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斷的交談著,趙樸也再度見識到了,這個時代,讀書人的可怕。


    真正的讀書人,往往是諸百家無一不精,無一不通,似乎隻有做到了全才,才算是讀書人。從兵書戰策、律法、科考、經意,到治國大計等,都是無一不精,無一不曉,相比之下,趙樸差了很多。


    在交談,趙樸說得很少,問的也很少,隻是不斷得聽著。


    從這些交談,趙樸得知,這個書生名為白易鴻,其妹妹白夢琪。他們本是汴梁人,是吏部尚書白時的侄兒,隨著靖康之變,向南方逃亡,在路上死一生,總算是到了揚州,隻是很快花光了盤纏,更是受到算計,差些淪為奴仆。


    可謂是一路艱辛,一路辛酸淚!


    趙樸聽著,不由問道:“白公,可有打算?”


    “我打算三個月後,參加杭州的恩科!”白易鴻道。


    趙樸道:“這是十貫錢,足夠公三個月花費,公應該足夠支撐下三個月,足夠等到科考時間,那時公金榜題名,蟾宮折桂,一朝天下知。我在這裏,提前恭喜白公了!”


    說著,將十貫錢遞給了白易鴻。


    白易鴻接過十貫錢,不由再度丟迴去,道:“我豈能受這阿堵物!”


    此時,白易鴻眼睛,滿是失望。


    在他看來,這位貴公,定然是一位官二代,地位非凡,正好是他上升的階梯。


    剛才不斷的賣弄學識,不斷顯示采,就是為了得到這位貴公的認可,然後推杯換盞。這位貴公邀請他到府居住,待為上賓,錦衣美食送上,美貌侍女送上,這才是禮遇之道。


    隻是沒有想到,這位貴公聽完之後,隻是送上十貫錢,就要打發他離去,簡直是打發叫花,心不由得氣惱!


    “十貫錢。莫非白公嫌棄少嗎?”趙樸笑道。大宋不缺人才,不缺嘴炮,卻得是實幹家。隻是顯然,這個白易鴻,性傲得很。又是人相輕,誰都看不起。真的不是他喜歡的人才。


    “我乃是讀書人。豈能接受銅臭!”白易鴻道,“十貫錢,公還是收迴去吧!”


    “可是我除了銅臭,除了阿堵物之外,什麽也沒有了!”趙樸笑道,“不知。白公需要我怎麽幫助你?”


    “不知公,是什麽身份?”白易鴻問道。


    趙樸道:“一個二世祖,仗著老爹的權勢,混上一個官。在揚州,我還是有些話語權的!”


    白易鴻咬咬牙道:“某覺得還有些才略,希望向令尊請教?”


    請教!


    說得好聽,實際上是希望舉薦為官。


    “我爹,早不知道去了哪裏!”趙樸道:“不過,隻要你能迴答出我一個問題,我可以向當今聖上,推薦你!”


    “不知什麽?”白易鴻道。


    趙樸道:“拿過一張紙來!”


    “是,公!”一個侍衛遞過一張宣紙。


    趙樸撕下一小片,最後往茶水杯上一貼,緊緊粘住,然後將茶水杯倒置過來。此時杯口朝下,應該是茶水流淌而出,可是宣紙卻緊貼住杯口,一滴水也沒有流出來,“白公可知道,為何杯口朝下,茶水流不出來嗎?“


    白易鴻愕然,想了許久,還是沒有想出,為什麽!


    趙樸又道:“書上學來總覺淺,須知萬事需躬行!如今,你有兩個去處,一個是到武備學堂當學員,為國征戰;一個是到八字軍,負責為將士傳授知識!”


    “什麽要,我當武夫!”白易鴻立刻尖叫了起來,兩條路,其實都是一條路,都是去當武夫。


    武備學堂說得好聽,可還不是一群武夫;而去為八字軍將士教學,這更是被讀書人視為恥辱。清貴之人,豈能去幹那等勾當!


    趙樸卻是冷笑道:“剛剛白兄一口一個,我朝弊端在重輕武,說要勸說官家重視武備,可是白公,骨裏卻是輕視武人。武人亂國,弊端太大;可是又要重視武人,以抵禦外敵,這又注定了不能壓製武人,反而要鼓勵武人發展。此時我朝可謂是走在十字路口上,進退皆是死路,壓製武人發展,被金軍打死;鼓勵武人發展,又是藩鎮割據,不論是走哪一條路,都是死路一條。


    “武人不能壓製,隻能是鼓勵發展,而又不偏出軌道,唯有改造武人。在武人,有著大量的讀書人出身的武人,他們繼承了武人的能戰善戰,也繼承了人的忠臣,隻有二者合一,大宋才有救!“


    “隻可惜,白公知道許多精妙的知識,卻是不知道這個常識!“


    白易鴻一時間,臉色潮紅,說不出話來。


    “如今的大宋,最需要的不是飽學之士,不是死諫、屍諫之輩,也不是相互指責罵皇帝,罵大臣,罵遍天下,利嘴無雙之輩,而是需要一塊磚!可能不好看,也不是飽學之士,但是卻是哪裏有困難,哪裏去;哪裏有漏洞,哪裏去。大宋就是一個即將崩潰的大壩,需要一塊塊磚頭,一個個沙袋,堵住崩潰的大壩,護衛大宋的山河!“


    “路在腳下,如何走路,是你的選擇!“


    說完之後,趙樸轉身離去。


    …………


    臨別前,隻留下一袋錢,大約十貫錢!


    “哥哥,他是誰?”白夢琪猜測道。


    “大富大貴之人!”白易鴻道,“一塊磚,好深刻的比喻,隻是我真的要去當武人嗎?”


    此時,白易鴻已經被說動了,隻是想到武人低下的地位,心就產生疙瘩。有些事情,說起來容易,可實踐起來,難度就很大。


    “哥哥,隻是我們得罪了楊奇那狗東西,那會放過我們嗎?下一迴,這會有恩公相助,就未必有這樣走運了!”白夢琪思索著道,“參加武備學堂,未必不是一條路!”


    “難道,我一代才,真的要淪落為與武人為伍嗎?”


    白易鴻還是不甘道。


    白夢琪道:“哥哥,如今大戰四起,官家必然重視武人,這未必不是一條路。”


    想一想,也隻有這一條路可走了,隻是白易鴻心還是不甘至極。


    …………


    “夫君,天色已經不早了,我們還是迴去吧!”王舞月勸說道。


    “公,是該迴去了!”趙大也是勸說道。


    “不急,還需要到軍營,走上一趟!”趙樸的興致很高,走了很多路,可依舊是興致勃勃。


    “位公聲音奇特,想必非常人,可否讓老朽看個相?”路旁不遠處響起這個聲音。


    趙樸循聲望去,隻見說話之人老態龍鍾,撐著條拐杖,滿頭銀絲,身後細竹竿挑著一條白旆,上書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斷死斷生斷天機。


    而這個老人。竟是個瞎。


    看著老人,趙樸不由的心酸,這個老人眼睛瞎了,有沒有兒女瞻養,隻能靠算卦養活自己,真是可憐。而這個老人不是個例,還有許多老人也是生活無著落!


    趙樸不由道:“大爺,真的斷了天機嗎?”


    “天機不可泄露,泄露的就不是天機。真正的天機,老朽豈能探查,隻是能探查一些天機的邊角料而已。不過,這對於一般人已經足夠了!”老瞎嘴角抽搐一下,似乎笑非笑道。


    趙樸略略意動,人生在世,免不了算卦。


    在後世,算卦,被成為迷信;但是細細思考,還是有一定道理的。那些算卦之人,往往精通心理學,算是心理學大師。不為別的,就為能得到心理學大師指點,緩解心的抑鬱症,就值當了


    趙樸道:“也好,就讓老大爺幫忙算算。大熱天的,老大爺還苦苦求生,掙錢糊口,也不容易。不知如何算?


    “模骨而已!”


    “隻要讓老朽模模手就可以了!”


    “左手還是右手?”


    老瞎道:“男左女右,公請伸左手。”


    趙樸伸出左手,老瞎兩手托著,左揉右捏,嘴裏不住的嘖嘖稱奇,好一會兒,突然放下他的手,掉頭就走,一句話也不說。


    趙樸心頭一緊,快步追上去,道:“老大爺,這是何意?”


    “真話,還是假話?”


    “假話如何,真話如何?”


    “假話是富貴無邊,真話是勢如危卵。公看似高高在上,尊貴無邊,其實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好似懸崖上行走,一個不慎,就是萬劫不複!人生如夢,噩夢美夢,瞬息之間顛倒!”老瞎道,“公要小心,一個不慎,萬劫不複!”


    “生死不足懼,隻要活好每一天就足夠了,何必在乎生死!”趙樸道,”隻是我心情鬱悶,不知如何化解!”


    “心病需要心藥醫,老朽無法!“老瞎搖搖頭。


    “我有些強人所難!”說著,趙樸搖搖頭,將一貫錢,丟給了老瞎,轉身離去,向著軍營前進。


    “等一等!”老瞎道,“其實也不是沒有法,城外有座女媧廟,極為靈驗!公若是有閑暇,多去拜一拜女媧廟,可解除公心的心結!”


    “多謝了,大爺!”


    雖然知道無用,可趙樸還是感謝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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