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侍奉老師那是什麽時候的事?”


    對於艾因,米諾爾還是很想深入了解的,畢竟這個女人除了生活不檢點之外,基本就是跟她嘴裏吐的煙一樣朦朧。


    “以、以前的記憶,並無殘留。然伺候龍騎士大人之事,已非初次。”


    “那麽說,就是代代伺候著艾因麽?原來如此。”


    就像自家的獅鷲那樣麽,米諾爾如此想著,接受了這一解釋。就是說,艾因一族也有像獅鷲那樣伺候著整個家係的役魔,老師現在則將它交付給我。要是這樣,老師一脈不會就隻有她一個人·······


    “誒、那個,你……”


    一聽春虎出聲唿喚,坤立刻誠惶誠恐地發出似有所欲言的聲音:“誒、啊”。


    “主、主人,請直唿賽特之名字。”


    “主……我、我明白了。那麽那個‘主人’就算了吧。叫我米諾爾就可以了。”


    “初、初初初、米、米諾諾爾……大人!”


    “……不用那樣生硬啦。”


    “…………”


    “哇!騙你的!我一點都沒在意哦。一點都沒覺得討厭哦。所以,別做出那種表情啊!”


    看到賽特大大的雙眼又一次濕潤起來,米諾爾慌忙打圓場。


    漸漸看出來了,這個役魔似乎把主人——就是說米諾爾,當成是神一樣來看待。畢恭畢敬憚度,絕非一般。


    “總之冷靜下來!放鬆!深唿吸!好吧?”


    米諾爾用盡全力說道,賽特聞言立刻伸直背脊,張開小小櫻唇,“哈——唿——”地深唿吸。看來是個本性率直的好孩子吧。雖然讓人頭疼該如何對待就是了。


    ——可是話說迴來……這家夥真是出人意表啊。總覺得,比起役魔和主人的關係,更像幼兒和保護者的感覺?


    至少,似乎很難說得上是米諾爾期待的、讓施術者臉上貼金的式神。在戰鬥中絕對派不上用場。感覺甚至得反過來由自己來保護他。


    不,最大的問題是,還是這副外貌吧。這種時勢,帶著個這麽幼小的男孩子四處晃悠,說不定會招來各種無辜的誤解。


    ——老師這個混蛋……。


    本來還以為老師難得一次正經地為出遠門的徒弟而祝福一番,其實他一定在背地裏笑得抱著肚子打滾了吧。做出這種明知會落空的期待的自己真是個笨蛋。


    ——不、不對,慢著。要下結論還早著。到底是不是空自期待一番,還難以定論。


    役魔並非靠外表起作用。當然,外形帥氣那是再好不過,但真正重要的是實力。外表看來是個小男孩,其實卻是個厲害的役魔、這樣的事情也並非不可能。


    “好、好了。坤,就讓我聽聽你的事情吧。”


    米諾爾一開口,賽特又立即恢複了鄭重的表情。


    “首先……對了。賽特,你是屬於哪一類役魔的呢?說分類也可以哦。”


    雖然米諾爾本意隻是問個基本問題,賽特聽到提問,


    “——?”


    無言地側起頭來。就像接到“試試把天上的星星抓來看看吧”的命令似的,表情似稍微凝滯起來。


    “嗯?你自己不知道那些事情麽?啊,可是剛才,不是說過什麽作戰用之類的麽?那個,不是剛才莉可還是誰說的、作戰用的意思麽?”


    “噝、是。賽特乃米諾爾大人之作戰式役魔。”


    “就是吧?嗯那麽,誒……那什麽?就是所謂的,人造式吧?”


    “仁、仁棗……?”


    賽特雖然開朗地迴應道,臉上卻又很快晴轉多雲。陰沉的臉上冒出濕漉漉的汗珠,是因為迴答不出問題,然而似乎他卻將這當成是不可饒恕的罪惡一般。


    “哎、哎呀?這點都不清楚?……啊,對啊。你是代代伺候老師的吧。莫非說,是在‘泛式’出現之前、古老的英靈魔獸之類?——啊啊,不對。你說不記得之前的事情吧?可是,應該就是這樣了吧。”


    確實似乎藍鐵“在‘泛式’的概念中”應是屬於高等人造式。恐怕賽特也是和藍鐵同一類型的役魔吧。


    “算了,問些連你也不知道的問題也沒用。問點別的吧。比如說,賽特有什麽拿手的事情?都有些什麽能力?”


    “——噝、是。雖心有惶恐,隱形之術最為擅長。”


    “啊啊,就是躲起來吧。使來看看?”


    “然、然則……”


    一邊說著,賽特的身影嘶地模糊、眨眼間就消失了。雖然是自己提出的要求,米諾爾還是嚇了一大跳,和阿斯特艾郎一樣使用的把戲?


    “哇,消失了!好厲害。怎麽會這樣的!”


    不禁伸手出去,然而卻一下穿過賽特剛才所在的位置。與其說是隱去身形,甚至更像是瞬間移動到哪裏去了。


    “賽特?你在這裏吧?”


    “噝、是。”


    “喔喔,有聲音!好厲害啊。這不單止身軀變透明了吧?”


    “雖、雖也可辦到,然現在月兌離物質。正因如此,連氣息也一並隱沒。”


    “月兌、月兌離實在?什麽意思?是說變成幽靈之類的麽?”


    “噝、是。僅以靈之形式存在……再加之,將靈氣散布四方。隻、隻是,若如此開口出聲,靈氣必起波動……”


    聽他這麽一說,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凝視,便看見那裏有著如元素的影子似的物體。不,並非以雙眼看見,而是要以靈能“視得”。


    然而,即使如此,隻要賽特不說話,就算有靈能的能力,也無法感應出來。原來如此,這就是隱形啊,春虎興奮地點頭。


    “好、好了。可以出來了。”


    米諾爾一出聲,坤立刻就現身。雖然就在眼前,卻還是和開始的時候一樣“迴過神來已經在那裏”,忽然地出現了。


    “啊呀……再次審視真是覺得這個好厲害啊。真有你的,賽特。”


    “心、心心、心有惶……”


    “啊呀啊呀。真的了不起啊。我要對你刮目相看了。”


    “不不、不足掛……”


    賽特滿臉通紅低下頭去,然而碩大的尾巴唿唿左右搖擺。似乎正在害羞。這種地方就顯得很可愛。


    “那,其他呢?其他還有什麽能力?”


    “可懸、懸浮空中……!”


    “喔喔!真的啊!真的就像魔術一樣啊!還有呢?”


    “可操、操縱月力……!”


    “喔噢。月力、火球!好燙啊!是真的月火啊!好厲害!”


    保持正座姿勢懸浮在離地五十厘米左右的賽特,頭頂上生成如拳頭大小的青白色火球。火球繼而在增加兩個,總共有三個,輕飄飄地在室內飄遊。雖然有點像鬼火,發出的熱量卻相當驚人。


    ——果然很厲害!役魔真厲害!


    雖然開始還不知如何是好,隱身浮空之類,總覺得是很有役魔感覺、雖然不顯眼卻非常方便的能力。月火這樣的——威力到底有多強大就先不管——用來裝門麵就醒目。米諾爾非常滿足。


    見的主人的反應,賽特也一臉得意。尾巴搖的沒有一刻消停,高興得快要連身子也要扭動起來了。感覺似乎連臉都放出光芒來了。


    然而,


    “好厲害啊,坤!還有嗎?還有什麽其他能力?”


    “……誒?其他……”


    賽特的表情立刻黯淡下來。飄遊的火球,噗咻一聲消失,懸浮空中的坤也咚一聲掉到畳席上。在發出“——?”一聲無意識地側起頭來的米諾爾麵前,賽特的臉色漸漸蒼白起來。


    然而,忽似想起什麽,賽特的碧眼忽地閃亮起來。


    賽特啪一聲從正座姿勢改為立起一邊膝頭,同時右手忽地伸向背後。一反至今為止的行動,動作出人意料的迅疾。感覺有什麽發出閃光——下一瞬間,反握的出鞘月刃尖端已經抵到米諾爾鼻尖。


    米諾爾倒吸一口冷氣。


    “米米米、諾爾大人一日在此,不肖賽特已有覺悟、隨時可成為大人之彈丸!若有與米諾爾大人作對者,定必使之成為此愛刀‘月蝕’之亡魂……!”


    “…………”


    目光鄭重。而且,那鄭重的雙眸中,倒映著月蝕的刀刃。米諾爾抽拉著臉部肌肉。


    “……這、這樣啊。謝謝你,賽特。明白了。我明白了,首先把那個收好吧……”


    聞言賽特鼻息慌亂地把月蝕收迴背後。看來是在帶子上藏著刀鞘。然後,賽特又似想起什麽,慌慌張張地恢複正座。


    ——……不行。


    “故、姑且,賽特,那個……月、月蝕?那也是相當奇異的名稱就是了……總之,那把刀,沒有我的許可不能拔出來。明白了嗎?絕對哦?”


    “可、可是米諾爾大人。賽特乃為侍從,必得護衛米諾爾大人安全。若有不測之際——”


    “就算到時也要先確認!明白了吧?”


    米諾爾的語氣一強硬起來,賽特不情不願地點頭。


    ——動不動就拔刀的小孩子役魔啊。饒了我吧……。


    雖然不知道是什麽年代製作出來的役魔,但是賽特這種時代錯誤的言行,有必要讓他盡快改掉。不然的話,說不定會在難以預估的地方造成無法挽迴的事態。


    ——話說,要是這家夥闖了什麽禍來,那責任還是會落到我頭上吧?這可不好笑啊。本來單單要應付自己的事情就夠頭大了。


    真是讓人頭疼的事情。雖然不是太要緊,不過要想靠役魔讓周圍對自己改觀這種小算盤還是放棄好了。說到底自己還是不走運。米諾爾心中自怨自艾。


    然而,


    ——“雖然一直都知道你就是個笨蛋是個笨蛋,可是不知道你已經笨到那個程度了!”


    “……嗚!?”


    阿斯特艾郎冷冷的聲音突然在腦中閃過,米諾爾慌忙收起自己的自我陶醉。


    “這隻役魔不過才核心階位而已,換句話說,就是現在的你也能輕而易舉的擊敗。”


    “不過成長性應該還不錯,隻不過跟了你的話······炮灰的命。”


    毫不留情,一語中的,毒舌依舊······


    果然,


    ——笨、笨蛋!我到底在自大個什麽!


    正是如此。要抱怨的不是自己,而是麵前這個孩子才對。因為米諾爾不過是掛著個土禦門名頭的菜鳥。學習也是不太趕得上的吊車尾。要是不走運,要認自己這樣的人為主的役魔、才遠遠要比自己不走運吧。


    轉頭一看,賽特似乎覺得自己挨米諾爾罵了,低著頭陷入了沉默。頭上的兩隻耳朵,尖端也無力的耷拉下來。


    說到底,賽特這種極端消沉憚度才是問題。這是因為對米諾爾抱著相當的誤解吧?說不定因為因為米諾爾是艾因的弟子,所以就覺得是個“大人物”。


    “呐、那個啊,賽特?我不太喜歡受人誤解,所以先說在前頭……”


    “噝噝、是。”


    因為米諾爾一臉鄭重起來,賽特也立刻緊張地挺直了背脊。


    米諾爾不甚自然地清咳一聲,


    “那、那個,賽特,說白了我啊,在艾因老師的人裏麵,並不是像你一直以來所伺候過的人那樣、獨當一麵的傳奇英雄。老實說,就算是你,我也沒有信心能好好使用……”


    聞言——


    賽特的雙眼立刻唿地大張。


    藍色眼瞳中映出無底的絕望,


    “即、即即即即即是說,賽特乃無、無、無用之物……!?”


    淚如泉湧,坤嬌小的身軀激烈。


    “不不慢著慢著!”米諾爾說在急忙支起身子來。


    “不是!就說不是了!不是說不要你,不要你什麽的連一個字都沒有說過吧?不是那樣吧?不是那樣……我是說、不要太過高估我。”


    “——?”


    賽特雙目噙淚,一臉不明所以的表情。對於米諾爾話裏的意思,似乎一點都沒有理解到。


    “其實啊那個……我還是個學生——隻是算個魔法師學徒那樣的腳色罷了。而且,就算是學徒也是個普通的,其實跟外行沒有兩樣。絕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人物。所以,賽特不必對我這樣畢恭畢敬。”


    雖然自己這樣說太丟臉,但是卻是實情,無可奈何。


    聽完米諾爾的告白,賽特嘴唇緊閉滿臉驚訝。白天——講師和學生的反應如在腦中甦醒。米諾爾心下不快,情不自禁地別過臉去。


    隻是,


    “絕非如此。”


    賽特斬釘截鐵地說。


    一反剛才的、相當流暢的話聲。聲音中滿溢著堅實的確信。然而,當米諾爾吃驚的迴過頭來的時候,堅毅的表情消失,中途就變迴原先的樣子。


    然而賽特還是努力地,


    “方方、方才亦已稟告,賽特自入學為止、一直守候米、米諾爾大人身周。”


    “——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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