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天徹底的放開光明的時候,大雨終於也適時停止了宣泄自己的情緒。


    收功而立,一夜下來,體內的傷勢也算康複了幾分。


    而今五內俱碎,經過一夜的調養,也隻能勉強以內力將破碎的內腑拚湊在一起,吊住最後一口氣而已。


    拖著沉重的腳步在村裏轉了個遍,除了已經腐臭的死屍之外,當真雞犬不留。親眼看到眼前的慘狀,楊驛心裏不覺間升起一絲自己也說不出的情緒。


    民生多艱,不過如今也算是太平盛世,這山村也不該如此淒苦才是。


    走遍村落,楊驛也發現了一件事情,這荒野山村除了被屠村滅族之外,村民的生活其實早就已經淒苦不堪。


    實在難以想象,而今粉飾的盛世年景,竟還有如此淒苦之地,更難以想象,如此淒苦之地,為何還招來鐵劍塢的屠村之舉!


    看著滿目的血腥,問著刺鼻的腐臭,雖然心裏也曾有將這些山民入土為安的想法,一自己當前的身體情況,楊驛終於隻能無奈的搖了搖頭,循著村裏延伸向山外的路,漸漸走遠。


    雨後的清晨,清脆的鳥鳴此起彼伏,也不知從何處傳來隱隱的水聲,迴蕩在山間。


    翻過一道山嶺,隆隆的水聲如是千軍萬馬的征鼓,振聾發聵,一道瀑布自山口奔湧而下,跌落穀底,騰起的水霧在朝陽的映照下,架起一道氤氳的虹橋。


    “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何似在人間!”


    眼見盛景,積壓所有的情緒在此刻似乎都揮散而去。楊驛嘴裏朗聲高唱,身形淩空而起,飄飄如羽化而登仙,踏上虹橋,往瀑布另一側的山嶺而去。


    “如夢春秋已十載,一朝夢醒何處來。”


    腳踏虹橋,看著身旁的瀑布,百感叢生。


    “師弟還真是好興致啊。”


    一道美麗的聲音在雄渾的內力之下,竟是蓋過了隆隆的水聲,柔柔地傳進楊驛的耳朵裏。


    一道人影驀然升起,與楊驛遙遙相對!隻見那人一副書生裝扮,看起來約莫三十左右年紀,麵如冠玉,眉目蘊情,一條紫金發帶將一頭長發束在腦後,手拿著一柄折扇,好一副富家公子皮囊!


    “封俊!”楊驛看著來人,聲冷如冰,冷眼如刀:“村裏那些人,是你殺的?”


    “區區流民而已,還不值得讓我親自出手!”


    封俊合扇拍手,一笑嫣然。封俊扇指楊驛,也不多做什麽解釋,道:“多年不見,師弟可真讓我們好找!”


    “為什麽?!”


    楊驛目光如劍,直刺封俊。


    “當年的事情,確實是我對不起你。至於為什麽出賣你,卻不可說!”


    迎著楊驛的目光,封俊依然風度翩然。


    封俊也不再給楊驛開口的時間,意有所指道:“師弟好像受了不輕的內傷?”


    “所以是要我做個糊塗鬼?”楊驛一笑,獰聲道,“我在村裏給那些山民說過,要給他們討個公道!”


    “你知道我是不會留手的!隻是你身受重傷,還是你先出手罷!”


    封俊冷眼看著楊驛,麵無表情。


    “噗!”


    隻稍一催內力,內腑再次崩裂,一口濁血嗆出。


    一口濁血吐出,隻見楊驛右手往前一探,接著往後一抽,淡淡的水霧往後一拉,一柄短劍也不知從何而來,提在了手中。


    長劍猛然往前一送,淡淡的劍氣刺破空間,衝著封俊直刺而來!


    “好!”


    見楊驛出手,封俊嘴裏叫好,唰的一聲打開了折扇,用力往下一扇,內力奔湧,隻見一道朦朧的扇影從封俊手中的折扇延伸而出,直扇的水汽一蕩,重重疊疊,如是波濤滾滾,唿嘯著卷向了楊驛!


    眼見漫天的波濤就要將自己淹沒,楊驛陡然間身形猛然一卷,如魚躍九天,手中長劍一抽一劃,自下而上,竟是一劍劃破了漫天巨浪,一道劍弧劃過,真似要將封俊也剖成兩半!


    楊驛一招未盡,挽劍如花,水汽蒸騰之間,隻見兩條怒龍,憑空顯現,攜雷霆之勢萬鈞之力,直向封俊撲來!


    二人相識多年,手下招法早已心知肚明,封俊提手將手中折扇一收,避過楊驛自下而上的剖擊,自上而下一斬!


    數支扇骨之上,陡然生出支支寸許長淡淡的劍芒!隻見內力勃發之下,生出的劍芒猛的一合,勁力大盛之下,竟是離開了扇尖,向著楊驛激射而來!


    楊驛劍光一凝,虛幻的劍尖上,陡然凝出了尺餘方圓的一道冰鏡,閃爍著淡淡的精光!冰鏡既凝,手中短劍瞬間蒸起絲絲白汽!


    嚓!


    碎裂的聲音傳來,楊驛凝結的冰鏡隻阻住劍芒片刻時間。


    冰鏡碎裂,楊驛短劍緩緩往上一提,似握著千斤的分量一般,看似緩慢,卻堪堪抵住了劍芒。寒氣刺骨,竟是將劍芒也凍住一般,再不得寸進。


    封俊扇麵一展,一道暗香飄來。楊驛劍身一蕩,化重為輕,如一道清風拂過,襲來的暗香為之一清,千絲劍氣如是春風,絲絲縷縷,纏向了封俊。


    封俊手中折扇一圈一帶,將楊驛刺來的劍絲一撥,迴身一劃,扇尖如鋒,向著楊驛喉間斬來。


    楊驛往後一錯,正避過封俊的扇鋒,劍光閃動,眨眼之間,刺出八劍,正是一剛一柔、一直一圓、一動一靜、一正一側,一劍八式,看似雜亂無章,卻暗含相生相克之理,相輔相成。


    封俊一時身形如絮,堪堪避開身上要害,猛然往後一退!


    隻是雖然極快,一道淡淡的血痕還是刻在了封俊的臉上!


    “這是什麽劍法?”


    封俊穩住身形,真真切切的聞到了死神的氣息!


    “洗劍決!”


    楊驛手提短劍,風撩起蓬亂的頭發,一道劍光如是劃破天際的流星一閃而現!


    “噗!”


    封俊的身體重重砸在地上,楊驛身體一晃,一口濁血噴出,跌倒在封俊屍身旁。


    吃力的從封俊懷裏掏出幾個藥瓶,一眼從中選了兩瓶,倒出一黑一白兩粒藥丸,含在嘴裏,緩緩吞下腹中。


    鐵劍塢傳承自前朝,門中子弟隨身都會帶著療傷藥石,封俊身為鐵劍塢少門主,身上自是不少了這些東西,這一黑一白兩粒藥丸,正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療傷聖藥玉真散。


    隻是江湖少有人知,這玉真丸份陰陽二丸,雖都是療傷奇藥,單服卻另有隱毒,隻有陰陽二丸同服,才是真正的玉真丸,此事若非門中核心子弟,皆不知其中玄妙。


    藥丸入腹,楊驛也不耽誤,調理起體內的傷勢來。


    有藥石相助,不過小半日時間,楊驛便隻覺體內傷勢似乎恢複了兩分。隻是不知究竟是玉真散的效果,還是另有玄妙。


    “誒!”


    楊驛起身看著身邊的封俊,忽然長長歎了口氣,心裏究竟多少情緒,也唯有自己知曉。從封俊懷裏摸出幾個藥瓶放進懷裏,手裏拿著一袋秘製肉脯,眼裏更多了一絲喜意。


    這肉脯正是鐵劍塢藥堂所製,鐵劍塢弟子在外執行秘密任務時身上都會帶些這種秘製的肉脯,作為幹糧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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