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


    “區太太,您大女兒長得好漂亮啊!”


    “……”


    “區太太?區太太?”


    坐在沙發上的殳慧猛地醒過神來,看看不遠處一對女兒還在傭人的照顧下挑衣服挑得不亦樂乎,這才安下心來。將垂在臉頰右側的頭發別在耳畔,她溫和地問半蹲在自己身側的女店員:“對不起,我有點走神。你剛才說什麽?”


    “您大女兒長得好漂亮,才過兩歲,眉眼就出落得這麽精致了女店員瞟了一眼她剛剛抬手別頭發時一晃而過的戒指,繼續笑著說道。


    殳慧笑著迴了一句謝謝,又看了一眼兩個女兒。


    “小女兒也很可愛。可是她們長得不太像啊,難道是一個像爸爸,一個像媽媽麽?”女店員順著殳慧的視線看過去,雙胞胎小姐妹手上各自拿著一根粉紅色水蜜桃味道的棒棒糖,大一點的那個對著鏡子試帶著紅色緞帶纏繞而成的頭箍,另一個則站在全身鏡前,左扭右扭地看著自己腳上的紅色小皮鞋。兩個傭人緊緊地跟著,不錯眼珠地照看著姐妹倆。


    殳慧麵色不變,依舊淡笑著,聲音卻不知不覺間帶了幾分僵意:“她們是異卵雙胞胎,所以長得不太像


    “哦,是這樣啊!”女店員點頭應道,“以前見過的雙胞胎都是長得一模一樣的,還是第一次見異卵雙胞胎呢。區太太和區先生肯定不用為了辨認她們姐妹倆發愁吧?”


    “嗯


    殳慧的話還沒說完,一直跟在一旁的女助理接了個電話,隨後俯來,在她耳畔輕輕說道:“太太,先生說今晚得晚點迴家


    殳慧隻嗯了一聲,示意自己聽到了,之後便站起身來朝兩個女兒走去。


    女助理看著殳慧的反應,心內暗暗歎了口氣,重新將電話放在耳邊,對著那頭說道:“先生,太太說她知道了


    電話無聲無息地掛斷。


    女助理和附近的店員點頭示意,又繼續直起身站在這間法國高級童裝店的沙發旁,等著母女三人選過年的新衫。


    六點剛過,殳慧帶著兩個女兒迴到家中。大一點的區晞愉直接由傭人陪著上樓洗澡,小一點的區晞悅細聲細氣地說自己小肚肚餓了。殳慧讓傭人去廚房取了一碟紅棗糕,廚娘是廣州人,一應糖水點心做得極精致,紅棗糕紅如瑪瑙,卻又晶瑩剔透,區晞悅開開心心地吃了兩小塊,便也聽話地跟著傭人去臥室洗澡換衣服了。


    等兩個小人兒再下樓的時候,已經各自換上了一件粉紅色,胸前印著大嘴猴的兩截式居家服。兩人手拉著手,一左一右挨在殳慧身旁,嘰嘰喳喳地說起話來。


    “媽媽,爸爸什麽時候迴家啊?”小一點的區晞悅問道。


    “怎麽了?”殳慧看女兒不滿的表情,知道她又想和人顯擺自己新買的衣物飾品了。


    “我今天買的鞋子配爸爸以前給我買的白襪子可好看了!”區晞悅把小身子靠在了母親懷裏,接著說道,“我想穿給爸爸看說完,她捎帶著揉了揉自己肥嘟嘟的小肚子。


    “怎麽,又餓了?”


    “嗯。媽媽,我們可不可以先開飯啊?”她仰起小臉問道。


    一旁的區晞愉從鼻子裏哼了聲,“就知道吃,小吃貨!”說完,區晞愉昂首挺胸,步履端莊地朝餐廳走了過去,示意傭人給自己係好圍裙後,在餐桌旁筆直地坐了下來,方才開口嚴肅地說道:“吃飯要按時吃,要有規矩,對吧,秦阿姨?”


    一旁站著的秦媽看她這樣的做派,明明想吃飯還要擺譜教訓一下妹妹,又故作老成的樣子,憋著笑意迴道:“對,大小姐,吃飯要有規矩頓了頓才把下半句話說出口:“先生和太太還沒上桌,要吃飯還得等等


    被兩個女兒因晚飯而惦記著的區珈誠此時正在自家的院子裏,準確地說,是坐在泊在自家院子裏的座駕裏。


    這兩年多來,每到晚上迴家的時候,離家越近,他的神經就越緊張,最後總要在院子裏停留半個小時後,才會進家門。


    區珈誠的司機是從部隊裏退伍的老兵周建國,自他自己另開公司以來,一直都沒換過。周建國長得五大三粗,性格憨厚,車技嫻熟,心思也著實細膩。


    自老板說了兩迴開慢點之後,以後每逢開進區家門前的私人小路,他就會放緩車速,到了最後,幾乎是靠著慣性把車滑進庭院裏。之後,車子便停下不動,一直要坐著等到區珈誠開門下車,他才會靜悄悄地驅車離開。


    冬天的六點鍾,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區家院子裏樹蔭濃密,更襯得月色晦暗不明,隻有屋前的燈光和草坪燈勉力亮著。區珈誠按下車窗,車外夜風刮過,香樟樹沙沙作響,枝葉來迴搖擺,屋前的燈光似乎也隨之暗了幾分。


    區珈誠捏緊拳頭,朝屋內無意識地望了一眼,似乎想看到些什麽,卻又什麽也看不到。屋裏光華滿室,殳慧該是帶著女兒已經從商場迴家了,她終究還是嫁給了自己,自己和她還有了兩個可愛的女兒。每當想起這個事實,區珈誠便覺得心安,這一世,大概不會有任何事情能將他們分開了吧。


    可他希望的不止如此。他希望她快樂,更希望帶給她快樂的不止是兩個女兒,還有他。他想要她愛他,像他們年少時那樣,隻要看到彼此,眼眸裏的快樂就快溢出來;上課時不小心互相碰到手臂,也會臉紅心跳;放寒假的時候,更是恨不得假期早一點結束,便再也不用偷偷模模地借著問作業的名義打電話,也不用隻能趁著她下樓扔垃圾的時刻抱一抱她,說兩句甜言蜜語,然後靠著這點快樂熬過整個輾轉反側的夜晚。


    可是,這一切都被他毀了。毀在他的年少輕狂上,也毀在他的處心積慮上。結婚三年來,除非必要,他們之間幾乎從不說話。每天晚上,等他從書房出來,殳慧早已經哄好兩個女兒,獨自上床睡去;早上醒來,她的被窩從來都是空的,等他下樓,她已經穿得整整齊齊,坐在沙發上專注地看鳳凰衛視的早點新聞。之後,全家人一起吃飯,她帶著孩子出去參加各種親子活動,他則去公司開始又一天的忙碌。


    他們沒有共同話題,沒有互相關懷,甚至連身體交流也幾近於零。尋常夫妻冷戰,可能還剩一句“你迴來了?”“我迴來了這樣蒼白而無營養的對白,而他們之間,甚至連這樣的對話姿態都無。


    ……


    坐在前排的呂晶晶透過後視鏡小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老板,此刻的區珈誠靠在座椅上,眉頭緊皺,嘴角緊抿,領帶微微鬆懈,表情一如既往地陰鬱。呂晶晶坐直了身子,隔著遠遠的距離看著燈火通明的屋內,心裏再一次怨恨起了屋裏的女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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