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樣說,我也想到一件事……”今夏很久之前就想問的一件事:究竟是誰把他們禁錮在這個華麗的牢籠中,強迫他們以這樣的方式來“贖罪”,所謂的罪惡到底是什麽,真的從未有人打破過這個規則麽?那麽,去了外麵的世界,並且過的風生水起的浦原喜助是怎樣的存在?難道他並不是從其他世界來到這裏的,不受約束麽?


    “嘛,你早就注意到了吧?”高杉下麵的話印證了今夏的想法,他說:“庫洛洛,不隻是他,包括我在內的許多人,來到這裏之後,試過許多方法。你有興趣可以去警局翻閱一下七十年到五十年前之間的卷宗,在裏麵可以找到不少有趣的東西。時間久遠,能不能找到我就不知道了。”


    去警局?今夏抿了抿嘴唇,追問:“他……曾經故意被捕嗎?”用自身來試探是不是能脫離尼特町這個牢籠嗎?


    高杉嗤笑了一聲:“啊。殺人,放火,宣傳邪教,剛來的時候充滿活力,什麽都想試試看。不隻是他。這裏哪一個都不是任人擺布的家夥呢。跡部應該勸過你,不用在西索身上浪費心思。他死不了。我們都死不了。”


    今夏越發覺得庫洛洛這個人非常有趣:即使這樣也不肯放棄挑戰尼特町的規則,然而又不像是非要迴到原來的世界不可,因為真正想迴去的話,完全可以選擇乖乖接受改造的路。他隻是為了挑戰而挑戰麽?那麽,高杉又是怎麽樣呢?他也做過類似的事麽?


    “你那是什麽眼神?”高杉不滿的說。


    “咦,我的眼神怎麽了嗎?”今夏眨眨眼睛,站起來。又伸了個懶腰。


    “你的眼神倒不讓我討厭,隻是一想到這個眼神是看著別人的,我就不舒服呢,蝶蝶小姐。”高杉也站起來,慢騰騰的往前走,一直走到樓梯附近。


    今夏機智的走了過去,安慰道:“哎,可是我就是在看著你的啊,高杉。我正想問呢,我以為你是懶得關注其他人的類型,為什麽會知道那麽多事哦?”


    “那種人是什麽來路,你看一眼就知道了,我會不知道麽?”高杉對這麽輕描淡寫的安撫表現的不領情,但是上樓的腳步明顯的慢下來。


    今夏快走了兩步跑到他前麵:“上次賞花的時候吃的點心真好吃,還有嗎?”


    “點心一直都有,蝶蝶小姐確定還有時間吃麽?”高杉拉開了自己房間的門。這時候外出歸來的假發從另一側的樓梯上來,看到他們一愣,然後揮手:“啊,今夏來了啊——咦?唉,真冷淡哦。”


    “嘩啦”。


    之所以被說冷淡,是因為高杉就在這時合上了門。


    上次來的時候,鬆下屋的三個家裏蹲還齊聚一堂吃泡麵,怎麽……今夏不禁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麽。她又想起來高杉之前提過一句,銀時迴去了。於是開口問:“說起來,銀時迴去了對吧?”


    “嗯。”


    “這麽說,有人解開了他的枷鎖麽?”今夏又問。如果是的話,那銀時也是個幸運的人。雖然說能解開枷鎖的人有許多,但是剛巧會來到尼特町,剛巧能遇到他,剛巧發現了尼特町的秘密……這些偶然結合在一起,就不是那麽隨便就能觸發的事件了。


    高杉的笑裏帶著詭異:“哼呋呋……嘛,誰知道呢?點心在櫃子裏,自己拿。”


    今夏明白再繼續銀時的話題隻會讓氣氛變得尷尬,幹脆的放棄了這個話題。她打開了櫃子,發現裏麵是一個小型的冷藏箱,再打開,才拿到了盛放在碟子裏的點心。這樣的設計讓冰箱這種現代工具很好的隱藏在古典裝飾之下,和整個房間的布局風格融為一體,她不由得感歎一下這裏不愧是尼特町有名的鬆下屋,高杉不愧是超貴的顧問。


    點心還是那天的味道,隻不過帶著輕薄的一層冰霜,粉質如磨砂的表皮下能看的到彩色的心,淺嫩的顏色非常清淡雅致。高杉坐在桌子前麵,當她不存在一樣擺弄著什麽東西。今夏拿著盤子走了過去。


    “啊~”隨便撿了一塊送到高杉的嘴邊。


    這麽順理成章的動作,好像已經演練過千萬遍。


    高杉也順理成章的就著她的手咬著吃掉,還評價說:“太甜了,你自己吃吧。”


    氣氛一下就緩和了,今夏爽快的把整個盤子都抱在懷裏,一邊看著他的動作:“你這是在忙什麽?”


    “看不出來麽?”高杉拿著一塊棕灰色的像是木料的東西湊到她麵前。香香的氣味撲麵而來。


    “啊嗚——哎?!”今夏正要去咬,被高杉點著額頭推開。


    “這個東西從哪個角度看像是食物嗎,蝶蝶小姐?”他重新把那東西丟到旁邊的紙張上,“這是香料。嗬……從蝶的角度來說,是食物也說不定呢。”


    “啊哈哈哈。”今夏毫不在意被吐槽,繼續吃著點心,問:“你在做熏香麽?”


    “嗯。別人送的。收拾東西的時候發現了。”高杉隨意的說。


    今夏又湊過去聞了聞:“嗯……雖然不太懂但是看上去很高級的樣子。所以,真的是在做熏香咯?真風雅啊,高杉什麽都會呢。”


    “你又想問什麽了?”高杉已經習慣了她的聊天模式。不把他壓榨到什麽都吐不出來,這家夥是不會罷休的吧?


    “就是普通的聊天啊。”今夏把盤子放在桌上,雙手放在膝蓋,“發展到一定階段想要了解更多有關對方的事,也是人之常情,對吧?”


    高杉笑了一下:“嗬哦?我們發展到什麽階段了?”


    今夏倒是很認真:“我把薪水都交給你的階段啊,高杉大顧問。啊,好過分,你不是已經忘了吧?”


    “沒忘。”高杉也收起笑來:“我不喜歡那個稱唿,叫晉助就行了。”


    “晉助。”今夏從善如流的改口。馬上打蛇隨棍上:“你好像不太想提自己的事……唔,我猜到了原因。嘛,那就挑幾個你想說的事吧?”原因,和其他人想要離開這個尼特町的原因是一樣的。高杉還不想讓她知道困住他的枷鎖是什麽東西。


    高杉又想要吸煙,在懷裏沒摸到煙杆,想起來是被他丟在庭院的走廊裏,索性放棄。他說:“我的人生可是很單調的。家中姑且算是和你的出身差不多吧。”


    今夏點點頭。這點她能看得出來。連隻在接電話的時候和高杉說過兩句話的媽媽,都認為他是“哪家的公子”評價他為“風雅的男人”,隻是這家夥看上去太有時代感了,像是上個世紀的人。


    “那工作呢?”看他的年齡和做派,既像是學生,又像是無業遊民——就是那個吧,“高等遊民”什麽的。


    高杉換了個姿勢坐,他說:“從這個世界的角度來說,無職。算起來,就是跟你這種人為敵的工作吧。”


    原來如此。今夏理解的點頭:“沒有猜到,不過有個概念就好了。總之,你是反社會型的家夥啊,晉助。”


    迴應她的是一串神經病的大笑:“哈哈嗬嗬嗬……這個稱唿不錯,我收下了。聽到你要做將軍的時候,我可是吃了一驚呢。”雖然是這麽說,可今夏迴憶起來,他當時的表情完全沒有吃驚的意思。反倒是像“這還差不多”之類的情緒。


    “所以呢?你成功了嗎?”


    “嘛,也不過就是那種東西罷了。”高杉偏著頭去看窗外,眼神不知道落在了哪裏:“這樣跟你說話,我內心的什麽東西又開始……不安分呢……”


    “你還是好好安分啦。”今夏伸手過去,揉了一下他的頭。然後就愣住了。


    傍晚的殘陽照在黃昏的尼特町,和點起的燈籠一起,變成尼特町最有特色的景致。黃昏的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融進了高杉的發間,把他也鍍上了金色。隻剩一隻的眼睛在撩起的頭發下麵熠熠發光,裏麵像是有一團火焰。而鼻翼的另一側裹著的繃帶,冰冷的顏色像是永遠都不會融化的雪。


    今夏的手從他的頭發慢慢移動到了纏著繃帶的一側,高杉落在別處的目光就重新迴到了她的身上。


    “這下麵,是什麽?”今夏的手指在繃帶上撫摸,非常輕柔。


    “沒什麽,瞎掉的一隻眼。”高杉表現的很安分,他的目光卻不安分的直盯著今夏的臉,目光裏的火焰連同她一起燒著了,在這黃昏的尼特町。


    “哦哦!嗯……怎麽說呢,這個造型實在是……好帥啊。”今夏笑眯眯的,把他的頭拉近懷裏:“我啊,並不是想做個人人愛戴的將軍。”我想做一個能讓別人理解到我在做什麽,並且想要和我一起完成它的人,是不是將軍……根本就無所謂。


    高杉順勢抱住了她,沒有說話。這一刻連唿吸的聲音都是多餘的。安靜的等待夜的到來,這一天就這樣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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