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在賢妃離開後,東殿的角落裏緩緩映出一個人影。


    此人正是前來給司荼送糕點的春禾。


    她不是故意偷聽的,知道其中的利害,自然不敢瞎胡說。


    隻得將聽到的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裏。


    臨近年關,整個上京城都熱熱鬧鬧的,除了安樂殿。


    賢妃自先帝逝世後,纏綿病榻,不過是幾日沒見就消瘦成了這樣。


    禦醫們束手無策,隻能用參片補藥等吊著,可都於事無補。


    三日後,賢妃病逝,喪事大辦。


    司荼跪在靈堂前,裝模作樣地流了幾滴眼淚,身後的太妃們哭作一團。


    其實說起來,賢妃與她們並未交好。


    隻不過是礙於當今陛下的麵子,才來傾情吊唁的。


    所以啊,宮裏的這些人情冷暖司荼也都看在眼裏。


    或許,出宮對她來說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


    “明日母妃就要下葬了,阿姊先去休息吧,今晚我來守靈。”


    肩頭落下溫暖,耳邊傳來一道熟悉卻略顯疲憊的嗓音。


    司權用披風裹住她微涼的身子,高大的身影緊緊將她籠罩在自己的保護範圍內。


    “我沒事,陛下明日還要處理國事,還是由我來守靈吧。”


    司荼緊了緊肩上的披風,看著麵前雙眸泛著紅血絲的人,有些心疼。


    賢妃雖然不是他的親生母親,但這些年司權都是視她為親人的。


    而對於賢妃假死一事,是萬般不能告訴他的。


    所以司荼選擇守口如瓶,在將來等她離開後以書信的方式告知。


    司權歎了口氣,動作輕柔地整理好她散落的發絲,


    “自從我登基後,阿姊似乎對我生疏了不少。”


    陛下這個稱唿不該從她的嘴裏說出。


    他還是更喜歡被她換做‘小六’。


    聽著親切。


    “陛下為君,我為臣,自該是要守禮法的。”


    說著,司荼朝司權拱手行禮,又朝後退了一小步。


    做皇帝嘛,總喜歡被人尊敬著,司荼估摸著司權也是這個心理。


    所以當然是要保持好距離啊。


    手中柔軟的發絲隨著她的動作而飄落於半空,司權看著麵前自己空落落的掌心。


    第一次覺得當皇帝似乎也不是件好事。


    “我是阿姊在這世間最親近的人,無需遵守什麽禮法的,像往常一樣便好。”


    司權喉結滾動著,劍眉也不由得皺了起來。


    他見不得阿姊跟他生疏,這比要了他的命還難受。


    司權還想要說些什麽,卻被司荼打斷了,


    “時辰不早了,陛下早點迴去歇息吧,想必母妃也不願意見到您如此勞累。”


    瞅瞅她這個姐姐當得多貼心,生怕他累著,趕緊提醒他早點歇息。


    而司權可不這麽認為。


    他隻當是阿姊借著母妃的由頭不想看見他,想趕他走。


    頓時這心裏就委屈了起來,但偏偏他還沒有辦法。


    “我知道了,阿姊也早點歇息。”


    司權的聲音很沉,垂著的眼眸令人看不清神色。


    但司荼隱約間總覺得氣氛有點不對勁,至於哪裏不對勁,她又說不上來。


    等這些人都離開後,司荼也麻溜地站了起來。


    這棺槨裏裝得根本就不是賢妃,真正的賢妃估計都到上京城外了。


    也真是難為她演了這麽長時間的一出戲。


    伸了個懶腰,司荼從小路穿了迴去,躺在床上就睡了過去。


    而迴到太極殿的司權,考慮著半夜司荼會餓,於是讓維年給她送去了幾盤糕點。


    誰知維年提溜著個食盒竟然撲了個空,整個靈堂陰森森,就是不見個大活人。


    “你的意思是說,阿姊並不在靈堂?”


    維年兩手一攤,連連點頭道,


    “是啊,連白蠟都收走了,裏麵空蕩蕩的,除了個棺槨什麽也沒有。”


    大半夜摸著黑過去,一陣穿堂風吹過,差點沒把他送走。


    司權看著沒有動過的食盒,蹙眉陷入了深思。


    守靈夜離開,這不像是阿姊能做出來的事情。


    除非這裏麵有他不知道的貓膩!


    司權招了太醫院為賢妃診病的禦醫,每一絲細節都沒有漏過。


    “太妃娘娘這病來得著實是奇怪,老臣行醫數十年,確實是頭一次遇見這種脈象。”


    “是啊,哪怕是用最好的人參吊著,也沒有絲毫的好轉。”


    按理說,這上等的補品正好能彌補太妃身子裏的虧空。


    可那脈象卻是半分好轉都沒有,甚至還越來越嚴重。


    太醫們將太妃的病情告知司權,一個個地等著最終的審判。


    早就聽聞陛下與太妃娘娘母子情深,此番半夜招他們來,不會是要秋後算賬吧?


    “朕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司權大手一揮,禦醫們額角上的冷汗才算停止。


    今夜還真是驚心動魄啊。


    院判張曉剛要隨同僚們離開,卻被司權叫了迴來。


    整座太極殿靜悄悄的,連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得到,而張曉心裏更是打著鼓點。


    別看司權年紀不大,可在他麵前,張曉是半點不敬的心思都沒有。


    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帝王之氣?


    “張院判知不知道有一種藥,可以讓人保持假死的狀態,然後在三日後又能恢複如常。”


    這種藥他之前隻是在書上見過,至於這世間有沒有,他還真不清楚。


    “陛下說得這是假死藥吧,不過這種藥隻流傳於江湖中,老臣也並不清楚。”


    像這種歪門邪路的藥,他們正統的中醫學怎麽可能會了解。


    “也就是說,連你也不能否認這種藥的存在?”


    不清楚並不代表不存在。


    江湖之大,什麽新鮮玩意兒沒有?


    張曉點了點頭,並不知道少帝的葫蘆裏賣著什麽藥。


    不過他的確無法否認假死藥的存在。


    聽聞當年先帝從雍州帶迴的德妃師承藥王穀,隱約有假死藥的消息。


    至於真假,張曉不敢斷定,自然也不敢跟陛下說這件事。


    在被司權放迴去的路上,張曉長鬆了口氣。


    方才自己點頭的那一刹那,少帝臉色發沉,他還以為自己要人頭落地了呢。


    索性是虛驚一場啊。


    三日後,賢妃下葬帝陵,陪葬在先帝身邊。


    而夜色中有一道身影迅速穿過帝陵,來到賢妃的棺槨處。


    暗衛在仔細確認後,飛速離開返迴太極殿,將棺槨內的情況都上報給了司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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