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迴去之後,頭上的花她沒舍得拆掉,帶著浴帽洗了澡就睡了。


    不知道是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今天的夢又夢到了沢田綱吉,並且內容很離奇,離奇到她半夜醒來時堅持用錄音功能記錄下了大概,才舍得繼續去睡。第二天醒來後果然夢已經忘了一大半,直到聽著昨天半夜的錄音,才能勉強迴憶,就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幹預她一樣。今夏又覺得這不隻是夜有所夢那麽簡單。有可能是白天沒有想通的東西,在睡著的時候想通了吧?


    她把頭發隨便的紮起來,小心沒弄壞那朵花,一邊聽著自己迷迷糊糊的聲音。


    “……他們都是飛在天上打的……沢田被叫十代目,就是獄寺經常叫漏嘴那種稱唿……用戒指戳一個方匣子,裏麵會跑出來動物……沢田頭上還會著火,雲雀會冒出紫色的光……獄寺帶著一隻小白貓很萌……總之打了打之後,有個白毛跑出來……這裏記不清楚,打一打還有靈魂跑出來……最後好像沢田贏了,贏了……贏了之後就……”


    錄音到了這裏時,有一段今夏倒水喝的聲音。半夜的時候她太困,加上之前喝了酒,喉嚨裏幹的冒煙,堅持到這個程度已經是極限了。再往後還有斷斷續續的分析,記錄著她剛從夢中醒來時電光火石的靈感。


    那個夢最離奇的地方是空中飛行。目前的科學發展來看,人類還沒有飛起來單體作戰堪比機器人的技術。今夏又想起來之前也夢到過有關沢田的東西。那次是夢到了像是他的家鄉一樣的場麵,住宅就是隨處可見的一戶建,院子裏晾著洗好的衣服,顯得那麽平靜而幸福,和這次夢到的,是完全不同的氣氛。


    接二連三的夢到有關同一個人的事,並且夢裏會出現很詳細的、她卻從沒見過的場景,這不得不讓人留心。她不打算用常理來解釋這些夢。因為,整個尼特町給她的印象,早就已經不再是常理可以解釋的了。難道,夢裏那場亂七八糟的戰鬥,會和沢田綱吉所說的“刑期”有關?這家夥是打爛了東京塔還是砸壞了自由女神像——這兩樣東西在無數文學作品電影遊戲裏被毀壞過無數次,再多被弄壞幾次也毫無壓力啊。


    她當初像著了魔一樣看中了尼特町的特殊土壤……是偶然,還是必然呢?


    這時候今夏已經打扮完畢,時間剛好。她把錄音關掉,手機隨意的塞進口袋裏:今天也免不了要去一趟尼特町了。


    可是她忘了帶傘。


    “啊,是今夏,快進來吧,都淋濕了啊!”沢田一見到她立刻著急的把她拉進去。


    “沒事沒事。”西裝什麽的,弄壞了也不心疼。今夏接過毛巾擦拭著頭發和臉上的雨水,幸好是她下了車才發現在飄小雨點,隻淋了不到五分鍾。本來想在便利店隨便買一把傘,誰知道便利店門前擠著一堆縮手縮腳的大叔,讓人不想靠近,索性快跑了幾步就到了,沿途一直走在屋簷下,勉強遮了一下。不過遮不遮雨已經沒差別了,她已經被細小的雨水淋透了。鞋子也被水汽浸濕,冰冷的禁錮著她的腳,很不舒服


    “不過真少見啊,你會穿製服到這裏來。”獄寺在一邊叼著一支棒棒糖說。


    “嗯,昨天的衣服沾了酒氣,要送去保養。”今夏隨口解釋,又問:“我穿製服很奇怪嗎?”


    “不,不會!很漂亮的。”綱吉立刻說。


    今夏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在心裏說:你可千萬別愛上我哦。


    “那朵花,戴在今夏的頭發上很可愛。”沢田看著她笑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今夏總覺得,沢田有哪裏變得不太一樣了。是經過了那個夢的影響,使得他給自己的印象發生變化了嗎?這種變化,是她太敏感,還是確有其事,實在無法印證。


    今夏抬手摸了摸那朵花:“啊,這個。這是——”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了。打斷她說話的,是川平大叔。川平今天也在吃拉麵。裏麵放了大蒜,隨著他下樓,房間裏麵就彌漫起了一股濃鬱的大蒜味:“綱吉君,有客人拜訪哦。”


    有客人?看樣子不是指今夏吧?


    沢田愣了一下。


    “喂,有沒有搞錯。今夏一來你就要把阿綱支走嗎?”獄寺首先不滿起來。


    “嘛,嘛。年輕人火氣不要這麽大。”川平大叔爽朗的一笑,可在場的所有人心裏都爽朗不起來。他還說:“綱吉君又不是隻有今夏一個朋友哦,比方說上次好說歹說終於撤訴的那位,呐?”


    今夏摸摸鼻子。低著頭假裝沒聽明白。


    這事她不想管,也管不了了。就像昨天晚上雲雀說的那樣,這是他們崩格列的事,也是沢田能獨當一麵的契機,跟她這個外人沒關係。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沢田已經和她建立了密切的聯係,而再繼續讓沢田依賴她的話……會變成麻煩的局麵。


    可是沢田抓住了她的衣袖。她的袖管還是濕的,手指冰涼。雖然沢田嘴唇抿的緊緊的,求助的話沒能說出口,可今夏明顯的感受到了他的無助。


    “呃……嗯,不是說半個月之後嗎?”今夏隻得看向川平,試探著說:“正巧我今天來找綱吉有點事,要麽今天不見那位客人可以嗎?”


    “這樣可不行啊,町長大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今夏總覺得,川平那被拉麵氤氳的霧氣蒙上一層白霧的眼鏡,比清晰的時候還能看透人心。他說:“在尼特町裏,隻靠著同情才能活下去的家夥,是得不到尊重的哦。今夏的善良我已經充分的感受到啦……嘛,您這樣做什麽時候是個盡頭呢?說句泄氣的話,這裏多的是像綱吉君這樣無助的可憐孩子呢,您又怎麽幫的過來?多少年了,我們都是這樣走過來的哦。讓綱吉君一個人壞了規矩是不可能的。”


    “我可不是天天都這麽好興致要布善啊,川平大叔說的那些可憐孩子我又沒看見,等看到再說啦。再說,這也不算是壞了規矩哦,都說好了半個月之後的,是那位客人太心急了。”今夏力爭著今天和沢田的談話機會。


    善良?別開玩笑。她得盡快弄清楚,那兩個夢讓她聯想到的信息的正確性。一旦她的猜測是對的,那她的工作方向會調整,對於今後的行事也大有幫助。老實說這件事不是非要沢田不可。不過,她已經幫忙到了這種地步,沒理由放棄這次搞好關係的機會。


    “哼哼,我當是誰呢,原來又是你啊,怎麽,連買把傘的錢都沒有了嗎?”川平還沒來得及答話,已經從正門走進來一個衣著華麗的人。今夏認出來了,他就是那天當街要今夏別去糾纏沢田,後來被銀時訛了錢的人。


    又想起高杉說他偽造數據,讓沢田背鍋的事,今夏臉上馬上揚起了燦爛的笑容:“是啊,您還記得我呢,真是榮幸。不過真是抱歉啊,今天提前預約了沢田的人可是我。”


    “今夏……”沢田擔憂的看著她:“要不然,我還是跟他去……”


    對方哼了一聲,還瞪了沢田一眼。


    今夏做了個製止的手勢。她想看看這家夥這次是不是還想搞什麽花樣。或許他能騙得了沢田甚至雲雀,可他騙不了今夏:她最擅長的事之一,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小人之心。


    今夏笑眯眯的走過去,謙虛的打招唿,又謙虛的說:“其實不僅是傘,我連吃飯的錢都沒有啦,你猜猜看是為什麽?啊,還是我來說明吧。我把錢都拿去做一個超級賺錢的項目了哦,對吧綱吉?”


    “誒?”沢田不明所以的看著今夏。獄寺卻在這時候已經嗤笑出來,不善的看著那個客人。


    今夏眨了眨眼睛,故作天真的歪著頭說:“就是那個項目嘛。一把爛股交給某個顧問,然後等他賠光光之後啊,我再申請賠償,賠不出來就起訴哦,反正崩格列有的是錢,一定會被我威脅。這樣一前一後能賺個幾億呢!”


    “咳!喂,你這家夥胡說什麽!”對方被戳到軟肋,卻又不想承認他低級的鬼把戲被揭穿。他以前的確是造假數據以達到崩格列的接待標準,可也確確實實是花了大錢。他的本意並不是敲詐崩格列,而是聽說了尼特町的種種傳奇之後,真心誠意的覺得沢田有幫他起死迴生的可能。然而,當他意識到沢田的水平也不過如此之後,就動了歪腦筋。現在被今夏這麽一說,反倒像是他一開始就打定主意要敲詐一樣了。


    “啊,我隻是在說自己的發家史,怎麽了嗎?”今夏的笑容越來越虛偽了,微微翹起的唇角像是帶著刺,將本來就心虛的家夥刺傷到啞口無言。


    哼。也是多虧了這個人,給了她一個讓沢田欠人情的契機。


    “跟這種人還費什麽話。喂,你這個詐騙犯,說好了半個月之後再來,你今天是來找打的嗎?”獄寺雙手交握,把骨節按的啪啪響。


    “我!我可是已經已經交了諮詢費的客人!來看看工作進度,有什麽不對!”對方想要表現的強硬,卻在兩句話之後完全失去了底氣。


    今夏還是笑著的:“這可難辦了,我和沢田是昨天就約好的。您不是教育過我,不能加塞嘛。”


    那位客人已經充分體會過了不被歡迎的氣氛,卻還是說:“我們好幾天之前就約好了。”


    “也是呢。”今夏笑了笑:“在空手套白狼方麵,您可是大前輩。如果不是有您這樣的先例,我怎麽會想到這麽絕妙的賺錢主意呢?”


    “今,今夏……我沒關係的,你不要這樣說自己啊。”沢田終於聽出了今夏的畫外音,緊張的說。


    她也不想這樣說。現在多得罪一個人,就代表自己將來的路會窄上幾分。幾乎所有成功人士的經驗裏,都有一條“與人為善”。對於她這個職業來說,人脈就是一切。即使眼前這家夥陰險卑鄙,可他也是一個有選舉權的公民,並且是個有錢的公民。今夏實在不應該得罪他的。


    可如果這種人都可以姑息,那她無論是當町長,還是當將軍……又有什麽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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