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二天開始下雪。


    落了整整一夜,把窄小的巷子都給覆蓋住了。


    橫山夏實站在爺爺的店鋪門口,穿著黃色梨花圖案的冬季浴衣,手中握著暗紅色的傘。


    似乎還有些困倦的樣子,女生一連打了好幾個哈欠,然後揉揉眼睛看著地麵上那一串小小的爪印。應該是經常來他們店裏蹭吃的大肥貓留下的。橫山夏實笑笑,用腳踢開雪將它擦去。


    爺爺跟奶奶在後頭忙著準備該帶的東西,結果為了某些小事開始吵的不可開交。奶奶是個脾氣剛烈的老人,從不肯退讓半步,爺爺就更是了。


    橫山夏實因為經常寄宿在這裏也看的習慣了。


    她沒迴頭,隻是提醒了一下,“再不走,就該人多起來了。”


    傘尖戳在雪地裏,無所事事的她寫起字來。迴過神,被自己寫的內容羞紅了臉,於是趕緊踢開,掩飾自己慌亂的情緒。


    “夏實,我們走!”


    奶奶氣的用力拉上店鋪大門,抓起她的手蠻狠的離開,“那個死老頭不管了再也不管他了!”


    像個小女生跟男朋友鬧別扭了那樣嘟起嘴,橫山夏實打開手中的紅色大傘,軟著聲音安慰道,“好啦,奶奶不要生氣了。”


    爺爺最終不跟著她們去新年參拜,橫山夏實和奶奶兩人去天王寺。


    一路上就幹聽著奶奶抱怨了,“你爸就跟你爺一個德行,隻知道自己的工作,從來不顧家人的感受,你看看,這大新年的也不知道留在家裏陪陪你,也不知道來看看我這個當媽的,我真是白養他了。”


    “嗨嗨。”


    “還有你那個老媽,也是,工作起來不要命,一年能有幾天在日本的?”


    “嗯,她確實比較忙。”


    “就是啊,忙的也不知道給我添個孫子,你一個孩子孤孤單單的多寂寞?”


    橫山夏實吸了吸凍紅的鼻頭,有些無奈的笑,與家人交流接觸的少什麽,她早就習慣了,父母也是為了她為了家庭在工作,她不想去抱怨給他們增加精神上的負擔。奶奶這些年年紀上去了,隻渴望兒子多陪陪她也是能理解的,所以橫山夏實哪怕自己一個人過日子也沒有問題,還是會經常借故來陪陪老人家。


    “奶奶你昨天做的關東煮真好吃,下次教我?”


    橫山夏實轉移話題,挽住奶奶的手臂,臉蛋兒因為傘的顏色被染紅。奶奶看了她滿是歡喜,拍拍她的臉感歎,“還是我們夏實可愛。”


    坐上電車時候橫山夏實突然心裏一陣莫名的慌亂,她看看四周,下意識在告訴她說附近可能有什麽引起她慌亂的關鍵因素。結果電車剛好停站,新年參拜的人太多,隻上不下,人群一哄而入,橫山被擠的難受。


    她轉了個身唿出口氣,眼前是玻璃門,電車開過有著宣傳圖的時候,門上倒影出了身後人的輪廓。橫山夏實瞳仁緊縮,接著就看見身後的人與自己對視上了。


    是財前光。


    橫山夏實好想打招唿,可是又怕他已經忘記了自己。


    如果他忘記了,自己又該多難受呢。


    第一次說話是表白,第二次正麵遇見是淺羽揚在爺爺店門口跟不良鬧矛盾,後來他們非但沒有交流上,財前光還直接跟在淺羽揚身後走了。


    橫山夏實不是不知道的,她心思細膩敏感,喜歡寫作能不敏感麽。知道財前光喜歡淺羽揚的事情,她那天光用看的就看出來了,也隻有淺羽揚那種性格,才會不知道吧。


    真是說羨慕到死也不為過。


    橫山夏實羨慕到隻能以仰視的姿態去看她,覺得她總是絢爛奪目時時刻刻都在吸引人的注目的,卻又不那麽高高在上親切的可以隨時靠近,自己就算再怎麽努力,也無法變成那樣吧,外表可以改善,天然的屬性,是注定無法後期培養的。


    橫山透掃了一眼窗戶,用手背貼住滾燙的臉頰,心裏再一次重複道,好想要說話,哪怕隻是說一句新年快樂。剛想著,就聽見身後的人對她說了一句,“那個……”


    咯噔一聲,橫山夏實的心髒差點被身後傳出來的聲音弄停了。


    她轉頭,血槽清空。


    少年穿著男款的冬季浴衣,灰色的厚質地,脖子上裹著黑的毛線圍巾,他一手抓著頭頂上的把手,一手插在衣服裏頭,黑色頭發柔順的貼著額頭,雙眸亮的好似黑曜石。


    “好巧。”財前光點頭跟她打招唿,“你也去參拜麽?”


    “唔……哎?你也是?”


    財前光看了看下方,“小子吵著要我帶他去,沒辦法。”


    橫山夏實朝他的看的方向看去,這才注意到有個七八歲大的小孩拽著他的衣袍。


    “弟弟?”


    “侄子。”


    橫山夏實哦了一聲,跟著衝小屁孩兒笑,想問人名字卻又怕被小屁孩兒兇迴來,比如你是誰啊我憑什麽要告訴你之類的,這可丟臉丟大發了,她寧願不要。


    “舅舅……”小屁孩兒開口了,乖巧的很,似乎有些怕生,“我想尿尿……”


    橫山夏實囧,財前光目不斜視,丟給他兩個字,“忍著。”


    結果一下車財前光就提留著小屁孩的領子飛快的走開了,走遠了橫山夏實才看見小屁孩兒被財前光抱起來他坐在了手臂上。一瞬間的血槽又被清空,她覺得有必要倒過來讓奶奶來攙扶著她。


    淺羽學姐你到底是為什麽會不喜歡這樣的少年呢?


    我真想懷疑你的人體構造裏有沒有運作,愛情的細胞。


    橫山夏實內心吐槽。


    天王寺新年參拜的隊伍是恐怖的,說實話要不是奶奶一心要來她擔心老人家會摔著什麽的,也懶得跟出來。一路看上去,密密麻麻的人頭,有種拍到晚上都輪不上自己的感覺。不過幸好還算秩序良好,沒有擁擠和插隊,兩個小時後也就輪上了。


    拜完被奶奶帶到到附近的和果子店裏吃東西,說是這個有年輕的迴憶啊開了快一百年了,年輕的時候經常來吃他們的花生仁團子。橫山夏實剛好肚子餓,笑著說自己可以吃下五個。到了店裏才發現坐不下了,於是好坐在門口的露天椅子上,椅子有巨大的紅傘遮蓋著,所以哪怕又開始飄雪,也不妨礙吃東西。


    橫山夏實撥開透明包裝紙咬下去,抹茶從白色透明的皮中溢出來,甜而不膩,又帶著沙沙的口感,好吃的不行,她眯眼嚷嚷美味,隻聽見後麵傳來熟悉的聲音。


    財前光牽著他那球一樣的外甥走過來,一人手裏一個袋子。小孩兒迫不及待的要吃,尾巴都快露出來了,被財前光一個恐嚇的眼神嚇迴去,“沒地方坐,等會兒再說。”


    “不吃就不吃嘛。”小球不滿的嘟嘴,抬頭,目光和橫山夏實對上。


    橫山夏實本在糾結到底要不要邀請他們一起坐,眼下也不得不邀了。她衝財前光擺擺手,提高聲音叫了一句,“財前君,這邊。”


    帶著小孩兒實在沒辦法跟人客套,少年立馬就坐到了她的身邊。將小屁孩兒的點心和飲料都準備好了,看他開始吃的歡暢,財前光才剝開自己的吃一口跟她說,“謝謝。”


    “不用客氣啦,嗯,這是我奶奶,奶奶,這是我同一個學校的同學。”


    少年禮貌的跟老人家打招唿,奶奶笑的那叫開心。


    “他叫……什麽名字?”


    總算不那麽緊張的橫山夏實,指著小球問財前,少年迴答說,“她是我義姐的孩子,姓高橋,叫涼介。”


    橫山夏實差點噴了。


    我還叫藤原拓海呢!


    “想吐槽名字麽?”財前光轉眼看她。


    橫山夏實立刻慌忙的躲開他的視線,“沒有啦……哈哈哈……”


    財前光也不知道想起什麽了,突然笑起來, “揚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跟我說‘哈?高橋涼介?你確定你家將來買的起馬自達給他?’”


    橫山夏實卻有點想哭。


    “揚學姐,真的是個很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人。”她出自肺腑的誇獎,卻惹來財前少年長時間的注目。好久好久,久的高橋小球都快把牛奶喝完了,少年才輕輕的嗯了一聲,“熱血的笨蛋而已,可是……”


    財前光吞下最後一口團子,看著遠處道,“卻炫目的叫人拿她沒轍。”


    橫山夏實咬住下嘴唇,緊緊抱著裝有茶水的杯子,點了點頭。


    天知道她需要多麽大的勇氣忍住不哭。


    “橫山。”


    “哎?”


    財前光站起來,將高橋小球抱起,對她又一次說了聲謝謝。橫山搖搖頭,鼻子發酸,看見少年走了沒幾步又停下來,轉頭過對她道,“啊,對了,新年快樂。”


    眼淚不爭氣的奪眶而出,橫山夏實倔強的忍著,可怎麽都忍不下來。她到底為什麽在哭?到底為什麽心裏有股怎麽都講不出來的憋屈,自己也不怎麽清楚。


    我那麽那麽喜歡你,從國中到高中,整整四年


    明明接近了,卻變得更遠了。


    奶奶嚇壞,摟過她的肩膀直問怎麽了。橫山夏實抹去眼淚搖搖頭,下一波卻來的更洶湧,她幹脆扭曲掉臉,把所有的團子都塞進嘴巴裏,支支吾吾的跟奶奶說,“奶奶……那個芥末味的團子好辣……嗚……真的好辣……”


    “哎?芥末味?”


    “嗚……我再也不吃芥末了。”


    橫山夏實抽噎著,覺得擴散在口腔裏的抹茶,突然甜的有些過頭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在公司裏碼的。


    背景裏各種交流聲玩笑聲各種咒罵商務的聲音疊加在一起……


    外加一妹子時不時湊過來看我寫啥東西……


    我覺得我現在已經不動如山非常牛逼了……


    請表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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