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祝烽靠在椅背上,慢慢的說道:“說說吧,為什麽如此無禮?”


    跪在地上的兩個人臉上血色盡褪,這個時候蒼白得像紙一樣,從他們開始為朝廷辦事到現在,不管經曆了什麽,兩個人似乎都一直顯得很從容,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們如此狼狽。


    南煙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雖然知道在禦書房裏自己沒有說話的份,但這個時候也忍不住沉聲說道:“你們兩個也是顧大人手把手教出來的,他是個君子,你們也應該明白,事無不可對人言的道理。如今在皇上麵前,有什麽話但說無妨。”


    聽到她開口,兩個人臉上的神情更凝重了一些。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見佟斯年沉聲說道:“皇上恕罪,貴妃娘娘恕罪。草民等並不敢冒犯貴妃娘娘,隻是這一次去安息國,遇到了一點事情——不可思議的事情,所以才會禦前失儀,草民等知罪。”


    “不可思議的事情?”


    祝烽和南煙聽到這句話,下意識的對視了一眼。


    雖然這兩個孩子都算是比較穩重,能委以重任的,其中尤以佟斯年更為沉熟內斂,連他都說出“不可思議”這四個字,可見這件事對他們的影響之深。


    祝烽沉聲道:“到底是怎麽迴事,說清楚。”


    顧以遊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說道:“草民和斯年與特使團出玉門關之後,沿途也出使了幾個西域小國,曆經一半年的時間抵達安息國。安息國主的確對我們的出使非常的歡迎,願意打開國門與我們來往通商,並且設下三天三夜的酒宴,歡迎我們的使團。”


    祝烽微微眯起眼睛:“那又如何?”


    佟斯年道:“隻是,在第三天的酒宴上,那位安息國主的寵妃突然出現在了酒宴上,詢問我們金縷玉衣的情況,問我們何時能造好金縷玉衣。”


    “寵妃?”


    這一迴,是祝烽和南煙對視了一眼。


    他們當然都知道,那金縷玉衣就是安息國主為他那個寵妃求的,這倒也並不稀奇,隻是,提起寵妃,再想起剛剛在婚宴上,兩個人盯著南煙看的樣子,祝烽好像明白了什麽。


    他說道:“那個寵妃,有什麽問題嗎?”


    佟斯年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再一次抬起頭來看向南煙,這一迴,連南煙也隱隱感覺到了什麽,也神情凝重的看向佟斯年,隻見他咬咬牙,像是下定決心一般,一字一字的說道:“那個安息國的寵妃,和貴妃娘娘,幾乎一模一樣。”


    “……!”


    南煙的心跳也沉了一下。


    雖然從在皇陵觀遇到石天祿,而他又跟自己說了那些話,尤其他以那麽篤定的態度告訴南煙,她的爹娘未必就死了,或許還在什麽地方活著的時候,南煙的心裏對那遙遠的安息國,尤其是跟祝烽通了氣之後,對那個特地讓安息國特使來到大炎王朝,向祝烽求取金縷玉衣的寵妃就有了一點不可言說的念頭。


    但,一切也隻是一個縹緲的猜測而已。


    畢竟,不管石天祿如何的篤定,這麽多年,南煙沒有得到任何關於博望侯和秦貴妃的消息。


    而現在,遠赴安息國的顧以遊和佟斯年突然告訴她,那個安息國寵妃,跟她長得幾乎一模一樣?!


    這,這算什麽?


    這又代表了什麽?


    南煙的唿吸幾乎都窒住了,站在祝烽的身後隻感到一陣眩暈,下意識的伸手抓住了椅子的扶手才穩住身形,祝烽迴頭看了她一眼:“南煙?”


    南煙深吸了一口氣,極力讓自己看起來平靜一些。


    她說道:“妾沒事。”


    但她一開口,激蕩的心情還是在顫抖的聲音裏被出賣了,祝烽想了想,隻伸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並沒有跟她再說什麽,而是轉頭看向佟斯年,道:“你說的是真的?”


    顧以遊急忙道:“千真萬確。”


    “……”


    “見到那個安息國寵妃的時候,我們兩個也很驚訝,還以為——以為貴妃娘娘什麽時候到安息國了。”


    “……”


    “後來,看她跟那安息國主說話的樣子,跟娘娘又完全不同,我們才知道,認錯人了。”


    說到這裏,他又抬頭看了南煙一眼。


    輕聲道:“聽皇上說,之前安息國特使到了白龍城,他們難道——”


    祝烽知道,他們是想要問,特使見到貴妃,有沒有很驚訝。不過,祝烽召見安息國特使的時候是在白龍城的蓮心會館,而那個時候,南煙留在沙州衛,並沒有跟安息國特使見麵。


    如果見了麵,這個秘密就不至於現在才大白天下——


    不,不應該說是秘密。


    畢竟,從安息國國主讓他們兩個見到那位寵妃這件事上就可以知道,對方對這件事也是一無所知。


    一個大炎王朝的皇帝,一個安息國的國主,兩個人身邊的寵妃,竟然長得幾乎一樣。


    祝烽皺起眉頭,他向了好一會兒,沉聲道:“那個寵妃是個什麽樣的人?”


    佟斯年道:“可以肯定,她一定不是安息國人。我們到安息國,見到那裏的百姓大多數都是金發異瞳,唯有這個寵妃是黑發黑瞳,雖然她不通漢語,但草民可以肯定,她是個中原人。”


    “所以,她見到我們的時候,還很親切,”


    顧以遊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對了,她的年紀,應該比娘娘小幾歲。”


    說完這句話,整個禦書房都安靜了下來。


    一點聲音都沒有,隻有祝烽感覺到站在身後的這個小女子唿吸好像越來越急促,他也看到,抓著自己那椅子扶手的那隻手不斷的用力,手背上青筋都暴了起來。


    他想了想,說道:“好了,你們兩個先退下吧。”


    “……”


    “等朕得空,再問你們的話。”


    顧以遊和佟斯年也不敢多話,又行了個禮,便退了出去。


    等到他們兩個一走,祝烽立刻起身,拉著南煙已經冰冷的手坐到一旁的臥榻上,隻見她眉頭緊皺,整個人緊繃得像是一張隨時都要被拉斷的弓。


    祝烽沉聲道:“沒事吧?”


    “……”


    南煙深吸了一口氣,才抬頭看向他。


    輕聲道:“皇上,那個人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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