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開年便不順當。


    京中內外一時也不知出了多少事,值此人心惶惶之下,寧府勉強算是兢兢業業的結了賈敬的喪事。


    隻是因恰逢國喪,一時不好輕動,隻能還停靈在鐵檻寺內,等日後再扶棺迴金陵原籍落葬。


    還有,料理了闔府的大事,先前那夏太監說的事不免要提上日程來。


    這日。


    尤氏受邀,到大觀園裏看蜀葵。


    因少見的是由王夫人做主持,發帖過來,不免就叫人多留了個心。


    尤氏接了帖子,來尋丈夫賈珍商量幾句,便明了多半是為了商議內務府的虧空,才借著這個名頭尋來。


    不然再拖下去對兩府也不是個辦法。


    尤氏當下心定了,換了衣裳,直接從東府會芳園進來大觀園裏,照著帖子尋路。


    到了地方,西府珠大奶奶李紈出來引領尤氏進門。


    因是賈母和眾姑娘也在場,便少不得先說笑賞花一場。


    待得賈母乏了,散了眾姑娘迴去,王夫人才算得了空,引尤氏到花圃裏說話。


    「這些日子我這邊也看在眼裏,難為你費心周全,把你家大老爺的事料理妥當。」


    尤氏點點頭,因這話少不得歎氣一遭。


    「……大老爺煉了一輩子丹藥,如今花甲年紀飛升,不知算不算修成正果,隻能靠祖宗保佑罷了。」


    尤氏一聲素色衣裳,加之近來確實心力交瘁,又有許多話不好聲張,一時間站在一起,倒顯得和王夫人像是同一輩人了。


    王夫人這時,竟是對尤氏稍稍躬身。


    「東府大老爺這事,按理寶玉他舅舅也該迴來,隻是北麵實在是忙得走不開身,擔心你家裏老人介意,就托我致歉一番才好。」


    過世的賈敬之父,也就是寧府老國公賈代化,乃是王子騰的舉主,兩家前後擔任過京營節度使。


    所以王夫人這時才有這客套一說。


    尤氏連忙將王夫人扶住,急道:「這如何使得?我也聽說了北疆多事,王家老爺們國事家事一齊來了,那個喚做一丈紅的賊人到了今日還在生事,真可憐了他家的姑娘……」


    說到這,尤氏卻是想起了今日觀賞的蜀葵的別名就叫一丈紅,自覺失言。


    待見得王夫人麵上沒有怪罪的意思,尤氏這才稍稍放心,提議去前麵亭子裏坐著說話。


    王夫人也正不想說王子騰王子勝的醜事,笑著答應。


    早有粗使喚的丫鬟上前去,拿錦團墊著石凳,請王夫人和尤氏到亭子裏分別坐下。


    「那夏太監昨天也來西府這邊說了,如今他領了內務府的職,專門盯著這裏麵生事,一時倒難打發了他去。」


    王夫人說了夏太監的事,再來問道:「這事東府裏還比我還先知道,珍哥兒是怎麽說?」


    尤氏歎道:「他那個身子您也知道,好不容易去請了老內相說話,消息也大差不差。如今國庫裏麵也缺錢,賞賜軍伍凱旋的銀子還難湊齊呢,所以說是早晚要還上才好。」


    說到這,尤氏少不得要埋怨幾句。


    「打仗的人多了去了,個個還要去賞,白花花的銀子誰掏出來不心疼?」


    一個夏太監,一個戴太監,從前宮裏就他們兩個大些的,竟都來說內務府的虧空不容緩和。


    可見這事是躲不了的。


    王夫人道:「我也為這事發愁,可惜寶玉他爹這個點上又外放了,外麵的事情一塌糊塗,竟越發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


    尤氏聽得這話,也是叫苦道:「實在也是咱們近年來花費的多,結餘的沒有什麽東西。東府看著人少,今年卻已經


    是寅吃卯糧的地了,大老爺的事突然,操辦起來該有的東西半點也少不了,使得如今過端午的禮還是從下半年花銷裏挪過來的。」


    這事越說越難以啟齒了,王夫人尤氏兩個管家的婦人對麵發愁。


    要說寧榮兩府掏不出一百萬兩,倒也不盡然。隻是還有這偌大的家業要維持,又都是享受慣了的,哪裏肯突然將壓箱底的銅板都掏幹淨了。


    「朝廷追繳虧空,史家老爺那邊怎麽說?」


    想著欠錢更多更久的史家,尤氏這時來問王夫人,畢竟若隻論這一輩的關係,西府這邊畢竟要和史家親近些。


    朝廷追繳虧空,沒理由不尋上史家那欠了多年的債務。


    王夫人笑道:「你倒提醒我了,雖說保齡侯爺就任地方去了,忠靖侯卻還在京中內務府做事。咱們尋個日子過去拜會忠靖候夫人,提一提這事,看有什麽章程學過來也好。」


    這樣倒好,尤氏稍稍舒心了,點頭道:「朝廷的賬目要還,但一時實在是急不來,看到了內務府說說情麵,多等幾年收成好的年景罷了。」


    王夫人也是笑著點點頭。


    兩人再聊了一陣,周瑞家的尋路過來,請示王夫人。


    尤氏見狀便起身來準備告辭,隻最後說起一事。


    「倒是還有個事,要先和太太說了才好。」


    見王夫人和周瑞家的看過來,尤氏正是想讓話裏的意思在兩府傳開,便毫不避諱的往下說。


    「這些日子趕著大老爺過身,全虧了璉二兄弟在外麵幫了許多,才沒丟了體麵,我也不知道如何報答才是。正好我有一個妹妹,容貌是極好的,如今在外頭修身養性好些年,舉止也越發的端莊了。又素來是心念著璉二兄弟不肯嫁人,旁人勸了幾次了都不聽。」


    王夫人聽到這,便曉得尤氏的意思了,隻是一時不知道尤氏為什麽尋她說這事。


    果不其然,尤氏麵上浮現出些笑意過來,接著提議。


    「容我多事來保個媒,讓我那妹妹嫁給璉二兄弟做二房,大家親上加親,也算皆大歡喜。」


    「……隻是又怕鳳丫頭多心,怕還是要勞煩太太說合些。」


    尤氏這些年和王熙鳳來往的少,又隻聽說這些年西府璉二爺和璉二奶奶琴瑟和鳴、舉案齊眉著,從未聽過璉二奶奶善妒的風聲。


    這才有了這放心的提議。


    畢竟賈璉成婚十年了還無子,隻有一個獨女,想必上麵老太太也是著急的。


    「這……」早年間尤二姐死在西府,王夫人也隱隱聽說了尤家的兩個姨子,一向是覺得麻煩晦氣的。


    但這時想了想,倒是對尤氏的提議有些心動了。


    賈璉在榮府時,見他在朝廷蒸蒸日上,心裏常不是滋味。如今賈璉不在榮府了,幾番全然不顧這邊的事,倒是也念著個好。


    畢竟和夏太監還有內務府的人打交道,賈璉去總是要方便些。


    想到這,王夫人便是有了主意。


    「這事一下怕是不成,如今逢著國孝家孝兩重,鳳姐兒仗著這理,是萬萬聽不進勸的。」


    王夫人再是道:「我看,你還是直接去尋老太太說這事,等出了孝,這事就好說了。老太太是一向寵璉二的,嘴上雖然沒說,但眼看著蘭哥兒都這般大了,心裏肯定也是著急璉二房裏的事。」


    尤氏一想,倒也確實是這樣,不禁笑道:「還是太太想的周到,我倒是差點好心辦了壞事。」


    再聊了兩句,尤氏告辭,去看賈母起沒起。


    亭子裏,周瑞家的這才近前來,另外說起一事。


    朝廷遼地安定,將官凱旋,今日已經到了京中,邸報雖說還沒出,但封


    官賞願的不在少數。


    又周瑞在外頭聽傾城府裏的趙二管事說,璉二爺因舉薦之功,正準備出任六部侍郎。


    那可是從二品的官階,最緊要的六部堂官。


    因著這消息重大,周瑞家的才趕忙來報告王夫人。


    「難怪珍哥兒媳婦一改常態,怨也顧不得怨了,要張羅著給賈璉送二房。」


    王夫人若有所思,一時間起也不是,坐也不是,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雖然早就聽到過這事的風聲,但真是沒料到賈璉升官這般順當,朝廷曆來有幾人是是像這樣的?更不用說那邊還頂著個伯爺名號。


    「……我知道璉二是素來大方的,沒道理舉薦別人不照顧自家。寶玉在園子裏待著沒用,書也不好生的讀,幹脆就早些學著他哥哥的事跡出仕好了。」


    王夫人自說自話,帶著些焦慮出來亭子,又想起這事還要和賈政商量些才好,便轉頭吩咐周瑞家的。


    「叫你家那個手裏的事都放了,過來等著帶信去給老爺。」


    周瑞家的應承,急忙往另一邊走,迴到家中托人去尋丈夫周瑞。


    當然,這點動靜也少不得要往傾城府裏報過去。


    轉了一圈,響午過後,由興兒轉述到了賈璉耳中。


    「尤大奶奶無端操這份心做什麽?」


    聽說寧榮兩府張羅著給自個討二房,賈璉當真是有些摸不著頭腦。


    至於寶玉的事,賈璉倒是懶得多說,本來就到了年紀,這一兩年之內就不去考功名,就該直接以勳貴之身遞補出仕。


    興兒聽了賈璉的疑問,笑道:「這事小人倒是聽得出些門道,如今兩府的人聰明知趣的,就多半是想著老爺您。不然都是眼睜睜坐吃山空,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人心恐怕都要散盡了。」


    「想著俺?不怕一個個尋他們發作還是怎的?」


    賈璉冷哼一句,起身來。


    家中的事再大也不打緊,反正如今他不去尋事便算好了,沒人敢再煩到他頭上來。


    「隻快些趕車到前街等著。如今皇帝老爺一日比一日病重,俺還跟著著急呢,你這廝還典著個臉皮在笑?」


    興兒訕訕,忙是跑出門備車去了。


    賈璉換上官服,乘車一路往皇城午門趕。


    將士凱旋,他剛剛受了旨意,要負責引領立功的一眾將領麵聖,今日是沒有半點空閑了。


    由興兒昭兒一路駕車,到了皇城午門。


    如今賈璉不比昔日,值守的侍衛不來相攔,由他座駕徑直進來午門,過金水橋,堪堪停在太和門外。


    賈璉下車,過太和門,早有人過來指路。


    那一幹等候陛見的遼軍將領,都在太和殿廣場的一間署房中等候。


    其中倒是有不少是賈璉認得的。


    盧俊義、唿延灼、馮紫英……還有醉金剛倪二也去了遼地,隻不過他和楊誌等人或是官階太低,或是出身、功勳不夠,沒有在此處。


    賈璉和盧俊義是老相識,與唿延灼亦是堪稱某種患難之交,此時各自見過。


    再一細問,原來遼軍主帥已經先入宮覲見去了。


    賈璉便隻領著這些人出來,繞過太和殿,轉到臨敬殿外等候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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