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世宗又看了南煙一眼,終究沒說什麽,喝了那杯茶,又吃了一點東西,便起身說道:“我出發了。”


    祝成瑾微笑著說:“那我就祝軍師旗開得勝。”


    “多謝。”


    許世宗說完,又迴頭看了南煙一眼,雖然像是還有什麽話要說,但思慮了一下,他終究沒多說什麽,隻又叮囑了一聲:“公子在皇宮中,還是要留神身邊的人。世風這一次積極渡江,的確是他的秉性,但這麽長的時間了,江北的官府連一點反應都沒有,也不尋常。”


    祝成瑾笑道:“領頭的人都死了,他們還能有什麽反應?”


    “……”


    “若這一次令弟渡江失敗,那江北,才是真的要大亂。”


    “……”


    “到那個時候,我還指望著軍師渡江北上,收複失地呢。軍師可有這樣的打算啊?”


    許世宗看了看他,又沉默了一下,道:“打算自然是有。但現在,還是先把眼下的這個難關度過再說。”


    祝成瑾笑道:“眼下這個,不是難關。”


    “……”


    “我相信,軍師一定能輕鬆取勝,最終凱旋的。”


    許世宗道:“謝公子吉言。”


    說完,轉身走了。


    南煙一直坐在桌邊,一邊撥弄中眼前的那隻小小的茶杯,一邊看著兩個人說話,等到許世宗的背影消失在了武英殿外,祝成瑾才慢慢的轉過頭來看向她,冷笑著說道:“不怕?”


    南煙淡淡道:“就算今天許家兄弟都死在江上,血也濺不到本宮的身上,我有什麽好怕的。”


    祝成瑾道:“那你認為,死的會是誰?”


    南煙沉下臉來。


    她安靜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說道:“其實,不用猜也知道,他們兩個都不會死。”


    祝成瑾微微蹙眉:“哦?”


    南煙笑道:“許世風是什麽人,或許你還不清楚,但本宮作為當朝貴妃,還教養了他的外甥,跟他也算是過從甚密,他的個性我很清楚。哪怕這一次是打著平定叛亂的旗號,可他也一定不會殺死自己的親大哥的。”


    “那許世宗呢?”


    “他?”


    南煙淡淡一笑,有意的看了祝成瑾一眼,然後說道:“他連滅簡家滿門都並不同意,又怎麽可能殺死自己的兄弟呢?”


    這話一出,祝成瑾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這倒也不是南煙瞎說,而是之前跟許世宗談話的時候,他自己透露出來的,若南煙沒有猜錯,在這件事上,許世宗跟祝成瑾肯定產生過矛盾,而最終,還是祝成瑾讓人去下了手,所以直到現在,許世宗對這件事都應該是深以為憾的。


    果然,看到祝成瑾的臉色,她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南煙在心裏冷笑了一聲,接著說道:“所以,若今日大勝,他一定不會對自己的親兄弟下手。最好的辦法,當然是活捉。”


    “……”


    “讓他的兄弟過江來,跟他一道,這應該才是他最希望的。”


    “……”


    “他們這對兄弟一文一武,若真的雙劍合璧——”


    說到這裏,南煙故意停了一下,看著祝成瑾複雜的眼神,接著微笑著說道:“你的手底下,恐怕有要多一員大將了。可喜可賀。”


    說完,她不等祝成瑾再說什麽,起身便帶著聽福和蜻蜓離開了。


    祝成瑾也沒有阻止。


    這個時候他坐在桌邊,雖然看著南煙的背影離去,但眼睛裏卻微微的泛著紅。等到南煙一走開,郭密立刻從外麵走進來,輕聲說道:“公子……”


    祝成瑾看了他一眼:“什麽事?”


    郭密低聲道:“這女人的話,有問題啊。”


    “什麽問題?”


    “她說,許大公子若動手,是要把他的兄弟抓過江來成為公子的大將。可是,現在皇帝生死不明,那個許世風還四處奔走召集人馬過江,他顯然對皇帝是忠心耿耿,哪有那麽容易就歸附公子麾下的。”


    “……”


    “再說了,他們兩,可都是姓許的。”


    “……”


    “這一文一武,兩個人若真的沆瀣一氣——公子,您在江南的根基還不穩,萬一他們兩生出異心來,那公子的地位還能保嗎?”


    這話,顯然是刺中了祝成瑾的內心。


    他看了郭密一眼:“你覺得,許世宗會背叛我?”


    郭密說道:“這話,小的不敢說。”


    “……”


    “可許世宗這個人,本事太大了,公子不能不防啊。”


    “……”


    “攻下金陵城,是他;拿下金陵皇宮的,也是他,雖然現在陸大人被派去迎擊江南另外過來的三路人馬,但這戰事根本無人知曉,整個江南的人都隻看著江麵上的大戰。許世宗在這邊的人望,可高得很。”


    “……”


    “公子若不做點準備,那過幾日的登基大典,還不知道是誰的呢。”


    祝成瑾一聽,眼中閃過了一道寒光。


    他想了想,對著郭密招手道:“過來。”


    郭密立刻附耳過去,聽他吩咐了幾句話,急忙點頭,然後轉身出去了。


    祝成瑾坐在寬大,卻空無一人的武英殿裏,雖然外麵陽光正盛,大殿裏也熱氣騰騰的,可他周身卻冰冷得像是置身在冰天雪地裏,這種孤寂的感覺,從他當年被逐出金陵皇宮,離開金陵城就一直像毒蛇一樣纏繞著他。


    哪怕迴來了,也仍舊擺脫不了這種感覺。


    想到這裏,他突然大聲道:“來人!”


    葛龍一直在外麵候著,一聽他的聲音,立刻走進來:“公子有何吩咐?”


    祝成瑾道:“去問一下葉諍,吩咐他的事情辦妥了沒有。”


    葛龍道:“公子是說,選妃的事?”


    “不然還有什麽!”


    “這,葉公子倒是選了一些人,都在掖庭那邊,可眼下人手不夠,還沒能將人擇出來。公子如今身係萬方,靠近公子的人都得輕佻洗選,免得,免得有閑雜人等混在其中,威脅到公子的安全。”


    祝成瑾自然也知道,經過之前的那一場大戰,金陵城內有多少人想殺他。


    但他現在已經忍不了了。


    於是冷冷道:“去告訴他,今天晚上必須給本公子送人過來,否則,讓他自己看著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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