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天幕,璀璨星空,放眼望去,隻越發感到人的渺小。


    可再渺小的人,也會為眼前不及蠻觸煩惱而憂心忡忡,宇宙天地再大,生命也是真實的。


    南煙忍不住長長的歎了口氣。


    身後不遠的地方,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如影隨形。


    南煙知道,如果他想,根本不會有人發現他跟隨,更不可能聽到他的腳步聲,他這麽做,隻是讓自己知道他跟著,也讓自己安心似得。


    但南煙的心情卻更亂了一些。


    她頭也不迴,沉聲說道:“你應該知道,雖然皇上讓你與本宮同行,隻是為了讓你盡職盡責的保護本宮的安全。若你太接近本宮……對你自己,沒有好處。”


    身後沉默著。


    過了許久,才聽見黎不傷低沉的聲音:“我不要好處。”


    “……”


    “也不在乎壞處。”


    “……”


    “我隻要看著你就好。”


    “……”


    南煙的心都被紮了一下,她慢慢的轉過身去,少年人堅毅挺拔的身形即便在夜色中,也格外的紮眼,更何況,黎不傷本來就是個英俊的年輕人,小時候那種雌雄難辨的清麗,隨著歲月的流逝和時光的打磨漸漸褪去,讓他身上更多了一份男人的英挺和沉斂。


    若隻是一個普通的男子,若是自己的弟弟——


    那真的是,如天之驕子般的人。


    為什麽要這麽傻呢?


    想到這裏,南煙有些不忍再想下去,因為那一晚的迴憶,即便這些年來他不在身邊,自己也很少去觸碰,可對女人來說,仍然像是一場噩夢。


    連祝烽那樣的人,多年來都無法從自己的噩夢中抽身,更何況自己。


    她對他,有本能的恐懼。


    看著漆黑的夜色中,南煙的眼中不斷閃爍的光芒,黎不傷的心裏也像是墜入了漆黑的深淵,他那雙狼一樣的眼睛對一些感情格外的敏銳,比如說從小到大就熟悉的嫌棄,憎惡,怨恨……


    比如說,恐懼。


    他輕聲說道:“你不要怕我。”


    “……”


    “南煙,我,我不會再傷害你。之前那一次是我不好,但我發誓,我不會再傷害你。”


    “……”


    “你,不要怕我。”


    那聲音,低沉中帶著一點顫跡,好像有人在拿刀割他的心一樣。


    南煙沉默了許久,才慢慢的轉過身去,說道:“叫貴妃。”


    “……!”


    黎不傷的目光又是一閃。


    垂在身體兩側的手慢慢的握緊了拳頭。


    過了許久,他低沉的聲音帶著一點沙啞的意味,輕聲說道:“貴妃……娘娘。”


    南煙正要再往前走,黎不傷又在身後說道:“娘娘不要走得太遠。”


    南煙指著前麵道:“本宮隻是想去那個山坡上吹吹風。”


    黎不傷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說是山坡,其實最多就是個土坡,倒也離得不遠,黎不傷便陪著她慢慢的走過去,上了土坡之後,果然感覺到一陣清涼的風,卷著泥土淡淡的芬芳之氣迎麵吹來。


    南煙深吸了一口氣,又長出了一口氣。


    像是想要吐盡胸中的濁氣一般。


    黎不傷站在她的身邊,輕聲說道:“你是貴妃,就不要想太多的事。讓自己快樂一點不好嗎?”


    “……”


    南煙聞言,心中微微一怔。


    她轉過頭來,看向星空下黎不傷那張俊美得有些過分的少年人的麵孔,說道:“那,你對這一次的戰局,是怎麽看的?”


    黎不傷道:“我?我沒有看法。”


    “沒有?”


    “錦衣衛的職責隻在捉拿奸細叛賊,平定叛亂,以及完成皇帝交代的其他的任務。比如——”


    說著,他看了南煙一眼,南煙自然也明白,他說的,就是之前在吳氏叛亂的時候保護自己,以及這一次護送自己前往罕東衛的任務。


    “其他的,都不在錦衣衛的職責範圍內。”


    “……”


    “這一次罕東衛的事,皇帝沒有交代錦衣衛其他的任務,所以,我不多想,也不多做。”


    “……”


    聽見他這麽說,南煙隱隱的皺了一下眉頭。


    如果是別的人,尤其是少年人這麽說,她肯定已經斥責對方胸無大誌,得過且過了。


    可黎不傷……


    她知道,他絕不是這樣的人。


    從第一次在邊境見到他的時候,那雙狼一樣的眼睛,和冷漠卻又饑渴的眼神,給她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後來,將他送到簡家學藝,簡若鈞也說過,他急切的想要獲得力量。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胸無大誌,得過且過呢?


    但他剛剛那些話,又是什麽意思?


    南煙原本就滿心的煩惱,不管是祝烽的,薛運的,白虎城的,還是那封來曆不明的飛鴿傳書,將她的腦子塞得滿滿當當,此刻,黎不傷也讓她有些傷腦筋。


    她忍不住擰起了眉頭。


    黎不傷似乎也感覺到她對自己的話有些看法,轉頭看了她一眼,輕聲說道:“你不用太在意。我,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說到這裏,他的目光微微閃爍。


    口氣變得很微妙,輕聲道:“我從來沒有忘記過,我該做什麽。”


    他這句話,好像帶著一點說不出的,刺骨的寒意。


    正好這個時候,一陣風吹來,南煙驀地打了個寒顫,忍不住伸手抱住了自己。


    黎不傷立刻說道:“冷了吧,迴去吧。”


    南煙搖搖頭,心情複雜的轉過頭來,說道:“本宮還想再站一會兒。”


    “可夜晚風涼,當心著涼。”


    “沒事。”


    “……”


    黎不傷想了想,便伸手要脫下自己的衣裳,南煙一看他這樣,立刻阻止道:“不用了。”


    “可你這樣會著涼的。”


    南煙說道:“這裏離營地也不遠,你迴去給我拿一件衣裳過來。”


    黎不傷隻能說道:“是。”


    說完,便轉身準備迴去。


    可剛走了兩步,他卻突然停下,立刻又走迴來。


    而且,是走迴到南煙的麵前,一伸手將她虛攬入了自己的懷中。


    南煙的眉頭一擰。


    “你,幹什麽?”


    卻見黎不傷一臉肅殺,那雙狼一樣的眼睛緊盯著前方漆黑的夜色,好像草原上的孤狼遇到了什麽危險一般。


    這時,南煙才感到,迎麵吹來的風中,仿佛有一點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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