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的日子有條不紊的流動著,轉眼月餘過去了,自打太後駁斥了皇上的法子,皇上一直也沒能想出什麽好主意能派遣誰去冷宮查案的,此事就悄然沉寂下去了。


    國事繁忙,邊疆不穩,蜀地還有洪災,諸事煩擾之下,皇上連後宮都鮮少踏入,即便去也是去皇貴妃處探望養胎如何了,起初偶爾招人侍寢,想起了小墨答應,但是敬事房聲稱墨答應的綠頭牌因犯錯而被皇貴妃撤下,皇上想想孕期女人的脾氣,便不再詢問了,擇她人侍寢。


    為這事,敬事房的太監還頗為感慨,難得的翻身機會,還真讓皇貴妃娘娘給堵著了。


    久而久之,見過一麵的小墨答應也被拋之腦後。


    倒是瘟疫的救治不斷傳來好消息,眼瞅著此事再過不久即可收尾,對相關有功之人的獎賞就提上了日程,皇上又重新想起抬舉墨青入後宮的事來。


    據下屬迴報,小五病好了,如今粘她粘得緊,她也找人給小五做了不少小玩意,還有木馬秋千,那小家夥過得越發開心自在,都不像原先那般怕人了,性子活潑了不少。


    皇上有意給年幼的小五找個可靠的人照料,這兩人感情越好,他就越發覺得這女子越合適,家世雖然不顯,還是宮女出身,身份低微,但是這樣更好,對小五更安全,若是顯耀出身的女子他反倒不放心了。


    多年前將繈褓中的孩童狠心交給阿哥所照顧的時候他就決定,無論他額娘如何,他都不打算給小五爭奪帝位的希望,若是能平平安安活著長大最好,沒有就當他沒有這個兒子,所以一直以來他都不去見小五,不曾用心失去了便不會傷心。


    要不是因為得疫,全宮搜查,侍衛來報,他也不知道這孩子一直受虐,盛怒之餘施虐者已得到應有的懲罰,再看著發燒到迷糊的孩子,不忍之下才叫人抱給墨青照顧。


    皇上想的是宮女也好啊,會照顧人,特別是墨青這樣的女子,也不會有欺負孩子的想法,沒有關係的時候都照顧得這般仔細,往後有了關係依靠的,便更不會欺負忽視孩子了。


    想清楚這檔子事,皇上打算給墨青抬抬身份,好封賞時位份能高點,這樣才好照顧孩子。


    原先蘇公公打探過,在墨答應身邊辦事時雖然名兒賜下了,但是檔案上還是奴籍,因為疫情延誤,尚未來得及正式在墨大人的宗族中落戶,雖然墨遠清的家族不算什麽世家大族,但也是書香人家,不高不低,確實也是個好選擇,便不多糾結,緊隨墨答應的意思,落入墨家族譜。


    皇上便派人加急去辦,此事對他而言隻是小事一樁,對墨大人家可就是一樁大事,雖然摸不著頭腦,為何皇上突然想起要給他家族譜增添一員,因為宮裏的女兒自進宮以來跟家中幾乎沒有了聯係,壓根就不知道還有女兒貼身宮女入籍這事,也就剛進宮那會還會想法子讓人送消息問好,後來就再也不聯係了。


    墨辛初來乍到,自己都病糊塗了,啥都沒理清,謹小慎微,低調行事,別說跟爹娘聯係,連最開始身邊的倆宮女都被她排斥在外,好在大家都是彼此的陌生人,說不出哪裏不對勁,也就沒人察覺出什麽。


    但是親爹親娘的這倆還是能不見麵就別了吧,她雖然對占了人家女兒身體感到愧疚,但也害怕見原生親人,倒是入宮的女子終其一生都未必能見上親人一麵這點反而讓她安心不少。


    不過為人臣子的,平白多了一個被聖上看中的女兒入籍,對家族而言是好事也非壞事,墨大人便爽快地去辦了,還得進宮謝恩,聽說這個撿來的女兒在宮裏還辦了大事,有大功勞,他也確實好奇。


    但比起那個白得的女兒,自己親生女兒的安危更被記掛在心上。


    今日是墨大人即將到京城入宮謝恩的日子,從皇城門口入門,走了大半個時辰才到禦前,被告知皇上在禦書房批改折子,聞言趕來的蘇公公請人到乾清宮裏頭談事的偏殿去稍等片刻。


    墨大人坐在廳裏等候,略微拘謹地喝茶,心中起伏不定,進了宮就想著如今是宮妃的閨女,老妻在自己出門前千叮嚀萬囑咐,讓他打探下女兒的現狀,後宮外男不得入內,即便是親生父女也一樣。


    不過剛剛鬥膽跟蘇公公問過,得知小女過得尚可,這才放心。前些時候得知宮裏出了瘟疫,遠在平州的夫妻倆光著急也無計可施,即便是天子腳下當差,那後宮消息也打探不得,隻得按捺下擔憂的心,期盼女兒過得平平安安的。


    過了一會,皇上批完折子,蘇公公才進房稟告。


    皇上點點頭,讓他帶人過來禦書房吧,要談的也不算國事,就不必太過拘謹嚴肅,禦書房這皇上的私人地方正好。


    在墨大人到來之前,皇上還在琢磨著蘇公公去取墨青檔案的事。


    蘇公公前些日子去內務府調取宮女墨青的資料,被管理檔案的主事告知昨日陸太傅也去調取這名宮女的資料,蘇公公覺得奇怪得很,迴來就稟告給皇上聽。


    陸太傅是皇上的老師,一路扶持皇上到現在,可以說是在他登基前後最重要的人之一,雖然現在已經不像之前年少之時那樣需要太傅時時教導了,但是皇上對太傅還是很尊敬感激的,所以一聽有太傅的事他便記掛上了。


    皇上想來想去,覺得陸太傅與墨青並無瓜葛,唯一有瓜葛的是他的兒子陸京墨與墨青現在是朝夕相處的同僚,他難免多想,這陸京墨莫不是對墨青起意了吧。


    皇上摸摸腦瓜子,覺得頭大。


    作為昔日的伴讀,皇上也是很關心自己伴讀的婚姻生活的,皇上年長京墨六歲,因為京墨從小聰穎,加之是老師太傅的兒子,年幼時就被太上皇抓來上書房給皇上當伴讀。


    兩人性子喜好各不相同,皇上年少時性子跳脫,還總想出宮玩,京墨雖然年幼,卻是一副少年老成的冰塊臉,很是沉穩,兩人即便年齡相差多歲,但是氣場卻是和諧的。


    長大了,不常見麵,但皇上偶爾想起也會過問京墨的情況。


    京墨當初不隨皇上心,不去前朝當政協理國事,反而選擇了去當太醫,誌向不同,聯係就少了些,也就請平安脈時聊上一遭。


    跟皇上的多情開花不一樣,京墨感情上是個榆木疙瘩,也不願將就,就這麽單著到現在,可愁死太傅了。有一迴皇上看在太傅麵上想要賜婚,沒成,京墨跑他麵前說娶妻耽誤他事業。


    如果京墨這個榆木疙瘩真的看上了墨青那丫頭,那他是放還是不放,放吧,這還得重新給小五找個人照顧,說心裏話,他也不大舍得這麽能幹的女人,皇額娘還說自己宮裏沒幾個能幹的,這不送上門的還要拱手相讓?


    不放吧,多年好友了,難得有這心思了,也算解了一樁心事,太傅也會很高興,年過二八了,太傅的要求已經無限放低,都不在乎對方女子是什麽身份,隻要他家墨兒願意娶就行,就怕他兒子是個斷袖的。


    思索中,蘇公公帶著墨大人進來,墨大人行過禮後被皇上扶起。


    墨大人還是頭一次單獨麵見聖上,激動地向皇上表達了自己對聖恩的感激之情,皇上也相應地表達了自己對臣子的關懷之道,兩人一番寒暄後,就陷入了無話可說的境地。


    看到墨大人緊張得汗都流出來了,皇上有意安撫。


    “愛卿遠道而來辛苦了,路途遙遠,愛卿大可不必進宮謝恩,不過既然來了,不妨見見愛卿的女兒。”


    墨大人一驚,以為自己打探後宮消息被警告,立刻跪倒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迴答:“皇上,微臣同辛兒她額娘確實心中記掛孩子,不過後宮妃嬪不能見外臣,微臣謹記於心,不敢越禮啊!”


    皇上趕忙扶起墨大人,說道:“愛卿何必行此大禮,為人父母,關心孩子,人之常情,朕並無怪罪之意。”


    等確認皇上確實是真心想讓自己見見閨女,並無責怪,墨大人才擦擦汗,就著皇上的手顫抖著站起身來。


    “讓皇上見笑了,微臣初見天威,略有緊張,不過見小女會不會對後宮影響不好……”墨大人想推讓不去見的,但想想老妻浮現在自己麵前的祈求,他便厚著臉皮應下了。


    “無妨,朕又不是大張旗鼓帶你去,低調些遠遠看上一眼便是了。”


    墨大人表麵不顯,內心遺憾:隻是看一眼啊。


    就這樣,傍晚時分,人生頭一迴的墨大人跟著皇上和蘇公公踏入了後宮,悄咪咪到了翠竹苑。


    薄荷正在給自己的薄田澆水,她的青菜已經長出來了,再過幾天都可以上桌了,那時小主也正好迴來了,她憋著這個大驚喜一直沒跟小主說,就是為了等小主迴來的時候讓她開心開心。


    皇上帶著墨大人躲在竹林後,笑了笑指著薄荷對墨大人說:“愛卿的愛女天性純良,就是這喜好挺特別啊!居然喜歡種地,所以朕便準了這附近的田林歸她侍弄。”


    墨大人傻愣愣地迴了皇上一個字:“啊?”


    蘇公公詫異地冒出來說話:“咦?這不是薄荷姑娘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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