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是隨口問一句,卻看見南煙立刻抿著嘴,斂起笑容。


    捏著荷包的那隻手也抓緊了。


    便走過來:“嗯?什麽事這麽開心?”


    “……”


    南煙眼巴巴的看了看手裏的荷包,又抬頭看了看他,道:“皇上,奴婢跟你說一件事,但你——”


    不要又搜刮我的錢財好嗎?


    後麵這句話,她猶豫著,沒開口。


    倒是祝烽微微挑了一下眉毛,看到桌上擺著兩杯茶,道:“誰來了嗎?”


    南煙輕聲道:“奴婢的舅父。”


    “……”


    祝烽遲疑了一下,才想到:“河南名士,顧亭秋?”


    南煙道:“皇上也知道他?”


    “這個人,在河南道的聲望很高,而且聽說,連成國公想要請他做幕僚,都請不到。”


    “哦……”


    “他居然會來見你。”祝烽看著她,似笑非笑的道:“你的麵子,可比成國公還大啊。”


    南煙想了想,道:“他雖然是來見奴婢的,可見的,卻不是司南煙。”


    “哦?他見的是誰?”


    “他見的是皇帝陛下身邊的尚寶女官。”


    祝烽迴頭看著她,對自己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抿了抿唇。


    又說道:“那,他來見朕的尚寶女官,做什麽?”


    南煙走到他麵前,有點小心的將手裏的東西遞給他看:“舅父他,給了奴婢這個。”


    祝烽看了一眼,頓時又挑了一下眉毛。


    五千兩。


    好大的手筆。


    感覺離開皇宮,他到外麵來,反倒“見了世麵”似得。


    從經營礦山的解石,到河南名士顧亭秋,一個比一個闊氣。


    他似笑非笑的道:“怎麽,他托你幫他辦事了?”


    他早就知道,後宮和前朝的聯係,一旦妃子得寵,可以給皇帝吹枕邊風,對於前朝官員的任免,甚至一些比較重要的晉升,都是會有影響的。


    妃子幫家人要官要賞,也是這麽著。


    外戚家族,就是這樣壯大起來的。


    他雖然想要提拔司家的人,但並不代表,要縱容他們發展勢力。


    南煙說道:“他倒沒有托奴婢辦事。”


    “……”


    “他說,這是家人給奴婢的補貼。”


    “……補貼?”


    “嗯,舅父說,奴婢跟在皇上身邊當差,有的時候也需要人幫忙,也需要置辦一些東西,所以,就給了奴婢這個。”


    她說著,小心翼翼的道:“皇上,這——算是賄賂奴婢嗎?”


    祝烽看了她一眼:“你覺得呢?”


    “……”


    南煙想了一會兒,道:“奴婢覺得,對皇上來說,應該算是賄賂了。”


    “哦?”


    “因為朝廷的官員,不知道有多少親眷,人人都這樣送錢‘補貼’,難免就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到時候,親眷有事要讓幫忙,他們還不是隻有乖乖的俯首帖耳?”


    祝烽點了點頭。


    然後瞪了她一眼:“知道是賄賂,你還敢收?”


    南煙認真的道:“對皇上來說,是賄賂,可對奴婢來說——這是敲詐來的。”


    “敲詐?”


    “對啊,”南煙笑著道:“他們以前對奴婢不好,現在奴婢‘發達’了,他們攝於奴婢的威名,怕奴婢報複,所以,送錢來討好奴婢,緩和關係了。”


    祝烽好笑的道:“你?威名?你哪來的威名?”


    南煙認真的道:“狐假虎威,借來的啊。”


    “……”


    “奴婢是狐狸,皇上就是老虎。”


    祝烽被她逗得幾乎要笑起來,伸手擰了一下她的臉:“朕發現,你的歪理還挺多的。”


    南煙自己也笑了起來。


    祝烽抱著胳膊道:“那你現在打算把這賄賂,又是你敲詐來的銀兩,怎麽辦呢?”


    “……”


    南煙想了想,又看了看他,然後將荷包緊緊的捏在手裏,遞到他麵前。


    “皇上,要收去嗎?”


    “……”


    看著她一臉舍不得的表情,祝烽輕咳了一下,伸手便將那荷包硬拿了過來。


    “唉——”


    南煙一愣,手裏已經空空的了。


    頓時,難過得一張小臉都耷拉了下去。


    心想:還真的收了啊?


    自己老老實實的跟他稟報,不就是想要他看在自己老實的份上,不沒收這錢嗎?


    雖說過去,自己當女官的時候不用什麽開銷,但這次迴到金陵,要被冊封為妃子了,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哪能不要一點錢來打點啊?


    她不能做一個最寒酸的妃子吧?


    這樣一想,哭喪著臉,眼巴巴的看著祝烽手裏的荷包。


    而祝烽拿到裝著這麽多銀票的錢包,又看見南煙心疼得牙癢癢的樣子,頓時心情大好。


    他笑道:“這麽一筆錢,朕也要好好的想一想,該派什麽用處。”


    “……”


    “你說怎麽用好?”


    南煙憋著嘴沒說話。


    誰見過從豬身上割了肉,還問豬,怎麽做好吃的嗎?


    太殘忍了!


    祝烽又看了一眼她垂頭喪氣的樣子,然後忍著笑,道:“不如,就賜給朕馬上要冊封的妃子,讓她好好的去置辦一點東西吧。”


    “……”


    南煙一愣,抬起頭來,那荷包又送到了她眼前。


    南煙頓時驚喜得睜大了眼睛:“皇上,真的給我了?”


    “……”


    “真的給了?”


    “……”


    “不會收迴去了吧?”


    最重要的是,不會又看著自己犯了什麽錯,就讓自己賠錢吧?


    看著她一臉興奮,又小心翼翼的樣子,祝烽的嘴角已經有些忍不住的往上勾了。


    但立刻,就板起臉來,沉聲道:“君無戲言,你敢懷疑朕?”


    “不敢,不敢!”


    南煙一邊說,一邊把荷包揣懷裏。


    祝烽將臉偏向一邊,嘴角終於忍不住翹了起來。


    若是在之前,他收了這筆錢是一定不會還給她的。


    他是真的希望,她的世界裏什麽都沒有,沒有錢,沒有依靠,也沒有任何別的人,最好,她的世界裏狹小到隻容得下自己。


    但……


    當然是不可能的。


    他也不可能真的把她一輩子禁錮在身邊,任何別的人都見不到。


    雖然,他是真的希望她的世界裏,隻有自己一個人。


    不過,她已經要成為她的妃子了,已經快要屬於他了,而自己也不應該這麽小心眼,還要盤剝她的小小世界裏僅剩下的一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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