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禦駕在州府稍事停留之後,便移駕南苑。


    南煙坐在馬車上的時候還有些疑惑,不知道邕州地界上什麽時候出現了一座“南院”,難道是崔元美他們特地為了皇帝這一次南巡修建的?如果是這樣,那也太鋪張了,祝烽應該會生氣才對。


    不過,當馬車在這座南院門口,她從馬車上下來,抬頭一看,就全明白了。


    什麽南院?分明就是當年的靖王府。


    當年靖王叛亂被處置,他身邊的人也被一把帝王刀屠戮殆盡,留下一個空蕩蕩的靖王府這些年來也沒人敢動。而這一次祝烽南巡,提前讓人過來招唿了不可大肆鋪張,這就讓崔元美有些頭疼。邕州雖然地處邊境,這些年來跟越國的貿易往來也多,但並沒有什麽富商會在這個地方修建家宅,所以,整個邕州也沒有什麽好的庭院能供皇帝和貴妃休憩的。


    所以,崔元美索性將靖王府翻修了一迴,改名南院,供皇帝和貴妃在這一次南巡的時候落腳休息的。


    一看到那有些熟悉的景致,南煙輕聲道:“原來是這兒啊。”


    身後的心平跟著跳下馬車,聽見她說話,輕聲問道:“母妃,這兒怎麽了?”


    南煙笑著輕輕的搖了搖頭。


    而前麵的祝烽也站在金車邊,看著這座修葺一新的府邸,大門跟之前已經完全不同,可走進去看看,裏麵的一些房舍精致倒是還有幾分往年的影子,隻是,十幾年的時間過去了,他也有些記不清,當年的靖王府是什麽樣的。


    崔元美跟在身後,輕聲說道:“微臣鬥膽,還望皇上恕罪。”


    祝烽背著手,沉默的走了很長一段路。


    然後才說道:“無妨。”


    其實,當初崔元美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也有很多人反對,靖王獲罪,靖王府的人被殺,留下這麽個地方再修葺一下給皇帝住,這不是找不痛快嗎?萬一引起皇帝的盛怒,那他們這些人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但崔元美卻力排眾議。


    他很明白,相比起這個地方帶給皇帝的不快的迴憶,這個時候,省錢似乎才是皇帝更關心的事情。


    果然,祝烽走了一會兒又問道:“修這兒花費了多少?”


    崔元美立刻說道:“皇上放心,靖王府本就華美,雖然擱置了這些年,但大段未改,微臣修葺這裏的花費不多。”


    祝烽點頭道:“這就對了。”


    心平原本一直悶悶的跟在南煙身邊走著,聽見這些話,她輕輕的哼了一聲。


    南煙迴頭看了她一眼。


    她知道,這丫頭肯定是在心裏不平,炎國的人從皇帝到老百姓節儉成這個樣子,可最終卻是讓越國人過上了福得流油的好日子,這樣的節儉在她看來是十足的諷刺。


    她的聲音雖然輕,崔元美還是迴頭看了一眼。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憑借宦海浮沉這些年,他也敏銳的察覺到這位從開始就一直黑著臉的大公主似乎是有些不快的。


    但皇帝陛下卻像是絲毫都不在意,隻說道:“行了,你們都下去吧,朕也要休息了。越國那邊若有什麽消息,立刻讓人來通報與朕。”


    崔元美立刻道:“是。”


    說完,便退下了。


    祝烽說道:“好了,也奔波了一天了,你們都下去休息吧。”


    南煙對著他行了個禮,眾人也就都去了自己的房間。南煙領著心平到了她暫住的院落,崔元美倒是心細,還讓人在這房裏擺放了不少的小玩意,可心平一點興趣都沒有,隻氣鼓鼓的走到椅子前坐下,臉黑黑的。


    南煙歎了口氣,走過去說道:“你為何一定要跟你父皇過不去?”


    心平氣鼓鼓的說道:“母妃為何一定要維護父皇?”


    南煙聽著這話,又好氣又好笑,索性蹲下身來說道;“他是我的夫君,就是自己人。什麽是自己人,自己人就是——在他犯大錯的時候勸誡他,在他犯小錯的時候包容他,在他不被理解受委屈的時候維護他。我為何不能維護他?”


    心平眼睛紅紅的說道:“母妃覺得,父皇還受委屈了嗎?明明是他不好。”


    南煙看著她這倔強的樣子,突然想起了當年的自己。


    好像也是這麽一根筋,粉身碎骨都不怕的樣子。


    隻是,現在的心平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已經懂事了,卻還沒有完全通人事,有了自己的主見,但在很多事情上,她還沒有成熟到能縱觀全局的地步。


    歸根結底,是眼界太小。


    於是說道:“罷了,如今娘跟你說再多,你也聽不進去。這一次你父皇帶著你到這裏來,也是讓你多走走,多看看。心平,你要記得一句話,天下太大了,每天都在發生無數的事,若太在乎小事,小的得失,你會錯失很多的。”


    心平嘟著嘴,一臉不服氣的樣子。


    南煙歎了口氣,搖搖頭走了。


    天色已經很晚了,他們便各自休息,這一覺睡得昏昏沉沉,第二天南煙醒來的時候,天都大亮了。


    南煙急的從床上下來,一邊洗漱一邊罵若水他們:“為什麽不早些叫醒本宮?”


    若是在宮裏也就罷了,如今跟著祝烽出來巡幸邕州,堂堂貴妃娘娘居然還賴床,傳出去她連人都不要做了。


    若水他們隻苦笑著道:“是皇上吩咐的。”


    南煙坐到梳妝台前讓若水為自己梳頭,聽見這話抬起頭來看向銅鏡裏的若水:“皇上來過?”


    若水道:“皇上一大早就起了,過來看了看這邊,聽說娘娘還沒起,就讓奴婢們都別叫,說是這兩天舟車勞頓,讓娘娘多歇息一會兒。”


    南煙沉著臉道:“混賬東西,就隻聽他的?”


    若水他們都紛紛討饒。


    南煙皺著眉頭又道:“那皇上現在去哪兒了?”


    若水道:“聽說是去巡查軍營那邊了。”


    南煙輕輕的點了點頭。


    雖然祝烽什麽都沒說,這一次也並沒有帶著軍隊過來,可是她心裏多少是有數的,祝烽到這裏的第二天就去巡查軍營,她心裏也明白。


    隻是,祝烽不帶她過去,那今天她就有些閑,不知道該做什麽了。


    正想著,得祿從外麵匆匆的走進來:“娘娘,黎夫人進府來向娘娘請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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