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看見一股“清泉”,從繈褓裏射了出來,直接噴在了他的身上。


    “……!”


    祝烽一下子睜大了雙眼。


    而南煙在一旁看到這情形,愣了一下,突然迴過神來。


    祝烽,居然被童子尿淋了一身!


    “噗——”


    她差一點忍不住大笑,幸好記得此時還是大行皇後的喪儀期間,隻能勉強捂著嘴,將臉偏向一邊。


    祝烽自己也愣住了,低頭看著自己胸前濕了一大片,又轉頭看見自己的貴妃捂著嘴極力憋笑的樣子。


    “……”


    沉默了半晌,他又好氣又好笑的道:“這臭小子,又能吃又能拉。”


    而那躺在繈褓裏的小娃娃,尿完之後,居然還對著他嘿嘿了兩聲。


    南煙憋著笑,急忙拿出手帕過來,要幫祝烽擦拭,祝烽卻伸手擋住了她,隻說道:“趕緊把繈褓給他裹上,別讓他著涼了。”


    “是。”


    果然,當爹的眼裏隻有孩子了。


    南煙應著,一邊過去給孩子裹繈褓,一邊又抬頭對外麵道:“來人,給皇上更衣。”


    守在門口的小順子急忙走進來,一見皇帝一身狼狽的樣子,嚇得急忙叫人拿了衣裳過來,稍事清洗了一番,便給祝烽換上了。


    祝烽換上了衣服,又背著手走過來。


    這一下,繈褓裏的成鈞更精神了,兩隻小手握在一起,小指頭不停的抓呀抓呀,對著他嘿嘿的笑著。


    祝烽也難得的,露出了笑容來。


    南煙抱起沉甸甸的繈褓,苦笑著道:“這孩子,從小就這麽無法無天的,長大了還得了?”


    祝烽道:“就是要這樣才好。”


    “……”


    “男孩子,若不肆意縱情,每天被關在籠子裏唯唯諾諾的,有什麽意思?”


    南煙道:“就算是這樣,也得聽話,不能沒個正形。”


    說著,她對著繈褓裏那張紅撲撲的小臉,柔聲說道:“你將來長大了,得聽父皇的話,聽母妃的話。”


    “……”


    “也要聽哥哥的話。”


    聽到這話,祝烽看了她一眼。


    倒也沒說什麽,隻說道:“今晚的事,你交代下去了嗎?”


    南煙忙道:“已經去思善門那邊交代過了,魏王也讓人安排下去了。”


    “那就好。”


    |


    蓉兒迴到延禧宮偏殿的時候,沈憐香正眉頭緊鎖的坐在床邊,一看到她進來,立刻問道:“怎麽樣?”


    蓉兒上前來行禮,說道:“婕妤放心,豆兒那邊已經處理了。”


    “怎麽處理?”


    “他被逐出宮去,奴婢想辦法給了他一筆錢,他得了錢,歡歡喜喜的走了,那件事也絕對不會泄露出去的。”


    “芙兒呢?”


    “在下麵養傷。奴婢看了看,隻是打裂了嘴角,幸好沒傷到別的地方。”


    聽到這話,沈憐香才鬆了口氣。


    蓉兒看著她的臉上還有幾道紅腫的指印,忙說道:“婕妤的臉上還傷著呢,奴婢來為婕妤上些藥吧。”


    “嗯。”


    蓉兒取了藥膏來,小心的幫她敷在臉上。


    那藥膏是精心煉製的,微微透明,敷在臉上倒也看不出來,還有些清涼,沈憐香立刻感覺好多了。


    可她的眉頭,仍舊緊鎖著。


    蓉兒收起藥盒,看到她這樣,輕聲問道:“婕妤怎麽看起來還是憂心忡忡的?”


    “……”


    “僖嬪——哦不,阮婕妤,她不是被貶下來了嗎?”


    “……”


    “婕妤故意讓豆兒去說那些話,就是為了不讓她踩在咱們的頭上作威作福,現在,她跟婕妤的品級一樣,也算是大功告成了呀。”


    “……”


    沈憐香沒說話,眉頭皺得更緊了。


    的確,她花了大價錢,買通豆兒讓他故意去思善門惹惱阮眉身邊的人,故意跟他們大打出手,就是為了牽出皇帝,讓他看到阮眉在大行皇後的喪儀期間如何的任意妄為,也借機將那些事說給皇帝聽,讓他知道自己的功勞。


    其實原本,她並不打算這麽快出頭的。


    誰都知道,棒打出頭鳥,尤其是在這後宮,且不說阮眉是個什麽樣的人,單單聽說過去貴妃對付宮中嬪妃的手段,就足以震嚇他們,讓他們不敢有妄想。


    可是,在幾筵殿上,皇帝對自己的那一次垂眸……


    僅僅是一次,就讓她刻意平靜的心湖,泛起了滔天巨浪。


    麵對那張英俊的臉,那高大的身影,和他深邃又漆黑的眸子,沒有人不動心的。


    她,動心了。


    誰的青春不是青春?她也是二八年華的女子,為什麽要在這樣繁花似錦的後宮裏,孤孤單單的,甚至冷冷清清的度過自己的青春年華?


    又為什麽,要屈從與那些蠢笨不堪的女人。


    她明明,比她們都好,比她們都聰明。


    所以,她打破了自己原定的計劃,不再隱身於阮眉的身後,她要將自己苦心做了的事都告訴皇帝知道,讓他知道,在後宮中,不僅隻有貴妃一個人聰明會做事,她也一樣。


    而現在……事情,似乎也是按照她的預料發生的。


    因為治下不嚴,加上在大行皇後的喪儀期間動用私刑,對自己和芙兒動手,阮眉被削了嬪的封號,成了跟自己一樣的婕妤。


    這樣一來,她就不用仰人鼻息了。


    可是,可是……


    為什麽心裏卻還是有不安呢?


    難道,是因為貴妃對自己的態度?


    在大行皇後的喪儀期間,出了這麽大的事,貴妃在處理自己的時候卻顯得很冷淡,若是她封賞自己也罷。甚至,因為自己在皇帝麵前露了臉,嚴懲自己也好——當然,嚴懲是最好的,她才能看到皇帝對自己的態度。


    那一天,在幾筵殿上,皇帝已經對自己留心了,若貴妃真的嚴懲自己,皇帝會有所表示吧。


    可是,沈憐香期盼的一切,都沒發生。


    貴妃隻是不痛不癢罰了她一個月的俸祿,這在後宮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所以,連皇帝也沒說話。


    她,她是故意的嗎?


    難道,她已經看出來自己想要引起皇帝的注意,故意這樣做,讓自己沒辦法出頭?


    若是這樣的話——


    沈憐香用力的抓緊了自己的衣角,暗暗道:都已經到了這一步,我連自己的保護傘都丟了,又豈能迴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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