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慎的取了錢,今夏仍舊穿著平時經常穿的半新不舊的和服出門,盡力表現出“我是個沒多少錢的普通人”的姿態。她一共隻有四套和服,配合場合和季節,是完全不同的花色,勉強能夠來迴替換。畢竟和服這東西比較貴,尤其是她從老家帶過來的那一套,足夠買一輛不錯的車子,今天是肯定舍不得穿出去沾灰的,除非是下次選舉的時候順利升官了,才準備拿出來穿一穿。


    啊,這次沢田綱吉也有很大幾率讓這筆錢打水漂。希望這種劣勢能靠著她和獄寺的幹預稍微扭轉一點,至少別輸的太難看?自己的本錢能保住就行了。隻要到時候讓沢田欠了這個人情,她就算達成目的了。至於用這筆錢賺幾億?嗬嗬嗬……不是她看不起沢田,對新手來說那是不可能的任務。


    有人突然拉著她的手臂,把她從思考中揪出來,召喚到了現實。


    是高杉晉助。


    “今天晚上,院子裏的待宵草要開花了。來看吧。”高杉毫無鋪墊的用一句話說明了時間地點人物事件。


    啥?


    今夏把手臂解脫出來,整理了一下衣領。這種衣服就是這樣,被稍微拽一下就開了。她看了看高杉,莫名其妙的說:“我今天很忙的。”


    “嗬。”高杉沒有說話,反而看著她笑。


    “幾點?”她在腦子裏計算著時間。


    “八點之前來就行了。你會來吧?”


    “你知道我今天有約吧?”今夏反問。


    “嗬,當然知道。”高杉的迴答是那麽理直氣壯。


    ……


    這次真不是她誤會了吧?


    高杉在明知道她要幫沢田做一項麻煩任務的時候,特地約她在重合的時間去玩樂?這已經明顯是搗亂了啊。他怎麽能開的了口呢?就憑……他家院子裏的待宵草要開花?這家夥真囂張。


    “記得要來。”他的語氣裏帶著一絲危險,語音拖長了一點,撓的人心裏癢癢的。


    “嗯嗯嗯,去去去。你快走吧,我真的很忙啊。”今夏在心裏盤算著經過這麽一折騰,自己的投資又將賠進去多少。她想了想,從現在開始到八點為止,處理好沢田那邊亂七八糟的事應該夠了。至於後續操作,得慢慢看成果,急不來。況且再過一會天就要黑了,比起幫沢田研究那堆無聊的數據,在高杉那邊打發時間更自在。


    高杉得到了她肯定的答複後,沒有再說什麽,轉頭就走了。真是任性的人。


    “今夏來的也太遲了。”等她走到了崩格列的時候,川平大叔仍舊抱著一碗拉麵,坐在靠近大門的小板凳上:“阿綱在房間裏等你哦。”


    “哦哦哦,真對不起!”今夏想,自己借錢給他家的孩子,還要被嫌棄來得遲?明明就沒約定具體時間啊。她臉上掛著和煦的笑,眼角的餘光打量了一下店裏四周,之前被雲雀打爛的家具都已經換上了新的,看上去終於不那麽破敗了。


    她邁著沉重而堅定的步伐,走向那個將要把她的錢吞掉的房間,內心充滿了悲愴。


    拉開門,就看到沢田規規矩矩的坐在那邊,大概是早就腳麻了,正扭來扭曲的去按腿止疼,看著可憐巴巴的。


    “呃,你隨便坐就好,我又不是學校的老師。”今夏看了看四周,主要的擺設非常簡單,能看得出急匆匆的收拾過,一堆沒有分類的遊戲碟和漫畫書碼在靠牆的簡易收納箱裏。因為是和式結構,房間裏沒有床和大書桌,現在隻擺著三台電腦在矮桌上,已經把矮桌擠得滿滿當當。今夏給他帶來的資料等等,都被堆疊在地上。如果不說這裏將要進行一場股票廝殺,大部分人會覺得,這三台電腦是用來聯機打遊戲的。


    沢田鬆了口氣似的恢複到普通的坐姿,還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垂下頭去:“那,那個……這次真的是多虧了你……”


    今夏大方的接受了這個道謝,然後把帶來的那張裏麵有著她全部收入的卡從榻榻米上推過去,說:“記得往後賺了錢還我哦。”


    “……”沢田綱吉挫敗的抬頭看了她一眼,然後沉痛的點點頭:“一定會還上的。真的,太謝謝你了,今夏……”


    “道謝就免了。我們不是好朋友嘛。”今夏錘了錘疲憊的肩膀:“你可要快點獨當一麵。我不指望你這次就能賺迴本,別有壓力哦。”


    沢田綱吉愁眉苦臉的,顯然是空有誌氣沒有辦法的樣子,今夏連忙製止他:“好了好了不說那麽多了,你好好發揮吧。我不缺錢。”


    “嗯嗯……”可他還是愁眉苦臉的,半天才抬起頭來:“今,今夏,你……今天,唔,能一直幫我嗎?我還不太懂。”


    他的表情太痛苦了。就像是……如果今夏說“不行哦”他就會委屈的流著淚默默地接受一樣,今夏捫心自問,雖然自己不算什麽溫柔善良的好人,可也從來不欺負好孩子啊,他為什麽這麽怕自己呢?


    “不啦。我還有點公事。待會獄寺君忙完自己的事過來我就得走,比起我,他更幫得上忙啊。”


    “不,不是那樣的!”沢田急匆匆的想辯解,可是馬上又閉嘴了。他沮喪的歎了口氣,還偷眼看了她一下,又默不作聲了。


    嘖,就是說什麽都高興不起來啊這家夥。如果在危難之際有人出這……麽多錢幫自己的話,今夏做夢都會笑呢。


    說起來,這不能怪他。自從在高杉那裏了解到,他們都是需要救贖的“戴罪之身”之後,今夏就不覺得他們是單單靠關愛或者金錢援助就能解脫的了。長期處於這樣的壓力下,的確是沒什麽事能讓他們真正開心起來。既然那位叫魯魯修的顧問有機會被救贖,是不是其他人也一樣呢?今夏抱著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也想幫助一下沢田。


    話是這麽說,可是——


    “今,今夏……買,買哪個好?”沢田握著鼠標的手在抖。


    “……你自己決定。”今夏歎了口氣。


    過了十分鍾。


    “今夏!怎麽辦!又跌了!”


    “正常。你能不總盯著它麽?看看局勢怎麽樣?”


    又過了十分鍾。


    “嗚……我不行,還是等獄寺君——”


    “沢田綱吉!你注意力集中一點!不,我不是讓你集中瞪視屏幕對那隻股下咒!還有你別太依賴別人做的分析了,要有自己的思路,思路哦!”


    下一個十分鍾。


    “今夏,我眼睛好痛……”


    “綱吉。我的肝也好痛。”


    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的過去。有今夏在旁邊當參謀,沢田終於冷靜了一點,開始學著自己分析了。


    “時間差不多了。你早點休息哦,我先失陪了。”從七點十分熬到了七點四十,今夏終於再也坐不住,起身要走。


    “誒……這麽早就走嗎?”沢田眼淚汪汪的看著她:“獄寺君還沒來呢。”


    今夏點頭:“沒辦法,我還有其他事啦。你今天做的很好。然後就是不要著急,這種事急不來。不是有半個月麽?”


    說完她悄悄拉開門出去,剛下樓,就看到雲雀倚著樓梯站在最盡頭的地方,擋住了她的去路。咦,為什麽他會在這裏?


    “你幫那家夥做到哪一步?”雲雀開門見山的問。


    “我哪有。一切都是綱吉自己在操作,我就是個花瓶,負責坐在那邊緩解氣氛而已。”今夏沒有完全說謊,她還補充一句:“能請你讓一下嗎?我得走了。”


    話音剛落就感覺雲雀稍微動了一下,動作太快,隻能看到一絲殘影,等發現的時候,一隻拐子正懸在她的頭頂上方,暫停住沒敲下來。她覺得,如果剛才真的敲下來,她的腦漿都會迸出來。於是後知後覺的抱著頭打算從雲雀揚起的手臂下縫隙鑽出去逃跑,腳下卻感覺到一個絆子,多虧她扒著樓梯,才沒有摔倒。


    “幹嘛啦。”今夏迴頭怒視。搞不懂這家夥突然發什麽瘋。


    “沢田綱吉必須要自立。”雲雀語氣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這是他應該做的事。你為了收買他,可做了不少呢。我不管你是町長還是別的什麽……別讓他過度依賴你。”


    “放心,我沒有那種興趣。”今夏戒備的看著他:有沒有搞錯哦,綱吉不是你們家的孩子嗎?她花錢出力勞心費神的幫忙,居然完全被理解成賣人情……是啦,的確是賣人情,可也不全是啊!心理要不要這麽陰暗哦。她說:“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雲雀前!輩!你也該做點前輩應該做的事吧?”


    “哇奧,你要違抗我嗎,新上任的町長?”雲雀表現的很感興趣的樣子笑著看她。


    今夏不敢跟他起衝突。雲雀的地位在崩格列無需多言。如果他勒令從此崩格列的大門不再為她敞開,那不僅不能像之前那樣輕易的問出一些情報,恐怕沢田欠她的錢也就這樣打水漂了啊。今夏幾乎是立刻的說:“怎麽會呢……隻是我覺得,你這麽折騰他也不會有成果。至少要領他入門嘛。”


    “嗬。”他的笑聲很清冽,又要揮舞著拐子打過來。


    今夏抱著頭就跑,一邊還說:“我隻是不想看到沢田那麽困擾啊!他才不會過度依賴我呢!沢田已經很努力了,你可不要在今天去欺負他哦,他已經快急瘋了!”說完,已經跑到了大堂裏了。


    雲雀並沒有追著打,隻是腰杆筆直的站在樓梯口那,朝這邊看著。他沒有再次說話,也沒再攔著今夏的去路。今夏懶得在這裏耽誤時間,她急匆匆的出了門就往鬆下屋的方向走。在她身後,雲雀又沉默不語的看了她離開的方向一會,仍然是沒什麽表情的離開了。


    差兩分鍾就遲到了,好險。


    鬆下屋又變成那種邋遢的樣子了,尤其是假發房間附近,堆放著一堆網購來的各種泡麵,有些還沒從配送箱子裏拿出來,隻是箱子口打開著。


    原來收費那麽昂貴的顧問們,那麽懂得逃稅的家夥,還會吃廉價的泡麵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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