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天徹底的黑了。


    但顧家,燈火通明。


    所有的人都呆在大堂,顧亭秋坐在正上方的椅子裏,一隻手拿著女兒給他的,貴妃交代的信函,另一隻手用力的抓著椅子的扶手。


    指甲,都掙得發白。


    而他的麵前,大堂的中央,站著司慕貞。


    她還裹著從宮中傳迴來的那件風氅,雖然這一次和之前被裹在棉被裏不同,她裏麵是穿著衣裳的,但,這件風氅就像是她的遮羞布。


    她緊緊的抓著。


    周圍人看她的目光,帶著疑惑,帶著不安,甚至帶著憤懣,這所有的情緒都像是一刀一劍,硬生生的砍在她的身上。


    隻有那單薄的風氅,仿佛能幫她抵擋一些。


    這時,顧亭秋看完了手中的書信。


    他的手一緊,一下子將信捏成了一團,砰地一聲拍在桌上。


    “混賬!”


    這一聲,震得整個大堂都晃動了一下似得,桌上擺著的杯盞被震得跌落在地,摔了個粉碎,而所有的人全都站起身來。


    “父親?”


    “舅父?”


    大家雖然一看這情形就知道出事了,但也不知道出了什麽大事,讓向來沉穩謹慎的顧亭秋勃然大怒,他氣得連胡子都在發抖,抬頭看著司慕貞,咬牙道:“你給我跪下!”


    這一次,司慕貞沒有抗拒。


    她是司家最小的女兒,從小沒有見過父親,是在母親的溺愛下長大,這位舅父就像是她的父親一樣。


    她咬著下唇,慢慢的跪在了顧亭秋的麵前。


    顧亭秋道:“你幹得好事!”


    司慕貞將頭埋得很低很低。


    一旁的司慕雲眉頭都擰了起來,他當然也隱隱的對自己這個妹妹有些不放心,急忙問道:“舅父,慕貞她怎麽了?”


    顧以遊和佟斯年他們也都說道:“慕貞犯了什麽錯?”


    “伯父也不要太生氣。”


    “是啊,小心氣壞了身子。”


    顧亭秋道:“犯錯?這是犯錯嗎?”


    他說著,手指都在發抖,指著司慕貞:“你做了什麽,你自己跟大家說!”


    眾人這才看向她。


    司慕雲急忙說道:“慕貞,你到底做了什麽?”


    司慕貞咬了咬牙,索性一把將身上的風氅掀開,眾人一看,她的身上竟然穿著一件粗布衣裳,頓時一驚。


    她進宮一趟,怎麽會換上這樣的衣服?


    她自己的衣服呢?


    顧以遊急忙道:“這是怎麽迴事?”


    司慕貞脖子一梗,說道:“我,我為皇上侍寢,但沒成!”


    “什麽?!”


    眾人一聽這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司慕雲臉都白了:“你——”


    顧亭秋氣得臉色鐵青,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一旁的顧期青急忙走到他身邊,小心的給他抹背順氣,輕聲道:“父親不要生氣。”


    “不生氣,我能不生氣嗎?”


    顧亭秋道:“你——你身為司家三小姐,名門閨秀,理當謹言慎行,更應知行差踏錯一步,就是萬劫不複。而你,你居然做出這樣的事!”


    司慕雲也說道:“小妹,你太過分了!”


    “我怎麽了?!”


    一天接連被人這樣訓斥,司慕貞也怒了:“她司南煙做得,我怎麽就做不得?如果我今天成功了,我就是皇帝的妃子,你們對著我就要跟對著她一樣?我不過是失敗了而已!”


    “你還敢嘴硬?!”


    顧亭秋怒道:“你為皇上侍寢?你要當皇上的妃子?憑什麽?憑你蠢,還是憑你——”


    他身為名士,再是怒氣勃發,那個字也說不出口,隻狠狠的捏著拳頭一捶桌麵。


    司慕貞咬著牙,低下頭去。


    顧亭秋氣得直搖頭,眼中幾乎有淚,歎道:“我早就跟姐姐說過,不能這樣任由你們肆意妄為,可她不聽。”


    “……”


    “司家原本名門望族,兄弟更是國士無雙,卻不成想——養出了你們這一對姐妹!”


    一旁的司慕雲聽著,眉頭也皺了起來。


    這個時候,他的母親顧亭春已經留在河南老家,這些日子,還在為大女兒的事難過,甚至覺得貴妃的懲治太重了,卻沒想到,隻是過一個年的時間,小妹居然又鬧出這樣的醜事。


    他長歎了口氣。


    然後問道:“舅父,那貴妃娘娘她,她要如何懲治小妹?”


    “懲治?”


    說到這裏,顧亭秋冷笑道:“若是要懲治,咱們這一家人,還能有安穩日子嗎?”


    眾人頓時一驚。


    “怎麽?”


    “難道——”


    顧亭秋道:“這件事,是皇上處置的。皇上給我們家留了這一點臉麵,沒有公開懲處,隻是把她交給了娘娘。”


    “……”


    “而娘娘,娘娘也沒有要懲治她。”


    “……”


    “娘娘說了,慕雲還有官職在身,顧家和佟家幾個兄弟亦有抱負未曾施展;更擔心事情鬧出來,期青將來——”


    說到這裏,他深深的看了女兒一眼,然後說道:“期青的將來,會大受影響。”


    顧期青立刻低下頭去。


    的確,家中有女子鬧出這樣的醜聞,尤其又是他們這樣的大家族,隻怕別的家族都會將他家當做一個笑話來傳,更擔心他家女兒的教養,親事一定會受影響。


    “所以,這件事,娘娘也不嚴懲。”


    聽到這裏,司慕貞的眼睛頓時一亮。


    不嚴懲?


    那自己不就——


    不過,就在她剛一抬頭,顧亭秋又說道:“可是,也斷不能讓你再胡作非為,否則我們幾家人,都會被你連累。”


    司慕雲道:“那慕貞——”


    顧亭秋道:“娘娘說,就對外宣稱,這些日子她災病不斷,原應該舍身出家,去難消災,但她身為貴妃要侍奉皇上,不能親身出家,所以,就讓慕貞做她的替身,去寺院出家!”


    一聽這話,司慕貞一下子驚呆了。


    “什麽?她要我出家?”


    “不錯!”


    顧亭秋說道:“隻有這樣,你才能安分守己,不再給你的親人,給我們幾大家族帶來災禍。從今天起,你閉門思過,不準再離開顧府半步,我會給你找一家寺廟,等選個吉日,就把你送去!”


    “我不要!”


    司慕貞嚇得大哭了起來,道:“她怎麽可以讓我出家?那個狠毒的女人,她根本就是要報複我!我不要,我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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