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皺著眉頭,低聲道:“你在胡說些什麽?”


    “……”


    冉小玉卻似乎還沒迴過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輕聲說道:“人家不是說嗎,伴君如伴虎。”


    “……”


    “皇上這麽器重他,誰知道將來會怎麽樣呢?”


    “……”


    原本,南煙都要被這話激怒了,可心念一轉,卻又停了下來。


    她想起了剛剛祝烽跟說的,高皇帝和藍十命的事。


    也許,冉小玉的話,真的沒錯。


    帝王的無情,她看過多少,聽過多少,甚至,自己入宮為妃這些年,經曆過多少?又怎麽會不明白呢?


    大概也是因為看過自己登高跌重的樣子,所以冉小玉說這些話的時候,似乎格外的感慨。


    沉默了好一會兒,南煙用稍稍有些沙啞的聲音低聲道:“你啊,不要胡說八道。”


    “……”


    “這話要是讓別人聽到了,本宮也是保不住你的。”


    “……!”


    突然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話有多該打,冉小玉急忙起身:“娘娘恕罪。”


    南煙抬頭看了她一眼,歎了口氣。


    “算了。”


    “……”


    “你也別胡思亂想,就算你希望葉諍安安靜靜的呆著,難道身為大好男兒,他就願意每天這麽躺著嗎?”


    “……”


    “你若真的懂他,應該也明白,一個男人有誌向有抱負,肯上進,是多不容易的事。”


    “……”


    “這種品質,可比天生來的皇子王爺的身份都更尊貴些。”


    “……”


    “你啊,知足吧。”


    冉小玉的臉突然又是一紅,將臉轉到一邊去:“不知道娘娘在說什麽。”


    南煙笑了起來。


    又喝了一口茶,將杯子放下便要離開。


    這時,冉小玉又追上來幾步:“對了娘娘。”


    “嗯?”


    南煙迴頭看向她。


    冉小玉道:“葉諍的病情,到底怎麽樣了?奴婢今天看汪太醫來這裏,又是給他紮針,又是給他灌藥,好像是有些門道了,可問了半天,他有什麽都不肯說。”


    “……”


    “我真的很擔心。”


    “……”


    南煙再看了一眼床上的葉諍。


    汪白芷既然有了方向,現在要做的,自然就是解毒,而且,不僅僅是解一種毒,除了那種見血即溶,讓所有人都察覺不到葉諍中毒的事實的那種毒物之外,還有致他昏迷不醒的毒物。


    這對汪白芷來說,可是一件大事了。


    而祝烽又下了旨意,不準他往外泄露,也難怪冉小玉會擔心了。


    南煙伸手撫上她的肩膀,柔聲說道:“你不要太擔心,汪太醫的醫術你的知道的,他做這些,必然是有了方向,也許要不了多久,葉諍就能醒過來了。”


    “……”


    “總之,你好好照顧他的身體就行了。”


    冉小玉有些無奈的點頭:“是。”


    南煙看過了她這邊之後,自己也有些累了,畢竟一大早起來就忙著西廂房那邊的事,後來又是李來,又是路觀圖什麽的,直到這個時候才勉強放鬆下來一點。


    迴到房裏,連飯都沒吃,倒頭就睡。


    這一覺,睡到了第二天。


    還迷迷糊糊的時候,就聽著窗外糊糊的風聲,有些細碎的東西敲打在窗紙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南煙披著衣裳起身,推開窗戶一看——


    外麵,白茫茫的一片。


    又下雪了。


    西北的雪,跟京城的又有些不太一樣,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說的就是這個。門前院子裏的樹上掛滿了霜花,瑩白如玉,恍然間,好像月宮的玉樹。


    不過,自己不是嫦娥罷了。


    見她起來了,自然有小丫頭進來服侍她穿衣洗漱,廚房那邊送來了熱粥和一桌的小菜。


    南煙吃著,問道:“皇上呢?”


    聽福站在一旁服侍著,聽見她問,輕聲道:“聽說皇上昨晚熬到大半夜,今早就晚起了,還沒吃早飯呢。”


    “怎麽?又有事?”


    “也沒有,”


    聽福是跟著貴妃的,自然對皇上的事也上心,輕聲道:“聽小順子說,就是幹坐著,坐到大半夜。”


    “哦……”


    南煙一聽,眉頭皺了起來。


    她想了想,道:“讓廚房準備一些雞絲粥,熬得爛爛的熱著,等到皇上起來了就給送過去。”


    “是。”


    聽福立刻就下去傳話了。


    吃過早飯之後,南煙又去了西廂房。


    這幾天,她去西廂房的時間,比留在房間裏,或者去祝烽的書房的時間還多。


    不過,這一次去,卻有些意外。


    因為她走到初心的房門口的時候,聽見裏麵傳來了說話的聲音,竟然是薛靈。


    她今天,竟然沒有到葉諍的房門口去守著,而是到了初心的房間裏來,正將一杯茶放到她的手邊,說道:“你喝一點吧。”


    南煙有些疑惑。


    之前,她甚至明白的表示過,不想接近初心這個人,怎麽今天,自己還沒叫上她,她自己就過來了。


    而且,還替初心拿拿遞遞的。


    不僅南煙疑惑,似乎初心自己也疑惑,歪著頭對著薛靈。


    若她還有眼睛,隻怕這一刻,是在上上下下的打量她,端詳她,即便是沒有眼睛,那種巡梭的意味也很清楚了。


    初心道:“你幹什麽來照顧我。”


    “……”


    薛靈沉默了一下,才說道:“貴——夫人說了,你的眼睛不方便,應該多來看看你。”


    “哼,”


    初心一聽,就聽出了她話中的憐憫之意。


    冷冷道:“你這是同情我。”


    “……”


    “我不需要!”


    說完,伸手一揮,差一點將桌上的茶杯掃到地上去,幸好薛靈眼疾手快,一把護住了。


    她皺著眉頭道:“你——”


    初心冷笑道:“你自以為有一雙眼睛,看得一切,就覺得我可憐是嗎?”


    “……”


    “可我告訴你,我不需要人可憐。”


    “……”


    “我不僅不需要人的可憐,我看你們,更可憐。”


    薛靈道:“你這話,什麽意思?”


    初心冷笑道:“有眼睛又如何?有些人有一雙眼睛,照樣看不透人心,還不如沒有眼睛的好。”


    “……”


    “我雖沒有眼睛,但我看得透人心。”


    “……”


    “你這種自以為是的,虛偽的善良,我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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