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門一關,坐在對麵的南煙一下子笑了起來。


    祝烽看了她一眼,道:“你笑什麽?”


    南煙伸手捂著嘴,輕聲說道:“我在想,如果這店小二知道,剛剛叫他‘小二哥’的人竟然是當今皇上,會不會嚇得下半輩子都睡不著覺。”


    祝烽瞪了她一眼。


    卻也忍不住勾了一下唇角,說道:“那你這貴妃娘娘,不也是在這裏挑三揀四的,尖酸刻薄的?”


    南煙睜大眼睛,認真的說道:“妾是為了配合皇上。”


    “……”


    “若不這樣,隻一個唯唯諾諾的婦人,誰會相信她能跟在夫君的身邊天南地北四處奔走呢。”


    “……”


    “做戲就要做全套嘛。”


    看著她一本正經,一副演戲上了癮的樣子,祝烽無奈的搖了搖頭。


    但,這倒也不是沒用。


    他們兩個人身上貴人的氣息都太重了,加上之前葉諍和許世風已經來這裏探過一次路,對方肯定會更加警覺,哪怕他們迂迴曲折的想辦法,盡量自然的,順理成章的去靠近,也難免會讓對方警惕。


    有這麽一個夫人的角色在,的確能讓對方放下一點戒心。


    拖家帶口的男人,和單槍匹馬的男人,別說他祝烽,連司南煙都會更相信前者。


    否則——


    她也不會那麽希望那個人早日成親了。


    正想著,門外傳來了篤篤篤的幾聲敲門聲,隨即,黎不傷低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老爺,夫人。”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


    臉上的笑容都不由自主的斂起,祝烽說道:“進來吧。”


    門被推開,黎不傷從外麵走了進來。


    他低著頭,隻走到離飯桌還有幾步的距離就停下,正要跪下行禮,祝烽就揮了一下手,說道:“都說了,在外麵的時候注意身份,若你見了別人還改不過來,那這一次就白帶你出來了。”


    黎不傷一聽,立刻站直了身子,仍舊低著頭。


    “是。”


    祝烽便問道:“你們安排得怎麽樣了?”


    黎不傷道:“微臣帶著兩個人住在隔壁的普通客房裏,另外幾個人今晚安排在通鋪。今天晚上,微臣會和這兩個人來為皇上和娘娘守夜。”


    祝烽一聽,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說道:“不用了。”


    “……”


    “這個地方人多眼雜,咱們的一舉一動可能都已經落在別人的眼中了。”


    “嗯?”


    黎不傷微微蹙眉。


    要知道,這一路過來,雖然看上去風平浪靜,可他一直留神周圍,進入下江鎮之後,雖然有些人因為祝烽和南煙,還有他自己的形貌出色而對他們多有留意,但也僅是這樣而已,並沒有什麽其他勢力來跟著他們。


    怎麽祝烽會說——


    就在他有些疑惑的時候,南煙坐在一旁,已經說道:“皇上剛剛已經跟店小二打聽過要運糧應該找哪個船行,至少在這個客棧裏,已經有人知道我們是糧商了。”


    “微臣明白了。”


    黎不傷也不笨,一聽這話,便不多說了。


    祝烽又問道:“那,讓你們去打探的事情,打探清楚了嗎?”


    黎不傷說道:“兩個留在外麵的錦衣衛已經迴來稟報,探清了恆生行屯糧的地方,是在小鎮西南處的小河倉。”


    “小河倉?”


    “是,聽說原本是前朝屯糧的公倉,大炎建國之後,星羅湖這一段水域一直沒有納入版圖,朝廷也沒在這個地方屯糧,所以公倉就荒廢了。那個恆生行隻拿很低的價錢就買下了公倉,用來囤積他們的糧食。”


    “還有這樣的事。”


    祝烽聽說,冷笑了一聲。


    不僅他的笑容冷,眼中滲出的光更冷,即便已經入春,看著他眼中的寒霜,坐在對麵的南煙都莫名感覺到了一陣寒意。


    這個恆生行,就是跟星羅湖暗中勾結的,在岸上收購糧食,暗中運往星羅湖,供養天罡連環塢上的水匪。


    而囤積糧食的,竟然是公倉。


    這是何等的諷刺?


    祝烽放在桌上的手用力的緊握了一下,然後又鬆開,指尖都還因為用力而有些微微的抽搐。他沉聲說道:“既然打聽清楚了,那該怎麽做,你們明白了?”


    黎不傷抬頭看了祝烽一眼。


    他很少吞吞吐吐,雖然沉默寡言,但該說話的時候,從來都是有什麽說什麽。


    但剛剛,卻明顯有些欲言又止。


    祝烽轉頭看向他:“你要說什麽?”


    黎不傷想了想,然後說道:“皇上要事情做得自然,可微臣的手下剛剛打探迴來說,就在幾個月之前,小河倉那邊就遭過一次鼠患,毀了他們不少糧食,所以他們才會跟途經此處的葉大人裝扮成的糧商購買糧食。”


    “這又如何?”


    “兩次都是這樣,未免太過巧合。哪怕微臣做得再天衣無縫,也可能會引起對方的懷疑。”


    聽到這裏,祝烽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他倒不知道,原來之前葉諍也用過這個法子。


    倒的確是——他教出來的,兩個人想的手法都是一樣。


    想到這裏,他的心裏更像是被挖走了一塊似得,血淋淋的痛得他難以唿吸。而一看到祝烽臉色蒼白,南煙就知道,提起葉諍,又讓他心痛了。


    她輕聲道:“皇上……”


    “……”


    祝烽咬著牙,抬頭對上了她關切又有些擔心的眼神,沉默了一下,然後長舒了一口氣,盡量平複了自己的情緒,低聲道:“沒事。”


    南煙又拍了拍他的手背,然後說道:“妾覺得黎指揮使的話有道理,我們才剛到下江鎮,如果恆升恆的小河倉就出事,那的確是有點太巧了。”


    “……”


    “皇上不是一直說,要小心謹慎嗎,這個時候,還是不要操之過急。”


    “……”


    “反正,我們這邊也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跟貫通行搭上線,先把消息放出去,再安排恆生行那邊的事,總不會讓人太過懷疑的。”


    “……”


    聽了這話,祝烽沉默了一下,終於點了點頭。


    “好。”


    然後說道:“你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


    黎不傷對著他們又行了個禮,然後站起身來,匆匆的看了南煙一眼,便轉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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