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傍晚時分,皇帝帶著貴妃,還有一隊親衛,騎著馬,帶著滿身的煙塵又迴到了都尉府。


    在草原上幾乎跑了一整天。


    祝烽倒是精神奕奕的,連南煙,經過了前幾天的磨礪,這個時候竟然也不覺得太累了,隻是大腿仍然磨得慌,下馬的時候還是踉蹌了一下。


    若水他們急忙上前扶著。


    祝烽卻並沒有跟她說什麽,隻對著陳紫霄他們吩咐道:“今天看到的那塊地方,必然是之後的戰場。該如何安置,朕前兩天已經跟你們說清楚了。”


    陳紫霄立刻道:“微臣明白,微臣會立刻傳令下去,隨時安排人馬。”


    “嗯。”


    祝烽點點頭,然後擺了一下手:“都下去休息吧。”


    說完,眾人都行了個禮,各自退下了。


    祝烽這才迴頭看著南煙,笑道:“還疼?”


    一聽他問,南煙立刻站直了身子,逞強道:“根本沒什麽。”


    祝烽笑著搖了搖頭,便讓眾人扶著她往迴走去,剛走到門口,就看見兩個侍衛走上前來:“皇上。”


    祝烽迴頭一看:“什麽事?”


    兩人說道:“薛太醫白天的時候想要出去,被小人等攔了下來。”


    祝烽點點頭:“知道了。”


    “她還說,想要求見皇上和貴妃娘娘。”


    “哦?”


    祝烽挑了挑眉,迴頭看了南煙一眼,似笑非笑的道:“你見她嗎?”


    南煙正繃著臉抬起發麻的腿邁過門檻,聽見他這麽問,立刻說道:“要見皇上去見吧,妾可不幹那得罪人的事兒。”


    祝烽笑道:“你不幹,就讓朕去得罪人嗎?”


    說著,隻擺擺手,道:“去跟她說,朕在忙大事,等到白虎城那邊的事情完了之後,再見她。”


    “是。”


    兩個侍衛轉身便要走。


    這時,祝烽又叫住了他們,吩咐道:“記得,好好的看守,不能讓她離開都尉府。”


    侍衛道:“小的明白。”


    說完便走了。


    兩個人進了屋子,南煙立刻便坐到臥榻上,若水還特地拿了厚厚的墊子給她,屁股也還是疼得坐不安穩。祝烽笑道:“朕原說了不讓你去,你偏要跟著去,前兩天還沒吃夠苦頭?”


    南煙道:“好歹到了草原上,妾若不跟著皇上出去溜達一圈,豈不是白來這一遭了。”


    “……”


    “再說了,留在都尉府,薛運肯定要來求見妾的。”


    “……”


    “得罪人的事,妾才不幹呢。”


    祝烽伸手擰了她一把,道:“還說朕狡猾?到底是誰狡猾?朕看將來也不用叫你貴妃了,叫你‘猾妃’好了。”


    南煙眨了眨眼睛,道:“倒真的是,比‘醫妃’好聽。”


    祝烽啞然失笑。


    這時,廚房那邊將早已經準備好的晚膳送來。


    兩個人出去巡視了一天,中午也隻是吃了一點帶過去的普通幹糧,在馬背上顛了半日早就消耗光了,這個時候急忙坐到桌邊,連話都顧不上說。


    桌上的葷菜還是不多。


    除了一道燴羊肉,便是一盆熱氣騰騰的酸筍雞皮湯。


    不過餓極了,倒也不太在意這個,南煙又渴又餓的,直接拿湯泡飯吃了半碗,祝烽看她喜歡,便讓她多喝一點湯,而自己隻讓人沏了一杯濃濃的茶,拿茶泡飯吃了兩碗。


    南煙立刻說道:“皇上,這麽晚了還喝釅茶,晚上睡不著的。”


    祝烽道:“今晚是不睡了。”


    “皇上又要去議事廳理事嗎?”


    “自然。”


    祝烽說著,又讓人往茶杯裏續了一點水,一邊喝一邊說道:“今天過玉練河的時候,你也看到白虎城那邊的備戰情況了。”


    “嗯。”


    “這場仗,最遲後天就要開打,朕在這個時候若還能睡得著,那就是朕不對了。”


    “後天就要開打了?”


    南煙聽得心裏緊了一下。


    雖然不是他們主戰,可不管怎麽樣,祝烽畢竟是要參與進去的,一聽說打仗,沒有人能平心靜氣。


    今天,她跟著祝烽去了玉練河,然後沿著河流往下走,巡視了大片的土地。


    最終,他們走到了一處大片的空地,這裏非常的平坦,但寸草不生,顯然早年應該是一片灘塗,但後來玉練河改道,這裏就幹涸了下來。


    相比起周圍,這個地方的地勢較低。


    當時,祝烽騎著馬,遠遠的看了一會兒,然後說道:“蒙克和阿日斯蘭若要戰鬥,應該會選擇這個位置。”


    “這個位置?”


    南煙看著不太明白,隻問:“為什麽?”


    祝烽道:“這裏周圍的地勢比較高,有俯衝之勢;而下麵又是一大片平地,對騎兵來說,正是最好的作戰的地形。”


    南煙聽著,又想了想,說道:“密林或者山地的地形適合步兵作戰,但倓國沒有步兵,隻有騎兵,所以,他們肯定會選擇這個地方。”


    “不錯。”


    祝烽笑著看了她一眼,道:“孺子可教。”?他們在周圍巡視了一圈,遠遠的,好像看到另一邊的一處高地上,還有幾騎人馬遠遠的站著,似乎也是在看這個地方。


    不過,很快就掉頭走了。


    便知道,不是阿日斯蘭的人馬,便是蒙克的人馬。


    祝烽笑道:“果然是。”


    他們又看了一圈,這才策馬迴了都尉府。


    南煙輕聲說道:“那薛運的事,皇上打算什麽時候處理?”


    祝烽道:“自然是這場仗打完之後。”


    他說著,抬頭看了看外麵已經漆黑的夜色,沉聲說道:“這場仗一打完,有些人和事,自然就要浮上水麵了。”


    南煙道:“可是,妾還是有一點擔心。”


    “你在擔心什麽?”


    “雖然,皇上在兩邊都已經安排好了,可是——妾聽說過一句話,兵無常勢,水無常形,戰場上的事瞬息萬變,皇上如何能肯定,這場大戰一定會按照你的計劃進行呢?”


    “……”


    “萬一,其中一方壓倒了另一方麵,會如何?”


    “……”


    “又或者,兩邊誰也沒有壓倒誰,但,也沒有被消耗大部分的戰力,反倒發現了皇上的意圖,那又該如何呢?”


    祝烽看了她一眼。


    看來,臨近戰事,人心都會不安,會懷疑自己之前做好但一切準備,即便是跟隨在自己身邊的南煙,也難免會如此。


    更何況——


    她說得沒錯。


    兵無常勢,水無常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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