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運自然也夾在人群中,跟大家一起往外走。


    可剛走到門口,一隻手橫過來,攔在了她麵前。


    薛運一愣,抬頭就對上了陳紫霄冰冷中帶著一點倨傲的目光,正冷冷的俯視著自己。


    薛運被他看得一愣。


    輕聲道:“陳,陳大人?”


    陳紫霄低著頭看著她:“你就是薛太醫?”


    “下官便是。”


    “本官聽說,你是皇上自白龍城帶迴京城的,炎國第一個女太醫。”


    “是。”


    “你跟著皇上迴到京城之後,就留用太醫院,一直為皇上做事。”


    “下官家傳醫術,聊以糊口。”


    陳紫霄的眉心微微蹙起。


    大概是因為他生性嚴謹,常年蹙眉,眉心已經自己形成了幾道深深的懸針紋,哪怕不皺眉頭,給人的感覺都是非常的嚴肅,這個時候再擰起眉來,神情顯得更凝重了些。


    薛運原本就對他攔下自己來問話的事有些不解,對上對方這樣的神情,心裏也不由得揪緊了一點。


    隻見陳紫霄問道:“太醫院提點袁廣白,院使汪白芷,醫術高明,且侍奉皇上多年。為何皇上現在卻帶你來西北?”


    他這種質問的口氣,讓薛運也有些不快。


    畢竟,在京城,在皇宮,甚至在後宮,對她的質疑就不少。


    如今,總算是得到了貴妃的一點首肯,也沒有再像之前那樣針對她了,可沒想到,來了這千裏之外的西北,竟然又有人這樣對她。


    而且,還是初次見麵的陳紫霄。


    她淡淡說道:“陳大人若有不明,大可以去問皇上。若有不滿,盡可以上奏參下官一本。”


    見她這樣說,陳紫霄的眉頭又是一擰。


    薛運看著他,平靜的說道:“皇上到底為什麽要用下官,隻能用一句‘人盡其用’罷了。”


    說完,拱手行了個禮,便轉身離開了。


    有點沒想到,一個看上去瘦弱無力的女子,說話竟然也有這樣的硬氣。


    陳紫霄擰著眉頭看著薛運離開的背影,眼神比幽深的夜空更加漆黑。


    沉默了一會兒,他揮手,招來了兩個親兵。


    兩人拱手拜道:“大人有何吩咐?”


    陳紫霄道:“從今天開始,盯著這個薛運。她什麽時候單獨跟皇帝見麵,隨時來報告本官。”


    “是。”


    “再去把小四叫過來。”


    那兩個親兵立刻下去,不一會兒,名叫“小四”的親兵便跑著過來了,他也是陳紫霄來到罕東衛之後親手調教的親兵,這一次迎接聖駕,便是他領隊過去的。


    他上前來拜道:“大人,有何吩咐?”


    陳紫霄問道:“你這次去迎接聖駕,可有聽到什麽消息?”


    那小四生得也瘦弱,脖子又細又長,像隻猴子,眼睛裏也閃爍著機靈的光,聽見他這麽問,眨眨眼睛,說道:“不知大人問的是哪一路的。”


    陳紫霄看了他一眼,道:“關於那個太醫。”


    “薛太醫?”


    那小四又眨了眨眼睛,立刻說道:“小的還真的聽到了一些傳聞。”


    “什麽傳聞?”


    小四附耳上去,輕聲說道:“有人說,禦駕在前麵一段路的驛站停歇的時候,有驛丞為了討皇上的歡喜,特地準備了戲班和舞女,可皇上連瞧都沒瞧一眼。”


    陳紫霄道:“這算什麽?”


    小四道:“可是那天晚上,皇上卻把薛太醫召到了房中,聽說深夜了才出來。”


    “……”


    聞言,陳紫霄眉頭一擰:“真的?”


    那小四道:“是驛站那邊傳出的渾話,前幾天有信傳過來,所以閑話也傳了過來。但是真是假,小的暫時沒法分辨。”


    “……”


    陳紫霄的眉心都擰出了一個疙瘩。


    沉默了半晌,才揮了揮手:“下去吧。記著,這件事誰也不能說”


    “是。”


    那小四轉身跑開了。


    陳紫霄仍然站在原地,目光卻遠遠的看著已經將薛運的背影完全吞噬的夜色,眼睛比那夜色更深,也更黑。


    他沉沉說道:“玄兒被派去金陵也就罷了,意留明明在朝中,竟連這個都沒發現,你到底在幹什麽!?”


    他此刻,恨不得衝迴京城,抓住自己那個弟弟一頓好打。


    又喃喃道:“白龍城,在出西域的路上,來往通商,跟中原不同。薛運,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若你真如自己所說,隻是家傳醫術,聊以糊口,那便罷了。”


    “若你有別的念頭,可別怪本官不留情麵。”


    說完,轉身走了。


    這一夜,聽著風沙的唿嘯,所有的人都帶著各自的情緒,在或喜或悲的心情中輾轉反側。


    第二天,因為要陪著皇帝出行,陳紫霄一大早就起了。


    不過,等他穿戴整齊來候著的時候,發現祝烽也已經起了,也是穿戴整齊,看見他來了,還笑著招唿道:“朕也知道,你這樣的肯定是不會睡懶覺的。”


    陳紫霄立刻拱手道:“皇上對微臣委以重任,微臣自然不敢懈怠。”


    祝烽擺了擺手,笑道:“好了,一大早的不必這麽嚴肅。”


    兩個人取了馬鞭,去馬廄裏挑了兩匹好馬,陳紫霄又叮囑幾個親兵騎馬遠遠的跟著,便準備出發。


    在離開都尉府之前,他看了看天色,對祝烽說道:“皇上,今天怕是不能走太遠。”


    “怎麽?”


    祝烽這一路上都是坐車過來,好不容易有機會騎馬,而且罕東衛這邊的馬匹是朝廷允許,他們在邊境與倓國,甚至西域的客商套購迴來的,都是些膘肥體壯的駿馬,他見獵心喜,恨不得縱橫馳騁個幾百裏。


    陳紫霄道:“晚一些,隻怕要起風。”


    “哦?”


    祝烽也抬頭看了看天色。


    這個時候,天清氣朗,連一絲風都沒有,怎麽都看不出是要起風的樣子。


    不過,他在這裏那麽長時間,對天氣的感知自然是要強過自己的。


    於是擺擺手道:“無妨,你看著時辰,該迴來的時候跟朕說一聲便罷。”


    “是。”


    說完,祝烽一抖韁繩,座下的馬匹立刻像一支離弦的箭一般衝了出去,揚起一陣沙塵幾乎迷了陳紫霄他們的眼睛。


    眾人也急忙策馬揚鞭,紛紛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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