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所謂欠一次人情就像欠了一輩子,更何況她欠了兩個大的。


    塗筱檸開著紀昱恆的車隻怪自己不爭氣。


    紀昱恆坐在副坐上,塗筱檸聞到了些許的酒氣。


    “原來你會喝酒。”


    “我什麽時候說過不會。”他的聲音清鬱冷靜,絲毫聽不出喝過酒。


    “上次在婚宴,你跟那誰說你酒精過敏。”


    紀昱恆側過頭,長眸半明半昧,“哪誰?”


    塗筱檸握著方向盤注意力很集中,“就那什麽a行的宋江流啊。”


    “不記得了。”


    塗筱檸掃去一眼,見他慵懶坐躺著的大爺模樣,又繼續認真開車。


    估計這人隻記得住對他有用的人。


    “業務學得怎麽樣了?”


    就在安靜得塗筱檸以為他睡著了,又出聲了。


    塗筱檸心虛地抓緊方向盤,“基礎業務都學了。”


    “報告呢?”


    “已經開始在學寫提款報告了。”


    “客戶評級會了沒有?”


    “也在學。”


    “你跟饒靜可學的有很多。”沉默幾許,他說。


    “她確實很值得學習。”


    “塗筱檸。”驀的,他喚她全名。


    “在。”她不由自主地切迴到工作狀態。


    “你要趕緊成長起來。”


    後麵的車要超車,按了一聲喇叭,她聽得若有若無,側眸想詢問發現他已經閉眼休憩了。


    她坐好繼續開車。還讓她下班後不要叫他紀總,自己卻跟她談工作,真雙標。


    隻是快到交叉口她不得不喚醒他,一上車他隻說一直往前開,並未說他家在哪兒,前麵再開就沒路了。


    “那個,你家在哪兒?”


    “先路過你家,你就在那裏停吧。”


    塗筱檸腳底帶了下刹車,“不是送你迴家?”


    “你送我迴家再打的折返和我在你家門口叫代駕,你覺得哪個方案更好?”


    “我覺得a不錯,所以我選b。”她自知腦路不是他對手,索性不再多羅嗦。


    塗筱檸將車開到自己小區對麵停下,發現前麵正站著一個代駕,看到他的車牌便過來了。


    “您好,我是您叫的代駕。”


    塗筱檸想他真是未雨綢繆,肯定是趁她開車的功夫就找好了代駕,便說了聲“謝謝了”趕緊下車騰位,也沒再管他有無迴應。


    她走到小區門口才聽到他車離去的聲音,轉頭朝那方向瞧瞧,莫名覺得自己好笑。


    當相親對象變成了領導,你說這世界奇妙不奇妙。


    一頓飯果然奏效,紀昱恆很快打進了園區,並且讓趙方剛負責對接,園區裏企業眾多,趙方剛隻恨自己兩條腿不夠跑,紀昱恆給他一個月一戶的任務這下再不用大海撈針,忙得時候他還會帶著塗筱檸一起跑,這也是饒靜特許的。


    “業務學的差不多了,你也可以跟著小趙看看他是怎麽營銷客戶的。”


    塗筱檸以前也跟饒靜出去過,但都是去貸前收收材料或者貸後看看企業情況,現場看營銷這是頭一次。


    趙方剛是個人精,每次去園區裏包中都揣幾包煙,都先在園區傳達室裏給門衛發上幾根閑聊一會兒。


    塗筱檸不明白用意,被連熏了幾次忍不住問,“小趙哥,門衛隻是園區的,跟裏麵的企業沒有任何關係,你們每次聊啥?”


    趙方剛含著煙,走得吊兒郎當,“傳達室是小道消息聚集地,門衛能熟知這園區裏每一位老板開的什麽車,作息時間,甚至性格。”煙從他鼻腔裏冒出來,“所以不要小瞧門衛,做營銷的跟他們搞好關係絕不吃虧。”


    塗筱檸剛要解釋她沒有輕視的意思,趙方剛從公文包裏撈出一包煙放進襯衫胸袋裏,“有煙在手,談事不愁,你知道營銷四寶是啥不?”


    塗筱檸搖搖頭,趙方剛眯眯眼吐出一個煙圈,“煙在手,茶在口,牛逼吹完再喝酒。”


    塗筱檸蹙眉,可她是女的咋辦?


    趙方剛看她在思考的模樣像是知曉似的又補充一句,“男女皆可用,男女都適用哦。”


    他的觀點塗筱檸不敢苟同,隻是默默走著。


    兩人在一個商辦樓下停住,趙方剛沒進去,繼續悠然自得地抽煙。


    塗筱檸看看企業門頭,“小趙哥,這家企業前幾天我們不是來過?”


    趙方剛點頭,“我知道。”


    “那老板不是說不要貸款?”


    趙方剛邊抽煙邊抖腳,“現在不要,不代表以後不要。”


    塗筱檸不解,“可那不也是以後的事嗎?”


    趙方剛瞅瞅她,笑了,“客戶這種東西,你不能等他缺錢了再去營銷,越不缺錢你越要在他麵前晃悠刷存在感,等他對你有了印象,必要之時自然會第一個想到你。”


    “那他一直不缺錢呢?”


    “就當交個朋友咯。”趙方剛雲淡風輕道,“優質企業為了考慮成本,不要銀行貸款也很正常,但是一家企業總有資金周轉的時候,營銷不能急於求成,要學會放長線掉大魚,”


    塗筱檸受益良淺,又問,“那老刷存在感不會讓人反感嗎?”有時候她總接到推銷電話,煩躁的時候也很難聽下去。


    趙方剛笑得有點自戀了,“這就要看你的方式和人格魅力了。”又抽了一口煙,視線落在她身上,收起了玩世不恭,“小塗你啊,得早點有自己的客戶,不然在dr耗著哪天才能轉正。”


    塗筱檸垂眸不語,他的話一針見血。


    “有了客戶才有業務,有了業務才帶來利潤和存款,客戶經理就是靠業績吃飯的,沒客戶啥都白搭,你真打算給dr義務勞動一輩子麽?”趙方剛語氣是少有的正經,但塗筱檸知道他是認真的。


    這時一輛卡宴駛來,趙方剛眼睛一亮,“我就說門衛消息都準。”然後把煙頭一掐扔進垃圾桶。


    那老板車停好下來,趙方剛就迎了上去。


    “吳總,真巧啊。”


    那老板一愣,大概一時沒想起他是誰。


    “我dr客戶經理小趙,前幾天拜訪過您的。”


    “哦——”那老板拖長語氣,也不知是真想起來還是假想起來,然後隨意客套了一下:“又來園區跑?”


    趙方剛趕緊掏煙,雖被人家老板拒絕了,但他也未尷尬,“是啊,我今天出門的時候查了一下黃曆,說福星高照,諸事皆宜,我就琢磨著那得到園區跑客戶去哇,這不剛到貴公司樓下就遇到了吳總您。”


    雖然他油嘴滑舌,但這話讓人聽得著實舒心,那吳總麵露喜色點點頭,剛要走又停步,似在迴憶,“你叫?”


    趙方剛趕緊摸出一張名片遞過去,“趙方剛。”


    那吳總一接過,趙方剛就很知趣地給他讓開道,“那吳總您先忙,我就不打擾了。”


    “哦,好。”


    趙方剛朝塗筱檸使一眼色,她也朝吳總那邊微微鞠躬便跟他快步走了。


    一切就像偶遇,卻又達到了趙方剛的目的。


    “所以凡事點到為止,學會了沒有?”趙方剛邊走邊迴頭。


    塗筱檸狂點頭,果然營銷是門學問,她要學的簡直是路漫漫其修遠兮啊。


    兩人在園區待到下午,收了幾家的材料,迴到辦公室塗筱檸就看到了桌上的花。


    跟饒靜說的一樣,花一天一束,每天不斷,大家也從一開始的八卦到見怪不怪了。


    塗筱檸又將花放到其他空位上,正好看到紀昱恆辦公室裏有人。


    瞥見她的身影,紀昱恆直接叫趙方剛。


    趙方剛連坐下喝口水的功夫都沒又麻利跑進紀昱恆辦公室。


    “紀總。”一看,坐在裏麵的不是別人正是一直跟他躲迷藏的不良貸款保證人。


    “你迴來得正好,我們正聊你那筆貸款。”紀昱恆示意他也坐。


    趙方剛邊坐邊納悶他是怎麽把這老滑頭約出來的,居然還直接約到了行裏。


    紀昱恆則繼續剛才的話題,“沈總,現在管戶經理也來了,我就不兜圈子開門見山了,抵押物拍賣在即,我不想流拍,所以不跟您談別的,隻麻煩您一拍的時候參加競拍,把拍賣價格抬高。”


    這沈總笑得有點陰,“紀總,你我今日初次見麵,我本以為你是給我解決問題的,卻沒想到是給我製造問題,我看dr招的人是一個不如一個了,覺得我老糊塗好騙?我去參加競拍,到時候沒人終拍,你讓我出錢買抵押物啊?想得倒好。”


    紀昱恆端正坐著,把玩手上的簽字筆,“我既然跟您提了競拍,自然找好人終拍。”稍稍將椅子往後靠了靠,騰出距離可以交腿而坐,明明是二郎腿,被他這麽一坐卻有一股不同常人的氣質,整個人也變得更有氣場起來,“抵押物拍賣出的價格越高,償還不良貸款的金額就越大,那我們銀行向您追償的債務也越少,反之,就對您越不利。”


    沈總冷哼,“當初我們兩家企業是互相擔保的,現在他出了不良我也是受害者,我憑什麽要幫他還錢?不還你們又能把我怎麽樣?”


    他嗓門很大,大有豁出去的意思,塗筱檸在外麵都感覺到了這談判的不易。


    “看到沒有,大多企業隻有要錢的時候孫子,一旦放了款孫子就變成了銀行。”饒靜低聲說了一句。


    趙方剛坐在裏麵看著保證人的態度有點承不住氣了,剛要說話紀昱恆已開口,“那自然不能把您怎麽樣。”手上的寫字筆輕輕敲著桌子,“隻是您的企業所有賬戶會被凍結,您和您愛人還有企業都會進入失信老賴名單,出行受限,還有您的孩子以後上學也會有影響。”


    沈總抬手重拍麵前的茶幾,“你少拿這些嚇唬我,大不了大家魚死網破,你還能來搞死我?”


    紀昱恆笑了,“沈總,大家都是文明人,別常把死字掛在嘴邊。”


    “反正我告訴你,我不會還錢,一分都不會還!你們銀行有本事去找借款人,找我保證人算怎麽迴事!”


    趙方剛還是忍不住了,“沈總,我們現在就是在給您想辦法,一旦抵押物流拍,對您是百害而無一利。”


    沈總不聽,態度依舊惡劣,“那就打官司!我要跟你們銀行打官司!”


    紀昱恆筆一叩表示讚成,“去打好了,讓法院看看你在我們白紙黑字合同上簽的字,蓋的章,還有你愛人也是連帶責任擔保,你不怕費時間我們很樂意奉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到時候該替借款人還的你一分都逃不掉。”


    塗筱檸聽到他不再用尊稱,而是直接用了你。


    沈總氣急敗壞,“你!”


    “借款人逾期跑路,你是受害人我理解,所以我說了,你隻要參加競拍把價格抬高即可,如果覺得這是在害你,那就一拍兩散,一筆不良貸款而已,我dr不是承受不起,倒是沈總你,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和家庭是否承受得起。”紀昱恆站了起來,眸光直擊他的眼底,語氣收硬,“辦法給你出了,做不做你自己算算這筆賬,我還有會,不送。”


    然後紀昱恆就走出了辦公室,塗筱檸的辦公桌上的紙又隨之飄落。


    那沈總還在置氣,對著紀昱恆的背影出言不遜,趙方剛卻像在紀昱恆剛才的言行裏得到了底氣,對著他沉了沉聲。


    “沈總,大家撕破臉都不好看,您冷靜下來好好想想我們的話。我可以告訴您,抵押物拍賣一拍是評估價的7折,如果一拍流拍,二拍再在一拍的基礎上打8折,再流拍就隻能變賣,如果真到這步,3000萬的貸款我假設能拿拍賣的錢償還1000萬,那剩下的2000萬還是得追您來還,但是如果您去競拍,把價格抬高,再有人終拍拿下抵押物,說不定光拍賣就清償了貸款,您是商人,虧不虧應該心裏有數。”


    “你們少誆我,銀行可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們現在說有人會終拍,到時就我一個人拍豈不是遂了你們的意!”


    趙方剛也笑笑,“所以我們紀總也說了您可以不管,不過我要是您啊,我會選擇相信銀行,反正橫豎最壞都是被追償,為什麽不去試試。”他又掏出煙遞給他,“沈總,一起去抽根煙?”


    沈總朝他眼一瞪,哼了一聲就走了,趙方剛也後腳走出來,但表情有所凝重。


    塗筱檸隻當他是為那沈總不高興,本來還有問題請教也知趣地沒再打擾。


    到了下班時間,趙方剛也意外地沒像往常第一個走,直到紀昱恆開完會迴到部門,他從辦公桌站了起來。


    “紀總。”


    紀昱恆嗯了一聲腳步未停,趙方剛便跟進了他辦公室。


    猶豫了片刻,他問,“您真找到拍買我抵押物的最終人了?”


    “怎麽,你也覺得我在詐他?”


    “不是。”趙方剛趕緊否認,又撓撓頭有些手足無措。


    紀昱恆抬眸無聲詢問。


    “就……”趙方剛這會兒像個娘們,扭扭捏捏的,驀的輕咳一聲,低聲說了句,“謝謝。”


    “我不是幫你。”紀昱恆語氣淡淡把自己的筆記本扣放在辦公桌上,“我是為了部門。”


    “我知道,但還是要說聲謝謝。”


    紀昱恆未再作聲。


    “以後園區我會好好對接的。”然後趙方剛突然冒出這麽一句就撤了。


    饒靜看他今天反常的樣子輕輕嘖了一聲,塗筱檸看向她。


    “看,我說什麽來著,我們這位紀總是穩坐總經理一職了,他不僅會營銷客戶,連人心都收於無形。”饒靜低語,聽不出誇讚還是諷刺。


    塗筱檸微微蹙眉,所以紀昱恆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手機突然收到一條微信,塗筱檸打開看到是淩惟依發來消息。


    【陸思靖一直問我要你微信,姐們兒實在是撐不住了,給不給你說句話!】


    塗筱檸指尖在屏幕上頓住,再呆滯地看看那一排的花,終於知道是誰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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