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有風,燕子磯這一帶江道狹窄,水流湍急,那些脫得羅網的火船飛速直下,無數的床弩飛來,不少火船在弩箭命中之後,轟然炸開,迸起滿天的火星,奇的是,這些火團掉落在水中之後,卻不熄滅,仍在熊熊燃燒,順水而下。這讓阻截的荊州水師一陣手忙腳亂,慌亂之中,終有十幾艘火船逃過了殂擊,轟然聲中,尖厲的撞角正正地撞中了那些前來阻截的荊州水師的赤馬艦,蒙衝艦之上,大火立刻燒了起來。


    這些火無法用水撲滅,船上的荊州水兵下餃子一般地跳到水中,拚命地向著自家的戰艦遊去,但人遊得再快,也沒有順流而下的火團快,這些火猶如附骨之蛆,一旦沾上,便無法撲滅,江麵上響起了慘叫之聲。


    失去了控製的這些攔截船隻帶著燃燒的火船,順流而下,衝向李宏超的鐵桶陣,於是更多的小船衝了出來,長長的撓鉤伸出,抵住這些火船,一支撓鉤燒斷,馬上就換另一隻。


    李宏超臉色很不好看,對手隻是放出了一些火船,便將江麵上攪得一塌糊塗,所幸對手的船隻不多,否則這種火船無窮無盡的放出來,對攔江木筏將構成巨大的威脅,這種火水澆不滅,李宏超亦知道這是產自益州的一種叫猛火油的東西,甚是邪門。


    火船無功,曹新宇卻沒有絲毫失望之色,原本就不指望這玩意能給對手造成多大的傷害,這些水戰的玩兒法,無論是他,還是李宏超,都是熟韌之極,怎麽應對,都不需要吩咐,下麵的水兵就能搞定一切。


    “放!”他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低聲道。


    李宏超擺下鐵桶戰,氣勢上已是輸了一籌,自己在上遊,他在下遊,便注定了隻有他挨打的份兒,隨著曹新宇的一聲命令,一排排木伐從船隊之中閃現出來,這些木筏的前端都被削得極為尖厲,一些水兵站在上麵,撐著長篙,隨著艦隊一路到此,看到主艦上的指揮旗揮動,兩邊的大艦之上甩下繩子,木筏之上的水兵扔掉了長篙,一手揪住繩子,一手拔出腰間的長刀,狠狠斬在木筏的麻繩之上,隻是幾刀下去,木筏便散了架,直徑尺許的圓木隨著湍爭的水流,翻翻滾滾,向著下遊急速衝去。


    一張張的木筏被斬開,上千根尖頭圓木在水中沉沉浮浮,隨著水流,愈流愈快,其勢愈如奔馬,向著下遊急衝而去。


    待得這些圓木離開本陣約有裏許,曹新宇嘴裏又迸出一個字:“攻!”


    十餘艘先鋒艦在計無量的率領下,在無數麵牛皮大鼓的震天敲擊聲中,在水兵們的齊聲呐喊聲中,向著下遊衝去。


    這些原木帶著無窮的威勢衝向遠處的敵陣,李宏超終於從穩坐站了起來,這些東西根本無法攔截,小船被他撞上,立刻就會傾覆,即便是大船,被他撞上,其勢也會讓上麵的上站立不穩,更要命的是,要是被這些圓木撞壞了龍骨,或者嵌在了船體之上,就是**煩。


    鐵桶陣終於開始鬆動,攔江筏台前的這些五桅戰艦開始開動,作出規避動作,隨著他們的移動,船上的霹靂炮也停止了射擊,空中的石彈立刻稀疏了一些。


    猛烈的撞擊之聲持續不絕,江水之中的圓木是如此的密集,根本避無可避,隻能盡量地讓盡可能少的圓木撞到船體,更多的則是撞擊在攔江筏台之上,巨大的衝擊讓橫跨蒼江的筏台也在搖晃,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垮塌,筏台之上所有士兵,無不麵如土色,如果筏台垮塌,以此地江水的湍急,根本沒有多少求生的可能。


    緊緊地抓住欄杆,李宏超臉色鐵青,厲聲吼道:“霹靂炮,發射!”


    筏台之上的霹靂炮再一次開始轟擊,不過士兵心神激蕩,再加上整個筏台搖搖晃晃,準頭卻已經是談不上了。


    計無量要的就是這一霎那,曹新宇新前的兩輪攻擊,為的就是給他爭取衝入敵陣,與敵混戰的這一良機,隻要雙方艦船夾雜到了一起,筏台之上的霹靂炮就不可能再發揮威力,等到自己擊潰了這些敵船,筏台上的霹靂炮也會因為自己距他們太近而失去作用。


    計無量麵目猙獰,江麵上熊熊燃燒的火光映紅了他的臉龐,火中,他似乎看到了計家數口人的麵容。


    “殺!”長刀猛揮,旗艦在他的指揮下,一頭衝進了已經有些混亂的敵艦當中。


    沉寂很久的征北軍水師船載霹靂炮開始發威,這種改良之後的霹靂炮射程近了許多,但發射速度卻比陸基霹靂炮要快上幾倍,再加上他們發射的就不是石彈,而是燒紅的鐵彈,一枚枚通紅的鐵彈落在敵船之上,便是一蓬蓬的大火燃起。


    “換彈!”有軍官在大聲命令,第一波彈紅騰空而起,這一次卻不是鐵彈了,而是一個個的陶罐,陶罐落在敵艦之上,立時破碎,裝在裏麵的猛火油四溢開來,但凡遇著一點火星,便轟然燒起,江麵之上,大火燒得似乎連天上的太陽也失去了神彩。


    “覆蓋射擊!”李宏超的臉孔扭曲著,看著糾纏在一起的敵我雙方,失心瘋般地大叫著,揮動著手臂,“覆蓋射擊!”


    “統領大人,戰場之上還有我們的戰船!”這名軍官認為李宏超瘋了,覆蓋射擊不分敵我,這會將本方戰船也毀掉的,更何況此時戰場之上,敵人隻不過投入了十幾艘戰艦,而本方卻有二十餘艘,此時雖然戰事有些不利,但也未落敗像,仍在苦戰,如果一輪霹靂炮不分敵我砸下去,倒是自己人損失大一些。


    李宏超大怒,霍地拔刀,一刀便斬下了這名軍官的頭顱,自己與征北軍水師數次激戰,知道一旦戰事陷入這種狀況,征北軍必然會利用他們強大的火力優勢獲得勝利,如果讓他們擊敗本方船隊,順勢而下靠近筏台,自己連射擊他們的機會也沒有了。


    “射擊!”他麵目猙獰,再次吼道。


    筏台之上的人被嚇著了,看著他扭曲的麵孔,不管三七二十一,霹靂炮瞄準戰場,便是一輪齊射。


    “再射,再射,全部擊沉!”李宏超手舞足蹈,大聲吆喝。看著空中飛舞的石彈,他似乎看到了計無量的十多艘戰艦與他的戰船一齊沉下去。


    都沉了也無所謂!李宏超瞪著眼睛,征北軍水師就這麽三十餘艘戰艦,就算拿上自己五十艘戰艦陪葬,也得滅了他們,雙方一齊毀滅,於征北軍而言是絕大的損失,與他們而言卻是一場勝利,因為征北軍再也無力控製蒼江,而他們,還可以征發大量的民船來運送程群的大軍逃往荊州。


    這一著極為狠厲,不但荊州軍被嚇呆了,計無量也目瞪口呆,看著天空之中飛過來的遮天蔽日的石彈,一時之間竟然忘了下達命令,遠處的曹新宇也霍地站了起來,本來勝卷在握的他這一瞬間便明白了李宏超的打算,一時之間手腳冰涼,他沒有想到李宏超竟然是這樣的一個打算。李宏超算得很對,他損失得起,征北軍損失不起。


    石彈落下,水幕將整個戰場遮蔽,轟鳴之聲遮過了喊殺之聲,嗵嗵之聲不絕於耳,不分敵我,所有的船都挨了好幾枚霹靂炮,有的船被擊斷了桅,擊垮了帆,擊斷了舵,整支船不受控製的在江麵之上打著轉,然兵轟然與身旁的艦隻撞在一起,運氣好一些的趴了窩,運氣背的便成了兩截,緩緩沉了下去。


    水幕落去,計無量的一顆心才迴到了自己的肚子裏,被大水澆了一頭一臉,腦子也終於恢複了清明,他的船挨了三顆石彈,不過運氣絕佳的他隻是被擊斷了桅杆,巨帳傾覆下來,也不知傷亡多少,看著天空之中飛來的第二輪,計無量方刻吼道:“加速,加速,衝向筏台!”


    舵還是好的,舵把子滿頭滿臉的血從帆下鑽出來,用力地扳著舵,底艙的水手們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是感到船向下猛地一沉,再向上猛地一跳,接著軍官便傳來了命令,他們赤著胳膊,兩手死勁地抓著麵前的杠子,拚命地用腳踩著麵前的輪葉,船向下遊快速駛去。


    這一輪射擊,雙方都是死傷慘重,征北軍十餘艘戰艦當場便有二艘沉沒,還有四五艘在原地打著轉轉,船上的水手拚命地操控著船隻,避免與他船相撞。這還是他們的船都覆著鐵甲,狀況稍好一些,至於荊州水師的二十餘艘,已有一大半失去了戰鬥力,死魚一般地在江麵上順流而下。


    江麵筏台的通道之中,一艘艘荊州水師的戰船駛了出來,在筏台之前布下第二道攔截線。荊州水師還有三十艘戰艦,征北軍,已經隻有二十艘了。


    代價雖然慘烈,但李宏超卻笑了,就是這樣,就是這樣,我拿五十艘戰船,換你三十艘,然後大家一拍兩散,誰也玩不下去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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