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見一陣輕響,一串淚珠從她的眼眶盈出,滴落到了杯子裏。


    看到這一幕,簡若丞的心都揪成了一團。


    一種說不出的痛,從心口蔓延出來。


    他沉默著,什麽都沒說,隻是從袖子裏拿出了一塊手帕,輕輕地遞到了南煙的麵前。


    但南煙淚眼朦朧,什麽都看不到。


    隻盯著茶杯中映出的自己模糊的蒼白的臉龐,默然垂淚。


    “……”


    簡若丞看了她一會兒,輕輕地歎了口氣。


    拿著手帕拭去了她臉上的濕潤。


    南煙顫栗了一下,抬頭看是他,突然迴過神來似的,身子往後退了一些,伸手抹了抹眼角,說道:“多,多謝,不勞煩二公子了。”


    “……”


    感覺到她的抗拒,也知道此刻她並不願任何人親近她。


    自己,也不該在這個時候……


    簡若丞沉默了一下,輕聲說道:“我知道你現在心裏一定很亂,也一定聽不進我的勸。”


    “……”


    “但這件事——”


    “我知道,”南煙咬著下唇,用沙啞的聲音低聲說道:“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


    “……!”


    簡若丞微微睜大眼睛看著她。


    南煙用力的咬著牙,強忍著讓自己的淚水不要決堤,可淚珠還是一顆一顆,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滴落下來。


    她隻能低著頭,不把自己狼狽失措的模樣徹底的暴露在他的麵前,哽咽著道:“我相信他不會這麽對我。”


    “……”


    “我相信,他不會的……”


    “……”


    “不會的……”


    她不斷的重複這句話,好像,是在說服自己。


    簡若丞神情複雜的看著她——想要安慰她,但她好像已經把能安慰的話都自己說給自己聽了。


    她不需要自己,也不需要別人。


    也許這個時候她需要的,隻是一個人安靜的呆著。


    於是他輕歎了口氣,將手帕放到了她手中,又從她手中拿走了那杯茶,然後柔聲說道:“總之,你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亂想。”


    “……”


    “剛剛——我想你也聽到了,寧王殿下要讓我出海去談一件重要的事,我提出要讓你跟我一起去,他已經答應了。”


    “……”


    “若你不願意,我可以——”


    南煙抬頭看了他一眼,眼中仍是淚水盈眶,她極力的控製自己幾乎要崩潰的情緒,但在這個時候,理智思考是不可能的了。


    簡若丞也知道,她一定沒有辦法去想這件事。


    於是輕聲道:“罷了,你好好休息吧。”


    “……”


    “有什麽話,等明天——等這件事過了以後再說。”


    說完,端著那杯茶走出去,也順手關上了門。


    房內仍然安靜,甚至聽不到南煙低泣的聲音,而屋外寒風陣陣,吹得周圍的竹林不斷瑟瑟作響。


    好像心破碎的聲音。


    但她不願意讓任何人看到,甚至不願意讓人聽到。


    簡若丞安靜的站在門口,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聽到裏麵傳來了一聲很輕很輕,幾乎要消失在風聲中的低聲嗚咽,他長長的輕歎了一口氣。


    低頭看著手中的茶杯。


    清澈的茶水,被風吹得微微的晃動著,下意識的將杯子湊到唇邊,輕抿了一口。


    茶水的甘香中,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鹹澀。


    是她的淚的味道。


    也是她此刻,心碎的味道。


    更是他此刻心中,複雜而糾結的滋味。


    |


    而另一邊的祝煊,將接下來這一筆生意的事讓翟雲去通知他的父親,全權交手給簡若丞。


    剛交代完,寧王府的長史,也是他的心腹,施一儒走了進來。


    “王爺。”


    “嗯,你來了。”


    “在下剛剛聽說,府衙那邊派人來,通知了一件‘重要’事。”


    施一儒說著,抬頭看了他一眼。


    祝煊一下子笑了起來。


    轉頭看向他,說道:“一儒啊,你與本王,就不必打這種啞謎了。”


    施一儒聽了,臉上也露出了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慢慢的走過來,祝煊伸手指了一下自己對麵的座椅,他便也順勢坐了下來。


    這一點,若在別人眼中,就是尊卑不分了。


    但,施一儒跟在祝煊身邊的時間,要比任何人的時間都長,甚至——要比他的親生父親,高皇帝更親近一些。


    也隻有他,最了解他的心意。


    祝煊一隻手拿著扇子輕輕敲擊著另一隻手的掌心,似笑非笑的說道:“本王的那位皇兄,雖然不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但他做事情,想來是很講道理,也很有條理的人。”


    “……”


    “可這一次,他卻沒有。”


    “……”


    “那位寧妃娘娘,明明之前就因為‘以反詩陷害魏王’一案被打入了冷宮,而且,本王也很清楚,皇兄對她是什麽樣的態度。”


    “……”


    “怎麽會就一夜之間,突然就轉變過來,不僅將她帶離了冷宮,還立刻就要重新冊封她為寧妃,不管前朝後宮如何阻攔,他都根本不聽。”


    “……”


    “這,可不想他的作風。除非——”


    他說到這裏,目光變得深邃了起來,沒有再說下去,倒是施一儒慢慢的接口道:“除非,當年的事,又發生了。”


    “……”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


    眼中,都透出了一抹精光。


    祝煊說道:“當初,本王的年紀雖小,對這件事卻記得很清楚,他一夜之間就好像什麽都忘了,但是被人一提,又什麽都能想得起來,這件事在宮中,可鬧出了不小的風波了。”


    施一儒說道:“在下也還記得。”


    “……”


    “那個時候,高皇帝將這件事封鎖了消息,隻是,瞞不過王爺你們幾位。”


    “那是當然,我們都是他的兒子,也都在宮中生活,這種事,瞞得過天下人,也瞞不過我。”


    “……”


    “所以,這件事,他們就算做得再機密,也瞞不過我!”


    施一儒立刻說道:“所以,王爺是可以確定,皇上現在——”


    “他一定又跟當初一樣了。”


    祝煊幾乎是斬釘截鐵的說道:“前塵盡忘,很多事,都需要人提醒,他才能想的起來。”


    “……”


    “而且,如果他現在的情況,跟當初一樣的話,那麽現在的他,是最薄弱的時候!”


    施一儒的臉上浮起了一絲淡淡的猙獰。


    他說道:“王爺,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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