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趙何才剛剛睡醒,吳太後就來了。


    “王兒,聽說你昨日在大殿之上和那安陽君趙章開戰了?”


    吳太後興致勃勃,漂亮的臉龐上滿是笑意,全無在他人麵前的端莊之相。


    趙何咳嗽一聲,正色道:“母後說笑了,寡人隻是覺得樂毅確實是個人才,不應該被誣陷罷了。”


    吳太後笑道:“王兒,你這一次做得很好。之前那安陽君頗為猖狂,這一次也好讓他知道一下,究竟趙國是誰的趙國……勝兒,別敲了!”


    小平原君趙勝悻悻的放下了手中的木棒,在趙勝麵前,幾枚編鍾正在空氣之中搖蕩著,發出悅耳的聲響。


    平原君很快被宮女帶走。


    吳太後叮囑道:“明日王兒你和主父前往沙丘宮……那中山國女子雖以妖嬈著稱,但王兒切記不要太過放縱,齊國那邊老婦已經幫你定下親事,若是有一些風言風語傳到臨淄去,那也不好。”


    趙何忍不住失笑:“母後放心吧,寡人不是那種人。”


    母後啊,馬上都要沙丘宮變了,這時候誰還有心思去玩女人啊,就是四大美女過來,寡人也得先想著如何保命啊。


    在稍微猶豫了一下之後,趙何從懷中拿出了一樣事物:“母後,這個給你。”


    吳太後接過來一看,發現是個錦囊,當時就愣住了:“王兒,你這是……”


    趙何臉色嚴肅:“母後,寡人有一種預感,這一次去沙丘宮,或許會發生一些事情。若是真的出了什麽事情的話,母後到時候便打開這錦囊,切記一定要依照錦囊之言行事。”


    吳太後被嚇了一大跳,一把抓住趙何的手:“王兒,究竟怎麽迴事?”


    趙何笑道:“隻是一些預防手段罷了,若是一切順利,母後就當今日這些話寡人沒有說過便是。”


    安陽君準備發動宮變這件事情,趙何並不打算這個時候說出來。


    吳太後臉色嚴肅的看著趙何,足足過了好一會之後才點頭:“老婦明白了。”


    如果是在之前,吳太後絕對會追問到底,但是隨著這幾天事情的接連發生,吳太後對於趙何的能力已經有了一定信任。


    雖然並未繼續追問下去,但吳太後顯然十分的不放心,拉著趙何問這問那,旁敲側擊的,把趙何搞得頗為無奈。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外麵一聲通傳:“主父到!”


    主父趙雍走了進來。


    讓趙何有些意外的是,主父的身邊居然還跟著安陽君趙章。


    趙何站了起來:“主父。”


    主父點了點頭,坐了下來。


    安陽君也不敢怠慢:“見過太後、大王。”


    安陽君的態度又變得十分的恭敬,恭敬得無可挑剔。


    趙何看著安陽君,暗自點頭。


    這就是演員的自我修養啊。


    吳太後上上下下的看了安陽君一番,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主父看了吳太後一眼,道:“太後怎麽也在這裏,勝兒呢?”


    吳太後有些幽怨的看了主父一眼,道:“老婦聽說,老婦的孩子昨天在大殿之上被人當眾欺負了,差一點點就把名聲全部丟了。若不是孩子自己機靈,怕是臉都丟到全天下去了。所以老婦得過來看看自己的孩子,沒辦法,自己的孩子不心疼,難道還指望別人心疼?”


    主父臉色微微一變,幹咳一聲,道:“太後誤會了,安陽君也是一心為國,所以才會被司馬喜蠱惑了。”


    “哦,是嗎?”吳太後似笑非笑的看了主父一眼,道:“老婦可是聽說了,若是昨天老婦自己的孩子被人蠱惑了,那麽老婦的孩子傳出去就要變成昏君和全天下的笑柄。可現在別人的孩子被蠱惑了,除了幾個微不足道的降臣被拉去當了替罪羊之外,幕後的主使者似乎卻是毫發無損,還能在老婦麵前活蹦亂跳呢。”


    吳太後這番話之中指向性極其的明顯,讓安陽君的臉色陣青陣白,有些坐立不安。


    主父臉上的尷尬神色越發的明顯了,足足過了好一會才道:“太後,寡父都說了,這是一次誤會!都是一家人,若是因為小小誤會而……豈不是讓人笑話!”


    吳太後歎了一口氣,道:“是啊,孟瑤也就是個什麽都不知道的婦人,自己的孩子被別人欺負了什麽也做不了,反正都是一些誤會。有些時候老婦自己都在想,是不是要等到老婦死了,自己的孩子才能被人看重一些,才能被人多心疼一些。”


    主父終於有些無法忍耐了:“太後!”


    吳太後麵無表情的站了起來:“好了,老婦也該帶著勝兒迴去歇息了,主父和大王之間有什麽事情,就慢慢談吧。”


    吳太後拂袖而去。


    吳太後離去之後,房間之中陷入了短暫而又尷尬的沉默之中。


    過了片刻之後,主父才有些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朝著安陽君看了一眼。


    安陽君稍微遲疑了一下,然後從坐位上起來,在趙何的麵前拜倒。


    趙何一愣:“安陽君,你這是……”


    安陽君沉聲道:“臣鬼迷心竅,以至於昨日居然衝撞大王,請大王恕罪。”


    趙何這下是真的驚住了。


    要知道這年頭可不是後世的某些朝代,臣子的膝蓋都是沒骨頭的,見了皇帝就要跪下來自稱奴才。


    拜倒跪地,這可是非常大的禮節。


    即便趙何是大王,但安陽君的身份在這裏,他一輩子也不會拜趙何幾次。


    不僅如此,安陽君向趙何行禮的時候,趙何也得很客氣的還禮呢。


    趙何看著跪在地上的安陽君,心中也是感慨。


    這小子,是真的能演啊。


    也難怪以主父這般一代英主,也被安陽君哄得團團轉。


    能屈能伸,是個狠人。


    如果沒猜錯的話,安陽君是想要借著這個認錯的姿態來麻痹寡人,掩飾即將到來的沙丘宮變吧。


    主父這個時候也開口了。


    “王兒,章兒他也是為了趙國好,才做出了這樣的錯事。你和章兒乃是兄弟,兄弟之間有所誤會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歸根結底,寡父還是希望你二人能夠相互扶持,將來把趙國霸業給發揚光大才是。”


    “霸業……”趙何微微停頓了一下,沉聲道:“主父,兒今天在這裏鬥膽問主父一句,以主父之見,什麽才是趙國霸業之巔呢?”


    主父有些驚奇的看了趙何一眼,然後不假思索的說道:“當然便是讓趙國打敗齊秦兩國,稱霸天下。”


    趙何笑了起來:“不,這還不夠。”


    “不夠?”


    “是的,遠遠不夠。”


    趙何站了起來,沒有去看跪在地上的安陽君,而是伸手一指大門之外的天空。


    “主父,這天下已經打了多少年的戰爭了?寡人的目標其實很簡單,就是有朝一日能夠徹底的終結戰爭,讓天下所有的百姓都不會再因為戰爭而流離失所!


    若是想要實現這一目標,並非區區一個稱霸天下就能夠做到的。寡人想要的是消滅所有的諸侯國,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讓所有的人都不再以什麽周人、秦人、楚人而自居,而是都擁有著同一個稱唿——趙人!”


    趙何這一番話說出來,主父頓時為之動容。


    如果把時間往後推個三五百年或者更久,那時候的大一統思想自然是早就已經在儒家的宣傳下深入人心。


    但在如今這個從未統一過、一直分裂和混戰了近千年的戰國時代,這樣超出時代的話,這麽一個大一統的口號,絕對是十分讓人震撼的。


    隱約間,主父甚至有幾分神往。


    如果真的有一天,整個天下都是趙氏的……


    王兒這個想法,深合寡父之心啊!


    就連跪在地上的安陽君身體也是微微一顫,麵帶驚容。


    這個趙何小兒,竟有如此雄心壯誌……


    趙何看向了主父,正色道:“主父,寡人其實根本不會在意這些事情,寡人心懷的,是整個天下!隻要是能夠為趙國、為一統天下起到作用之人,寡人自然不計前嫌而用之。但,若是有人心懷不軌,寡人也不會有任何的縱容,必將讓他知道,何謂君王的雷霆之怒!”


    趙何之語,落地有聲。


    主父注視著趙何。


    曾幾何時,這位趙主父認為,自己的二兒子趙何個性懦弱有餘而果決不足,完全沒有繼承到自己的優點。


    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有了後來的諸多故事。


    但現在,主父在趙何的身上,看到了當年自己的影子。


    當年的那個自己,何嚐又不是如此的初生牛犢不怕虎,心懷天下,氣吞萬裏?


    不,或許,這個王兒,比寡父當年,還要更強!


    良久,主父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


    “王兒,你真的長大了。”


    趙何正色,彎腰行禮:“是主父教導得好。”


    一旁的安陽君很生氣。


    一方麵是源於主父和趙何兩父子之間流露出來的父子情深,另外一方麵則是因為他跪得太久,膝蓋都要跪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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