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眼睜睜看著那個一身西裝的小嬰兒將辦公桌上的文件翻的亂七八糟,卻沒一個人有膽量上前阻止。


    許久後,那個外型小巧可愛但氣勢驚人的小嬰兒終於看完了所有公文。他冷哼一聲,抬腳將桌子上連綿不絕的‘小山’踢出了一個豁口,接著輕巧的一跳,坐到了桌子後麵的老板椅上。


    被踢飛的紙張紛紛揚揚的落下來,鋪灑了滿地,一眾人等垂首而立,屏氣凝神。房間內安靜的落針可聞。


    “蠢綱最近又在犯什麽傻?”奶聲奶氣的嗓音在毫無感情的語氣裏顯得異常違和,但沒有人覺得好笑。


    為首的青年聞言抬頭,鼓起勇氣道:“雖、雖然boss讓利很多,但是和gesso(傑索)家族合作後開辟的是新市場。在沒有和其他家族利益衝突的前提下,從長遠角度來看,適當的放寬條件更有利於彭格列的後期配額。”


    嘖,他問的根本不是這個。


    嬰兒摘下了自己的紳士禮帽,撫摸著上麵像是裝飾品一樣的綠色蜥蜴,沒再說話。因為他知道,眼前之人的話發自肺腑。


    自己堪稱‘讀心術’的觀察分析結果十分嚴峻——這間屋子裏所有的人,竟然都是這麽認為的。


    外出公幹長達三月有餘的reborn感到心塞。這太糟糕了,彭格列的核心文職成員,難道沒有一個人覺得,讓整個家族都圍著那個gesso轉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嗎。


    視線掃過文件上清一色的簽名筆跡,“告訴我,現在他們在什麽地方。”世界第一的殺手最後這麽說道。


    來到gesso以後,reborn表明身份,然後被直接帶到了最高會議室的門口。隔著厚重的門板都能清晰傳出的喧鬧吵雜聲讓裏麵活像是個熱鬧的菜市場。


    推開門,小小的殺手先生黑著臉躲開飛來的盤子一張,花瓶一隻,然後一躍而起,踢迴去正在燃燒的炸彈一枚。


    彭格列的人意外的全,除了常年不合群的雲雀恭彌和幼小到完全不頂事兒的藍波,其他人全部都在,現場亂的一塌糊塗。哦,連巴裏安的人也在……他認識的和不認識的人七歪八扭的戰成一團,縮在角落裏的少女霧守感受到他的視線迴望過來,眼神特別無助。


    ——gesso是唯一不會往彭格列寄賬單的厚道家族,所以大家在這裏打起架來也分外放得開。


    眼前異常熟悉的一幕沒激起reborn什麽感想,彭格列開年會的動靜比這大多啦,殺手千錘百煉的心智早就不動如山了。


    會議室裏沒有蠢綱,同樣也沒有疑似gesso(傑索)家首領的存在。外出談判竟敢扔boss一個人落單。真不錯,看來這幫小朋友還有得t教呢。一瞬間在心中略過各種需要打馬賽克才能顯示的鏡頭,小嬰兒扭過頭,衝領他來此的青年萌萌地開口:“請問,彭格列的boss在什麽地方呢~”


    穿過長長的迴廊和庭院,盡管在視野高度上不盡人意,但小小的殺手先生還是將gesso家族的地貌盡最大程度的收入眼底。令他難以理解的是,這個最近坐大的新銳家族的根據地竟然視野開闊,風景優美。就像是個被精心設計後的林景公園,美則美矣,但軍事能力極差,隻能做為用來享受生活情趣的度假別墅。


    又拐過一個轉角,沒有了錯落有致的樹木遮擋,一張寬大的吊椅在花田中分外醒目,不遠處就是碧色胡泊,天藍地綠,當真美景如畫——


    如果彭格列的boss沒有倚在別人身上睡覺的話!!!


    名為列恩的記憶型變色龍感受到主人的心情,想從帽簷上爬下去,化為一把能有效喚醒睡眠之人的錘子。剛動了兩下,動物趨利避害的本能忽然讓它感受到了恐懼。


    搭檔的感受誠實地反饋給了reborn,他終於認真的去打量那個低著頭看書的銀發男子。


    白蘭·傑索比照片上的更加完美,他的坐姿很隨意,甚至為了配合旁邊睡著的綱吉而略微傾斜了身體,但就是莫名有種賞心悅目的流暢感。


    直到他接觸到白蘭的視線……


    那是彷如冬夜寥峭的雪國,除了漫天飛舞的一片瑩白,什麽都沒有。


    什麽都沒有。


    麵對殺手先生緊繃的敵意,白蘭笑了一下,漫不經心的姿態就像是什麽都未曾發生一般。他低下頭,沒有出聲,白皙修長的手指在綱吉的脖頸處摩挲而上。帶著某種曖昧的暗示,瞬間點燃了家庭教師的怒火。


    感受到臉頰上的輕撫,睡的正舒服的綱吉地咕噥了一聲,眼睛不情不願地撐起一條縫——天還是亮的,時間還早,一點兒也不想醒過來啊。他對著那片漂亮的紫羅蘭色略帶傻氣的笑了一下,慢吞吞的坐直。


    不論什麽事情次數多了都會麻木,在白蘭身邊睡著這種事兒,前幾次還窘迫到麵紅耳赤的年輕教父已經在對方的寵溺縱容下迅速腐化,習以為常了。


    “ciao~睡醒了嗎?”


    還想犯個懶的綱吉就像是被人潑了一桶冰水一樣猛地打了個冷顫,他僵硬的轉過頭去,露出一副天崩地裂的可憐表情。按理說他沒必要怕成這樣,但是超直感像瘋了一樣的在對他報警,小嬰兒他很生氣,非常生氣!!!


    被無視了個徹底的reborn看起來沒有一點兒異狀,他伸手卷著鬢角的發絲,圓圓的黑眼睛直直地看向已經嚇僵住了的可憐蟲,嘴巴嘟出一個w的形狀,語氣特別可愛:“獄寺跟斯庫瓦羅他們打好久了哦……”


    “我馬上就去!”綱吉刷的一下就衝了出去,然後剛邁出兩步就左腳絆右腳,來了個姿態標準的完美平地摔。


    白蘭朝站在一邊剛剛為reborn帶路而來的家族成員使了個眼色,後者無聲的快步上前,扶起了彭格列·倒栽蔥·首領,護著他去往了會議室的方向。


    落荒而逃的草食係剛剛跑遠。白蘭就從長椅上站起來,順手將兩張軟墊扔了下去,接著席地而坐。他平視著那個一身正裝的小嬰兒,嘴角的一抹微笑看起來友善又親切。


    “初次見麵,reborn先生,您想和我談點什麽嗎。”


    三個月的時間足夠做些什麽?能直接從種子階段開花結果的植物不要太多。羅密歐和朱麗葉你死我活的傳奇愛情也隻用了一周而已。三個月,足夠沢田綱吉習慣白蘭傑索的存在。習慣他的出謀劃策,習慣他的教導指點,習慣他的氣息和笑容。


    剛開始的時候,理智還能用‘彭格列內務麻煩一個外人不好’‘裏包恩說不能太缺乏戒心’等理由反對一下。但在白蘭鍥而不舍的爬了半個多月窗戶,將傑索家族的產業和發展路線給綱吉看了個七七八八,把他羨慕的直流口水之後,首領的心理活動就已經變成了:‘如果彭格列的首領是白蘭就好了。’‘他已經三天沒來了,是不是出什麽事兒了?’等等等等……


    在這種路線的進行下,他們之間的合作,根本就是不可抗拒的必然了。


    誰也不知道白蘭到底和reborn都說了些什麽,迴去的路上綱吉好奇的問了兩句,換來了冷酷無情的鎮壓。小小的家庭教師看著自己抱著腦袋不停喊疼的學生,在心裏長長地歎了口氣。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綱吉有了失眠的毛病,他整夜整夜的無法入睡,尚且稚嫩的臉上,竟然隱約顯出憔悴的蒼色。


    剛開始reborn嚐試給他使用藥物,但就算綱吉能勉強休息,也會在睡夢之中飽受折磨。他總是不安的翻來覆去,像是在掙紮一般神情既驚又痛,卻偏偏醒不過來。


    更糟糕的是,就像是產生了抗體一樣,藥物的作用對他越來越小。最嚴重的時候,綱吉幾乎是被巨大的疲憊感壓至昏厥才能徹底的睡過去。


    夏馬爾說他鬱結太深,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身體和精神都會一起崩潰。


    黑手黨的生活對擁有超直感的綱吉來說是一種煎熬。讓他每天的正常交際都在直麵赤/裸裸的惡意。謊言,虛偽,欺詐,麵對不懷好意的接近不能避而遠之,麵對挑釁也不能選擇退讓。


    剛到彭格列那段時間的綱吉脆弱的像是隨時會死,reborn什麽法子都想過了,最後決定采用催眠治療。


    可這個提議被當事人一口否定。那個被人嘲笑軟弱無能的孩子說,並不是他忘記了,就可以當做那些事情已經不存在了。


    reborn給綱吉下了最後通牒,如果一周之內他無法自己恢複,那麽就會被強迫催眠。


    然後綱吉就真的自己好了。reborn知道,這病愈的水分很大,他其實睡的很少,而且淺眠到一個輕微的聲響都能讓他驟然驚醒。


    可綱吉硬生生挺過來了,他承受的質疑越多,人就越穩重。遭受的攻擊越鋒利,眼神就越柔和,簡直就像是天空一般包容廣闊。


    就勉為其難的相信他一次好了,看著那隻精力十足抱頭碎碎念的廢柴,殺手先生難得的心軟了一下。


    reborn信不過白蘭,但是他相信阿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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