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春城之中亂成了一鍋粥。


    景氏的府邸大堂之中,剛剛迴到壽春不久的景陽坐在主位之上,好像一具行屍走肉。


    景陽麵前唯一一名客人就是楚國上柱國屈蕩。


    良久無言。


    屈蕩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令尹,趙國人已經攻下巨陽城了。”


    景陽的眼皮微微抬了一下,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


    屈蕩歎了一口氣,道:“我們得想個辦法才行啊,這樣下去的話,城中的騷動會愈演愈烈的。


    景陽的嘴唇微微動了一下,吐出了一句話:“現在還能有什麽辦法?”


    屈蕩終於有些著惱了,加重了語氣道:“總不可能就這麽在壽春城裏坐以待斃吧?這樣的話還不如幹脆迴到各自的封地之中,看看能不能多死守一些日子算了。”


    景陽終於活了過來,沉默片刻之後道:“壽春城不能放棄,如果真的放棄了壽春,那麽大楚就要亡了。”


    屈蕩真的有點想一巴掌扇在景陽的臉上。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倒是說個行的主意啊?


    屈蕩強忍怒火,對著景陽道:“那令尹想要怎麽做?”


    景陽道:“如今壽春城之中還有兩萬兵馬,我等就據城死守吧。”


    屈蕩的眼皮子跳動了一下,道:“趙王可是足足有十二萬兵馬,而且還有那該死的重炮!”


    說到重炮的時候,屈蕩心中的煩躁又多了幾分。


    在沒有重炮之前,想要攻克一座城池那都是按月算的,可是在重炮出現之後,攻克城池的時間計量單位就變成了天。


    這對於防守一方來說絕對是一個無比糟糕的事情。


    景陽長歎一聲,道:“屈卿你說的這些本侯當然也知道,可是——若是本侯有辦法的話,趙國人還能打到壽春來嗎?”


    屈蕩無言以對。


    半個時辰之後,屈蕩坐在了自己的府邸之中,麵對著麵前一群楚國貴族道:“景陽已經沒用了,此人徹底的被趙王摧毀了鬥誌,雖然還活著,但卻和一個死人無異。”


    在昭氏的勢力被清除,楚王也徹底成為了傀儡之後,景氏成為當之無愧的老大,屈氏則是第二。


    景氏的勢力在宛城之戰中已經絕大部分都被趙軍摧毀了,屈氏的勢力由於還需要看守壽春,所以反而保存得相對而言要更加完整一些。


    在聽完了屈蕩的話之後,眾人麵麵相覷,不由問道:“屈卿,那現在我等應該如何是好?”


    當麵臨這種生死危機的時候,人們總是下意識的希望強者們能夠拿出一個主意。


    屈蕩沉吟片刻,歎了一口氣:“為今之計無非兩種,第一就是如同景陽所言,集中全力死守壽春。第二種——”


    屈蕩頓了一頓之後,緩緩說道:“便是向趙王投誠了。”


    大堂之中突然變得一片安靜。


    這兩種主意看上去都是非常糟糕的。


    當死人和當亡國奴,二選一。


    這怎麽選嘛。


    屈蕩看著眾人也沒了主意,無奈的搖了搖頭,道:“都迴去好好想想吧。在想好之前,盡可能的召集兵力到壽春來。不要想著你們的封邑,景陽縱然有萬般不是,但他有一點是沒有說錯的——”


    屈蕩頓了一頓,帶著幾分惆悵說道:“如果壽春也破了,那麽大楚就真的亡了。”


    王宮,某座偏殿之中。


    年輕的楚王靜靜的坐著,看上去十分憔悴。


    一陣腳步聲響起,楚王緩緩抬頭,露出意外的表情:“是你?”


    來的人是景陽。


    景陽平靜的在楚王的麵前坐下:“是臣。”


    楚王哼了一聲,道:“你怎麽有時間來寡人這裏?”


    景陽歎了一口氣,道:“畢竟是我把你扶上的王位,你就是這麽對待你的功臣嗎?”


    楚王臉上閃過一絲怒色,道:“如果寡人知道寡人這個楚王隻不過是一個連宮殿門口都出不去的大王,那麽當時寡人寧願被你殺死算了。”


    景陽哈哈一笑,道:“就算是現在,隻要你想死也不可能有人攔得住,不是嗎?”


    楚王別過臉去,不想再說話。


    景陽似乎並沒有被楚王這個動作給激怒,而是繼續不緊不慢的開口。


    “大王,不瞞你說,我在宛城的戰爭已經失敗了。趙王如今不但拿下了方城和江漢,而且也拿下了巨陽城,很快就要抵達壽春了。”


    這個大消息終於讓楚王再一次開口:“你說什麽?你就這麽把大楚的基業給敗掉了?”


    麵對著楚王的質問,景陽明顯有些惱火:“什麽叫我敗掉的基業?指揮的人是那個無能的白起,我根本就是個副將!”


    楚王微微點頭,道:“明白了,你比寡人想象得還要更加的無能,完全被秦國人戲弄在股掌之中。”


    景陽大怒,騰的一下站了起來,厲聲道:“我看你是活膩了!”


    楚王一臉冷笑看著昭齊:“你能把寡人如何?來,動手啊,寡人正好也不想當那亡國之君!”


    兩人怒目相視,好像兩隻憤怒的公雞。


    片刻之後,景陽突然哈哈一笑,重新坐了下來:“你想讓我殺你?我偏不動手!我就是要讓你坐在這裏,一步步的看到最後!”


    楚王又是一聲冷笑:“景陽,你如今也是窮途末路,和寡人又有什麽區別?哦,你還能在壽春城內逛一逛,但你敢走出壽春嗎?怕是趙軍直接就要了你的性命吧!”


    景陽眼睛一眯:“你怎麽知道趙國人來了?”


    楚王嗤笑道:“若不是趙國人把你逼得快瘋了,你又不敢在其他人麵前表現出來的話,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昭齊啞口無言,半晌才道:“我以前可不知道你是這麽一個牙尖嘴利之人。”


    楚王冷冷的說道:“當一個人連死都不怕的時候,他又有什麽話需要隱藏在心裏呢?你所認識的寡人,從來都不是真正的寡人。”


    景陽沉默了。


    良久之後,景陽輕輕的歎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好好看著吧,如果壽春真的破了,或許對你並不是一件壞事。”


    丟下了這句話之後,景陽大步走出宮殿,再沒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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