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萬籟俱靜。


    南煙側臥在床上,肚子大得已經像扣了一口鍋在身上,起臥都非常的不方便,經常睡不了一會兒就要翻身,也累得她要命。


    加上天氣熱,翻來覆去睡不著也是常事,冉小玉還特地為她準備了一個冰盤,隻怕她涼著,放在稍遠的地方。


    但今晚,她一隻手枕在頭下,卻是半天都一動不動。


    她一直在想著聽福說的事。


    祝烽,難道將複製金縷玉衣的事情交給了鶴衣?


    這,不對勁啊。


    鶴衣作為內閣首輔,哪怕不是內閣首輔,以他的能力,處置國家大事,看清朝廷麵臨的困局,甚至,看清整個炎國前進的方向,這種人,應該是去做大事的。


    可祝烽卻讓他去督管複製金縷玉衣……?


    這樣的小事,隨便交給誰,哪怕交給玉公公,交給小順子都好,為什麽要交給鶴衣?


    這,不明擺著是殺雞用牛刀嗎?


    但她心裏很清楚,祝烽從來都不是這麽糊塗的人,他會這麽做,隻有一個可能。


    他,不再像過去那麽信任鶴衣了。


    難道,是因為——


    南煙的心忽的一跳,想起了自己在離開京城的時候,鶴衣給自己的那隻藥瓶,和藥瓶裏的三顆解毒丹。


    那個時候,明明什麽都還不知道,可這三顆解毒丹,偏偏就是能解雁過無痕的毒性的解藥,這——也的確說不清楚。


    真的是那麽巧?


    還是,鶴衣早就知道了什麽?


    可是,葉諍中毒,是在千裏之外的西北沙州衛,而且用的毒,是隻有下毒的人才會知道的,他又為什麽會提前知道?


    這件事,雖然一直以來南煙沒有再提過,但她的心裏,始終都存在著一點疑惑。


    而祝烽……他的心裏,隻怕想得更多。


    隻是,南煙有些不敢想象。


    鶴衣,他是在祝烽還做燕王的時候就跟隨在祝烽身邊的,靖難之役,也是他一直堅定的追隨在祝烽身邊,甚至陪著他攻入金陵皇城。


    他分明是祝烽最堅強的一個後盾。


    如果鶴衣……


    如果連鶴衣都不能相信,那在朝中,在這宮中,還能相信誰?


    南煙一隻手用力的揪著枕頭的一角,隻覺得自己的心也快要被揪成一團了。


    而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她的唿吸一促,就聽見冉小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皇上?奴婢拜見皇上。”


    “免禮吧。”


    “皇上……是來看娘娘的?”


    “她睡了?”


    “是的,娘娘已經睡下了。”


    “哦……”


    “奴婢要去將娘娘叫醒嗎?”


    “不必,讓她睡吧,朕——朕就過來看看她。你們都輕一些,不要吵醒她。”


    “是。”


    隨即,門被輕輕的推開了,一個很輕的腳步聲走到了床邊。


    不過就在祝烽要彎下腰去看南煙的時候,卻見南煙慢慢的轉過頭來,一雙明亮的眼睛在微弱的燭光下熠熠生輝。


    祝烽立刻皺起了眉頭:“怎麽還沒睡?”


    南煙道:“睡不著。”


    “胡鬧!”


    雖然口中是斥責,但祝烽還是坐到了床邊,伸手將她抱在懷裏,如今她大腹便便,也不像以前那麽靈便,躺在祝烽懷裏的動作都顯得笨拙了許多。


    祝烽道:“你不是明天要去看心平嗎?這麽晚了還不睡,明天要紅著眼睛去看女兒?讓她也跟你學壞,該睡的時候不睡?”


    南煙笑了起來:“哪有那麽嚴重?”


    “……”


    “妾隻是睡不著,又不是自己不肯睡。”


    “為什麽睡不著?”


    “呃——”


    “還是不是因為你胡思亂想?”


    南煙的心微微一動,抬起頭來看向他,輕聲說道:“那皇上知道,妾在胡思亂想什麽?”


    “……”


    祝烽沉默了一下。


    才低頭看向南煙,沉聲道:“不管什麽,都是你不該去想的。”


    “……”


    “朕還要說多少次,你如今要做的,就是好好的修養,給朕生下一個健康的皇子,前朝後宮再多煩心事,也是朕和皇後的事。”


    “那,皇上不是還給了妾協理六宮的權力嗎?”


    “你還說,你再這樣,朕就撤了你的權力。”


    “不要!”


    南煙眨著大眼睛,說道:“最近宮中要新進一批選侍,一進來就聽說妾被撤了協理六宮之權,那妾的麵子往哪裏擺?”


    “你倒好,還顧上自己的麵子了?”


    “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層皮嘛。”


    祝烽冷冷的瞥著她:“歪理。”


    雖然這麽說,倒也沒有再說要撤她協理六宮之權。


    這個時候畢竟是盛夏,就算是晚上,也是熱氣蒸騰,祝烽這樣將她抱在懷裏,不一會兒南煙就已經滿頭大汗,祝烽低頭看著她,輕輕的將她放迴到床上,又順手拿了一把扇子過來。


    輕輕的給她扇風:“行了,舒服一點就趕緊睡。”


    “……”


    “別一天到晚老胡思亂想的。”


    南煙雖然睡迴到床上,卻還是側臥著向著他那一邊,輕聲說道:“出了這麽大的事,妾怎麽可能還能睡得著呢?”


    祝烽眉頭一皺:“你還在想魏王的事?”


    南煙抬頭望著他,輕聲道:“皇上還沒去見魏王嗎?”


    “沒有。”


    “為什麽不呢?”


    “……”


    “妾知道,皇上要先弄清事情的緣由,可好不容易迴來了,皇上還是先去看看魏王吧?他如今,也一定很害怕,很擔心。”


    祝烽沉默了一會兒,沉聲道:“這件事你不要管。”


    “……”


    “他該見朕的時候,自然會見到朕。”


    南煙眨了眨眼睛看著他。


    似乎對這件事,祝烽早有安排,她便也不好再多說。


    隻問道:“那,期青呢?”


    “……”


    “關於她,皇上打算如何處置?”


    “處置談不上。”


    祝烽又伸手將她臉上沾了一點汗的發絲捋到一邊去,道:“明天,你舅父就要來見朕。先看看他怎麽說吧。”


    南煙點了點頭:“也好。”


    “……”


    “不過皇上,妾有個不情之請。”


    “不情之請?你要幹什麽?”


    “妾,想見一個人。”


    祝烽低頭看著她:“怎麽,你想見你舅父?還是想見那個——顧期青?”


    南煙搖頭:“都不是。”


    “那你要見誰?”


    “妾想見——許家小姐。”


    “……瀟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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