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烽畫完了,點著那疆域圖道:“這,是朕留給太子的天下。”


    南煙道:“嗯。”


    “自古以來,中原王朝最大的威脅,都是來自北方,當然,別的地方的威脅也都不小。但,幸好有嚴夜,正是因為當年有他在,給我們足夠的時間騰出手來平定各處。”


    祝烽拿那根枯柴分別點著幾處,一邊點一邊說道:“東邊的寧王的勢力和南方的靖王的勢力已經收複,海外的日本國,南方的越國也皆臣服;西南的蜀地,直至西北白龍城,都已經平定,加上葉諍和冉小玉遠赴西洋,西北方麵,出玉門關又與西域各國建立了貿易往來,在朕的生辰,才有萬國來朝的盛況。”


    “……”


    不知為什麽,看到這幅疆域圖,聽著祝烽說的這些話,南煙心裏突然有些說不出的觸動來。


    祝烽畫出這疆域圖不大,但南煙很明白實際上有多大,因為他所點所指的每一處,她幾乎都陪著他一一走過。


    原來,這些年,他們已經一起走過了那麽多的地方。


    不僅如此,她幾乎陪著他經曆過每一次戰事,度過過每一次危機,這個看上去小小的,實際上大大的疆域圖,就是他們兩這樣一個一個的走過,再一個一個的拿下。


    原來,都已經那麽多了。


    南煙的目光,柔和中隱隱的透出了幾分剛毅來。


    隻見祝烽最後拿枯柴點著疆域圖的最上角。


    “隻剩下這北方的倓國,朕必須要在有生之年拔除掉這一根毒刺,否則——”


    “否則,”


    南煙接過他的話頭,沉聲說道:“否則皇上擔心,這根毒刺就不止紮在我們大炎王朝的北方,更會從北方,一直紮進大炎王朝的中心。”


    祝烽像是輕歎了一口氣,然後說道:“慈不掌兵,太子仁柔,以他的心性是不會輕言戰事的。哪怕是起了戰事,你想想,以他的心性,難道能敵得過蒙克嗎?”


    “……”


    南煙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一些。


    的確。


    這一點並非他們瞧不起祝成軒,身為太子,他的確是個合格的太子,祝烽和她,包括大部分的朝臣也都相信他能做一個仁君。炎國內部經曆過一些戰火留下的瘡痍,也隻有通過他仁柔的心性所製定的政策才能撫平創傷,讓百姓安居樂業。


    可是,他們的心裏也很明白,如果祝烽大去,如果留下祝成軒來麵對即便是祝烽也不能全勝的蒙克,那結果幾乎是可想而知的。


    想到這裏,南煙忍不住輕聲道:“皇上,太子他——”


    不等她說完,祝烽已經平靜的擺了擺手,道:“你不必多說,朕也明白。朕既然已經冊立他為太子,就不會再做他想。”


    南煙這才緩過一口氣。


    祝烽接著說道:“太子心性仁柔不是壞事,他是個守成之君。”


    “……”


    “但前提是,得給他一個大定之世,讓他來守成。”


    南煙道:“所以皇上才說,要在有生之年,拔出掉倓國這根毒刺,是因為不能把他留給太子。”


    祝烽道:“不錯。所以朕要讓他們今後不敢再輕易南下,要做到這一點,朕必須在此行完成兩件事。第一,在這一次,將倓國的國境線往北再推,廢掉庫倫城!朕要把他們逼出漠北,再難南下!”


    “……”


    “第二就是,朕要讓蒙克死在今年!”


    “……”


    “所以你也就應該明白,朕一定要深入草原腹地,哪怕是拖,朕也要拖死蒙克。”


    南煙突然感到一陣寒意從心底裏升起。


    她並不會憐惜蒙克的生死,或者說,天底下如果第一希望蒙克死的人是祝烽,那麽她一定是第二。


    隻是,突然聽見祝烽說要在今年逼死蒙克,她不能不想到,由此需要付出的代價。


    祝烽比他們任何人都更清楚自己的身體,所以,他這一次出兵會如此的急切,甚至數次反複,要把自己推開。


    因為他很清楚,這一次,他深入草原對他的身體有多大的損耗。


    也許,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很難有迴去的一天。


    南煙道:“皇上一定要這麽做嗎?”


    祝烽看著她,淡淡說道:“朕跟你交這個底,並不是要你來勸諫朕。”


    “……”


    “你從跟在朕身邊的第一天開始就一直跟朕說,你要跟朕走一樣的路,看一樣的風景。那麽,這一路上有什麽障礙,你就應該跟朕一樣去掃清他。”


    “……”


    “南煙,你應該跟朕一樣。”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南煙一直沒有開口,定定的坐在那裏,如同老僧入定一般。


    隻有一雙手,用力的握緊,緊得整個人好像也都緊繃了起來,眼角微微發紅,似乎隨時都會崩裂。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慢慢抬起頭來,看向祝烽。


    但祝烽始終平靜,好像說的隻是蒙克一個人的生死,與自己毫無關係。


    南煙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道:“妾明白了。”


    “……”


    這一次,反倒是祝烽有點意外。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安排對南煙來說有多難以接受,所以,他一直態度反複,即便數次答應帶她出行,又數次反悔想將他留下,而這個時候,不得已的跟她“交底”,他也做好了被貴妃死諫的準備。


    哪怕不是死諫,這個從來都不讓他“省心”的貴妃也一定會有她自己的堅持。


    但他怎麽也沒想到,南煙就這麽接受了。


    平靜的接受了。


    祝烽微微蹙眉的看著南煙,眼中有些不敢置信。


    南煙也平靜的看著他,隻是眼眶掙得發紅的樣子,遮掩不了她內心此刻的煎熬。


    對上祝烽的眼睛,她慢慢說道:“皇上不必懷疑,妾說明白了,就是真的明白了。妾不再做他想。”


    說著,她又低頭看了一眼地上那幅疆域圖,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也有些欣慰的笑意,然後說道:“若說之前,妾心裏也許還有遲疑,但看過這個,妾不再遲疑。”


    祝烽也低頭看了看地上那疆域圖。


    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麽南煙平靜了。


    這些,都是他們一起走過的,這天底下,沒有人比他們更珍惜這看上去潦草,但卻是他們一步一步丈量出的疆域。


    他也笑了笑。


    南煙說道:“既然皇上跟妾交了底,那妾就跟皇上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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