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了禦花園的這件事之後,馮千雁和秦若瀾都相繼離開,反倒是皇後許妙音,站在原地,半晌都沒動彈。


    身邊的淳兒一直安靜的站著。


    但不一會兒,花園裏就起風了,帶著涼意的風吹得人有些發抖,淳兒輕聲說道:“娘娘,不要在風口上站著,免得著涼。”


    “嗯,哦。”


    許妙音像是迴過神來,點點頭,轉身從另一邊的側門走了出去。


    這一條路,就是通向禦書房的。


    不過,她一路走,一路沉默者,臉上仍然是沉思的表情,淳兒小心的看著她,說道:“娘娘是覺得,有什麽不妥之處嗎?”


    “……”


    許妙音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你,看出什麽來了嗎?”


    “奴婢?奴婢愚鈍。”


    “……”


    許妙音又迴頭看了她一眼,卻見淳兒明亮的眼睛眨呀眨的,低頭避開了她的目光。


    許妙音笑了笑:“小蹄子。”


    罵了這一句,她臉上的神情稍稍的放鬆了一些,抬起頭來,禦書房已在前方。


    她走了進去。


    一走進禦書房,就能感覺到裏麵沉悶的氣息。


    這些日子,這種沉悶已經成了這裏的常態,祝烽吃住幾乎都在禦書房,連自己的寢宮都很少迴,此刻走進去,又看到他坐在桌案後麵,一隻手放在茶杯上,不知道是剛剛喝了茶,還是準備喝茶,但一雙眼睛卻盯在另一邊的奏折上。


    看得出神,這邊的手不斷的挪動,幾乎要將茶杯都拖出桌沿了。


    這時,一雙纖細柔夷護住了茶杯。


    祝烽迴頭一看,卻見許妙音站在自己的身側,兩隻手捧在茶杯上,能感覺到她的手有些微微的發涼。


    “皇後,什麽時候來了。”


    “妾剛剛進來,隻是皇上看奏折看得太出神了,都沒聽到妾的腳步聲。”


    “嗯。”


    祝烽點了點頭,合上奏折,正好許妙音也將茶杯重新放迴到桌上。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


    祝烽道:“皇後的手有些冷,從哪裏來?”


    “剛剛從禦花園那邊過來。”


    “哦。”


    祝烽原本也隻是問一句,並沒打算多問,但許妙音卻接著說道:“妾原本也隻是路過,卻遇上寧妃和秦娘子,還發生了一點小事,妾處理了才來的。”


    “哦?”祝烽微微蹙眉:“怎麽迴事?”


    許妙音便將之前發生的事都告訴了他。


    祝烽聽了沉默了一會兒,說道:“皇後怎麽看?”


    “……”


    許妙音原本也不指望著他會立刻做出反應,但看到他臉上連喜怒的神色都沒有,一時間也有些躊躇,想了一會兒,才輕聲說道:“妾隻是交代了寧妃這些日子不要出來亂走,已經快五個月了,她的肚子大了不少。”


    “是嗎?”


    “皇上最近一直忙於國政,也沒有去後宮看看。”


    “嗯……”


    祝烽似乎對這個話題不太想談,隻問道:“那——秦娘子,你是如何處置的?”


    許妙音小心的說道:“雖說秦娘子說她不是故意的,可畢竟險些害得寧妃失足摔倒,若真的摔倒了,隻怕現在就麻煩了。所以妾——小懲大誡,讓她迴延禧宮去麵壁,暫時不要出來了。”


    祝烽神情複雜的聽著,目光閃爍,也不知道在想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他輕輕的點了點頭:“這樣也好。”


    說完之後,許妙音見祝烽沉默了下來,似乎是不打算再談論這件事,她當然也不好說什麽,順手幫他整理了一下放在桌沿的幾本書,發現放在最上麵的是一本《漢書》,似乎被翻閱過無數次,頁角都有些翹起。


    許妙音道:“皇上最近在看《漢書》啊?”


    “嗯,閑來無事,翻一翻。”


    “……”


    許妙音知道,他當然不會是閑來無事翻一翻,對祝烽這種馬背上過了半輩子的人來說,他看漢書,大概最有感觸的,就是武帝打匈奴的往事。


    當初他還是少年燕王的時候,就非常喜歡這一段曆史,還將衛霍二將視為自己的目標,兩個人成親之後,許妙音乃將門虎女,兩個人也時常談起這段久遠的曆史。


    祝烽歎息了一聲,說道:“這一次看書,發現除了衛霍這樣驚才絕豔的將領之外,還有一個人,為武帝痛擊匈奴立下了汗馬功勞,隻是,書上未著一字。”


    “哦?是誰?”


    “衛皇後。”


    “衛皇後?”


    “不錯。在武帝全力打擊匈奴的那十幾年的時間裏,武帝的後宮平靜,幾乎沒有任何讓他分神的事。”


    “……”


    “這都是衛皇後的功勞,能讓武帝專心致誌的對付匈奴。”


    聽到這句話,許妙音的心裏咯噔了一聲,她轉頭看向祝烽。


    隻見祝烽目光閃爍著,也看向她,說道:“若皇後能如衛皇後一樣,讓朕的後宮平靜下去,朕必不會像武帝對衛皇後那樣對你。”


    “……”


    許妙音沉默了一會兒,勉強笑了笑,道:“皇上這麽說,倒讓妾有些不知所措了。安定後宮,本就是妾的分內之事。”


    “分內之事能做好,也不容易。”


    “……”


    “朕就知道,鶴衣恨不得一個人分成兩個來忙,可前朝還有多少人,分內之事丟著不管,眼睛隻盯著朕的後宮,拿著朕的俸祿,卻來管後宮的閑事,那樣的人,朕實在不想多留。”


    “妾,明白了。”


    這幾句話,說得許妙音冷汗都出來了。


    說不清祝烽是在提醒她,還是在暗示她,但至少,這些日子以來,他在邊境的動作很大,加上還有一個看不見形貌的神秘人在暗處覬覦朝廷,他的確不能太分神到後宮來了。


    祝烽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一點笑容,對著她點了點頭。


    許妙音的後背上全都是冷汗,連貼身的衣裳都浸透了,她輕聲說道:“皇上,妾也該迴去了。”


    “嗯,你迴去吧。”


    “妾告退。”


    說完,許妙音退到桌案的前方,對著他行了個禮,便轉身準備往外走。


    可就在她剛走到門口的時候,祝烽猶豫了一下,還是叫住了她。


    “皇後。”


    許妙音立刻迴過頭來:“皇上還有什麽吩咐?”


    “……”


    祝烽沉默了半晌,說道:“冷宮那邊,有什麽消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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