無意——朝堂上的無意常常也是有心——這都是不可接受的。


    幾乎在一瞬間,劉協就想好了怎麽對付韓遂。


    你不是想做大將軍麽,如你所願。


    韓遂坐在馬背上,頭頂就是皂蓋,就算仰起頭也看不到天子。萬人矚目之下,他也不敢如此放肆,隻能集中注意力檢閱。


    請示了天子後,韓遂下令閱兵開始。


    先是步卒演練。


    範圍有限,又是天子麵前,數萬步卒不可能進行大陣勢的演變,隻能表演了一些進退分合的變化,以示訓練有素。出於安全考慮,弓弩這些遠程武器即使帶了,也不能上弦,自然更談不上表演。


    步卒之後,騎兵上場,表演了包抄、突擊的戰術。


    總體來說,這些人的表現都不錯,至少看起來像那麽迴事。隻不過劉協即使是在行軍途中,也是天天操練,見慣了各種高強度、高水平的戰術配合,再來看這些郡兵的表演,未免不以為然。


    就這?還不如大學新生入學的軍訓呢。


    演校完畢,韓遂策馬,來到高台之下,躬身施禮。


    “金城侯,鎮西大將軍臣遂,請詔出兵平叛。”


    “可!”劉協淡淡地應了一句,袖子輕輕晃了晃,盡顯天子威儀。


    韓遂轉身下令。“奉天子詔,出兵枹罕,討平叛亂。起!”


    號角長鳴,最西側的騎兵方陣率先接令,離開大陣,向西進發。


    西為金,主殺,朝廷遣將出征,大軍都是由西門而出。如今在金城,沒有城門可言,韓遂膽子再大,也不敢以金城郡治比擬京師,大軍隻能就地開拔。


    好在枹罕就在大河上遊,向西行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隨著大軍一個方陣接著一個方陣的起程,眼前的河穀漸漸空了,韓遂再次向劉協辭行,帶著親衛營向西。


    劉協站在高台之上,看著隨戰旗而動的步騎,迴頭看了賈詡一眼。


    賈詡微微頜首,卻不說話。


    劉協迴頭,看著韓遂的背影,看著那近一萬的步騎精銳緩緩前行,眉梢輕輕揚起,又緩緩落下。


    韓遂的親衛營規模不小,居然有一萬步騎。


    大將軍五部,兩部最多兩千人,也就是一萬人。實際上,除了刻意張顯實力,或者得到天子格外恩寵,很少有大將軍的部曲是滿編的,多少都要留一部到兩部的空缺,以示沒有野心。


    韓遂這是大將軍的標準,而且滿員,甚至超員。


    更讓人不安的是,他這一萬人中有四千漢羌騎兵,遠遠超過十分之一的騎兵配置。


    這當然可以看作涼州戰馬多的優勢,卻也能看出韓遂有多麽迫切地想展示實力,甚至不惜犯忌。


    又或者,他根本就是肆無忌憚。


    其實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征討一個小小的枹罕,韓遂大張旗鼓地征發州郡兵,本身就有類似的心思在裏麵。隻不過他沒敢做到極致,多少還是借用了天子的名義。


    在那一刻,劉協感受到了韓遂內心的掙紮和矛盾。


    野心很大,實力也不小,卻沒有足夠的膽量支撐,總有一種莫名的恐懼,像烏雲一樣浮在心頭。


    這也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韓遂的中軍開拔後,天子行營也跟著起程。


    相比於韓遂近萬人的龐大中軍,天子行營的規模要小得多,連官吏在內,也不超過四千人。因為有韓遂提供糧草輜重,隨營遊牧的後營被留在了金城,大批的牛羊在附近的河穀中養膘,準備過冬。


    但劉協一點也不心虛。


    別說韓遂未必有那個膽子,就算韓遂有膽量,他也有足夠的把握全身而退,最多損失大一些而已,全軍覆沒是絕對不可能的。


    雙方的實力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


    他看到了韓遂的實力,韓遂卻沒看到他真正的實力,三百甲騎就足以讓韓遂掂量掂量後果的嚴重性。就算他不了解郭武、趙雲,閻行、張繡也足以讓他考慮一下朝廷的底氣,更何況還有韓遂的老朋友——衛尉馬騰。


    除非韓遂打量和馬超、張濟翻臉。


    不過話又說迴來,馬超還真未必靠得住。


    劉協鎮定自若,沿途與賈詡談天說地,尤其是附近的地形。


    用兵首重地理,劉協每到一處,都會特別關注當地的地形,在腦海裏排兵布陣。其次是天文,越往西走,地勢越高,氣溫也越低,人不僅會有胸悶的感覺,還覺得特別冷。


    好在劉協早有準備,囤積了大量的皮襖,套在外麵禦寒。


    “將來可以製一種棉甲。”劉協對賈詡說道:“在甲胄的外麵套一層棉,免得手指凍在甲胄上。”


    賈詡早就習慣了劉協的各種腦洞,並沒有當作玩笑,很認真的思考了一番後,說道:“隻怕絮不夠用,製作也複雜,朝廷負擔不起。”


    劉協知道賈詡誤會了。他說的棉是棉花的棉,而不是絲綿的綿。


    這兩種東西看起來相似,其實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東西。綿來自於蠶絲,產品有限。棉卻是可以大量種植的棉花,產量充足。


    將來拿下西域後,可以在西域推廣棉花。


    後世的新疆長絨棉可是頂級棉花,隻不過現在還沒有培育技術,長絨棉暫時可能談不起來。可是將盎格魯撒克遜匪幫的祖先弄來做奴隸,摘棉花,倒是可以考慮的。


    劉協覺得有必要找奸商安東尼談談,問問他那些能做女騎士的奴隸究竟是從哪兒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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