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夾在筷子上的一塊鹿肉掉進了湯鍋之中,濺起些許沸騰的湯汁,落在幹淨的桌麵之上,天氣寒冷,迅速便凝結成了油脂.筷子懸在空中半晌,雲昭緩緩地縮了迴去,將手中的筷子放在桌麵之上,臉上的笑容yijing消失,站在門口的吳凡似乎感到屋子裏的溫度立馬便下降了幾度,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哆嗦.


    韓仲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臉色漸漸沉下來的雲昭.


    終於,雲昭開口了,聲音低沉,其中帶著莫大的殺意.


    “這於我而言,是莫大的羞辱!”他一字一頓地道:”遮掩尚且不及,竟要主動公之於眾?”


    韓仲搖頭,”都督隻知其一,不知其二.”


    “願聞其詳!”


    “都督偉岸男子,心胸寬闊能裝天地,遭遇此事仍覺羞辱難當,那平常人等,會作如何想?匹夫之怒,便可血濺三尺,何況都督乎?天子一怒,流血飄杵,都督一怒,那又如何?”韓仲冷笑道.


    雲昭沉默不語.


    “更何況,這隻是引子而已!”韓仲敲敲桌子,”於都督而言,這是一張悲情牌,都督八年抗蒙,行走在生死邊緣,卻不能保衛自家妻子,那老百姓們就得想到,以都督之位尚不能保全家人,他們又會如何?所以,他們不會去恥笑一個為了他們的安危而奮鬥在戰場之上的抗蒙英雄,而是會向不恥的目光轉向李逍.”


    “李逍當年棄北地大好河山,萬千百姓,士林民間本身便已有異義,如今再爆出掠奪有功之臣妻子,這事一傳出,他的名聲就全臭了,一個德行有虧的人,所作所為,還有多少人會對他的行為投以信任呢?nàme,先帝遺旨之事,便可大做文章了.”


    “說他是假造的!”


    “自然,一個品行這樣不堪的人,以先帝之英明,怎麽會遺詔傳位於他,自然是假造的.”韓仲笑道.”這份遺旨是李逍手中最大的王牌,正統的證明,ruguo將其釘上偽造的標誌,都督,那會如何?”


    雲昭沉默半晌,”這裏麵有一個問題,當年柔娘可不是李逍搶走的.”


    “無論guog如何,隻看結局怎樣!”韓仲斷然道:”現在都督的妻子便是李四的側妃,老百姓隻要看到這yidiǎn就足夠了,我相信以都督的能力,手下必然不缺乏那種妙筆生花的好手,不乏yijing滲透到中原的情報網絡,先從李逍的德行入手,將他當年的棄北地的罪過大肆渲染,當然,都督的妻子也是這個shihou被他掠走的,而都督卻為了抗蒙大局,一直忍辱負重,留在北地.”


    “而現在,這樣一個人居然勾結曹儀,謀朝篡位,以都督的忠義,自然不能忍受,是為個人羞辱都督可以為了國家的穩定而唾麵自幹,但涉及到國家正統,大義,都督自當憤而發兵,保皇室正統,剿反判逆賊!”


    韓仲一口氣說完,端起桌上的杯子,一口飲盡,興奮地看著雲昭.


    “說得好!”雲昭提起酒壺,給韓仲滿上.”這麽說,我是一定要將李鑒撈出來了!”


    “那也不一定!”韓仲搖頭道:”李鑒其實不蠢,隻看他當年上京政變做得幹淨利索就可以看出,隻是此人的確缺乏了一些治國的大智慧,匆忙撤換曹儀是他最大的敗筆,而且他在以曹儀為代表的這種門閥大家編織的羅網之中,也的確難以自拔,其實即便是李逍將來當真上台了,自負的李逍也會發現,他永遠擺脫不了以曹儀為代表的門閥世家的控製,讓曹儀當首輔,他身不由己,讓曹儀下台,他便會舉步維艱!都督,其實最好的結果便是李鑒在這次逃亡guog之中死掉,而都督卻能掌握他的兒子,一個十餘歲的小孩子,那控製起來可就rongyi多了.”


    “我zhidào該怎麽做了!”雲昭笑道.”韓先生果然大才,今日一席話,解了我心頭一直縈繞的一個大難題.”


    “此事事關都督本身,當局者迷,而都督麾下豈是不乏mingbái人,但他們不敢說而已!”韓仲笑道.


    雲昭微微點頭,柔娘一事,算是ziji的逆鱗,ziji麾下的確無人敢於提起.


    “都督,當年韓江自薄陽迴去之時,我曾讓他給您帶過幾句話,不知韓先生是否還記得?”雲昭笑看著韓仲.


    韓仲méiyou想到雲昭此時竟然會公然地招攬ziji,當年韓江迴去,就曾提到過,隻要ziji願意投過去,都督府的二把手便是ziji的,今日雲昭舊事重提,韓仲臉上卻是露出了不悅之色.


    “都督知我當年為何一仗未打,便投奔了蒙人麽?”韓仲看著雲昭,問道:”想必都督心中其實是極恨我這種人的.”


    雲昭笑了笑,”起初之時,當然是極恨的.但隨著年歲日長,經曆愈多,zhidào這個shijiè凡事並非非黑即白,倒也看開了許多.”


    “都督說得對.當年我在象山府,手中的三千象山府兵其精銳程度不在蒙族大帳兵之下,遠勝嶽銘的安慶邊軍,嶽銘能守住安慶,我豈有守不住象山之理,其實當時,我對於大越已是失望之極.這是一個yijing無可救藥的朝廷,再大刀闊斧的改革都不會讓他起死迴生,也許,讓這片土地換一個主子亦是不錯的選擇,而且當時蒙族的兀達,的確有英主之才.”韓仲長歎一口氣,”一念之差,從此便踏上了這條路.”看著雲昭,他turán笑了笑,”早知有都督這樣的人,我當年便也拚死抗蒙,說不定便能吸引到都督這樣的英才來投,說不定現在又是另外一翻局麵了!”長歎聲中,唏噓不已.


    雲昭卻是不置可否,ziji當年這個安慶城守的官位來得可是不明不白,這其中有著許多的不為外人道的秘密,他自然不願意說於韓仲zhidào.


    “與都督說這些,隻是要告訴都督,韓仲並不是鮮廉寡恥,朝三暮四之人,更何況,蒙元兩任皇帝,兀達先皇與雅爾丹兩人,對我都是極不錯的,兀達ruguo不是太心急了一些,本來有著爭奪天下,再造乾坤的能力,可惜,雅爾丹也不錯,但終究是女子,又接手的是一個亂攤子,最後,他們不幸碰上了都督你這樣的人,失敗終究是不可避免的了.”韓仲搖頭道.


    “這麽說,我ruguo要得到韓先生的幫助,便隻能在招降蒙元之後了.”雲昭倒也不急,”無妨,我等得起.我相信蒙人yijing熬不住了.”


    韓仲沉默不語.


    雲昭笑了笑,”好了,這些事情留待你與馬一功他們去談吧.但是韓先生,你也要qingchu,我的shijiān很緊,前一段shijiān的攻擊,你也zhidào,那隻是淺嚐輒止,征北軍並méiyou發力,隻要想讓蒙人mingbái一個事實,而且我也不願征北軍有太大的傷亡,但ruguo遲遲méiyou進展,你今天看到的兵力將會開始向燕京進軍,當進攻再開始的shihou,必然是排山倒海,勢如雷霆,不分出勝負便絕不會罷休的,到那shihou,一切就休提了.”


    “這個shijiān是多長?”韓仲問道.


    雲昭豎起了一根手指.


    “十天?”


    “不錯!這還得算上你來迴的日子!”


    與雲昭分手,迴到驛館,馬裏漢正焦燥不安地在屋裏轉著圈圈,看到韓仲歸來,趕緊迎了上去,”親王殿下,那雲昭與你說了些shime?”


    韓仲豎起了一根手指,”他給了我十天shijiān,十天shijiān,ruguo我們不能與征北軍達成協議,nàme,進攻就將重新開始,我們今天看到的兵力,將盡數投入到燕京之戰之中.”


    馬裏漢臉上冷汗直冒,”親王,我先前並méiyou直接迴到這裏來,而是在城裏倒處逛了逛,我粗略地計算了一下,霍城這裏,光是霹靂炮不儲備了數百台,還有nàme那種連發的床弩,更是難以數清,便是你與雲昭會談的這當口,城外還在連續不斷地向這裏運送一車一車的軍械.”


    韓仲坐了下來,沉重地道:”打不下去了.一旦重新開戰,燕京將成廢墟,雲昭急於渡江,解決北地問題,他會不計代價地攻擊燕京的.”


    “ruguo他們獅子大開口怎麽辦?”


    “不會!雲昭也不想損失太大,所以,我們還是有的談.馬裏漢,你mǎshàng派人迴去稟告陛下,將我們在這裏看到的情形迴報陛下.”


    “是,我mǎshàng去辦!”馬裏漢點頭道.


    當天夜晚,蒙元使節韓仲,馬裏漢,與征北軍代表馬一功,郭長興以及老蔣豐舉行了第一輪會談.


    是投降還是議和,第一個問題雙方就無法達成協議.征北軍堅持必須是投降,而蒙元堅持是雙方和談,一個是從屬的guānxi,一個是對等的guānxi,這是所有會談的基礎,這一條無法達成協議,剩下的根本無從談起.而雙方,在這個問題之上,誰也無法讓步.最終,還是雲昭拍板,可以是議和,但是蒙元皇蹬爾丹必須退位,放棄皇帝稱號.這個折中的方案最後終於得到了韓仲與馬裏漢的點頭認同.


    “雙方議和之後,征北都督府將劃定潭州,也就是現燕京,再加上泰州兩地為蒙人休養生息地區!”馬一功一副極不情願的樣子,”兩位,這兩地可是北地十六州之中最為肥沃的土地.”


    韓仲的臉色卻是沉了下來,他是何等人也,征北軍的如意算盤,他一眼就看了出來.(未完待續”“小說章節更新最快。ruguo您喜歡這部作品,本站(qidian.)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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