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府,這個數十年來大越最為顯赫的家庭,如今門前冷落馬車稀,幾乎沒有官員再到這裏來了,隨著徐恩茂的上台,曹係官員受了清洗,冷落,靠邊,雖然不像四爺係的官員下場那麽慘,但與以前的炙手可熱相比,現在的曹係官員大都賦閑在家,或到了一些清冷的衙門。整個上京,現在是皇帝陛下的天下。


    與曹家大多數人的失落不同,曹儀倒是自得其樂,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終於偷得浮生半日閑,可以好好地享受一下人生了,終日窩在府中,與家ji美妾嬉戲,自得其樂。


    “老爺,聽軍部那邊說,朝廷打了大勝仗了!”管家曹相垂手立在曹儀身邊,看著曹儀的心情頗不錯,便將剛剛得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哦?”曹儀迴過頭來,顯得頗有興趣。“多大的勝仗?”


    “程大將軍全力出擊,與薛將軍聯手,大敗從良蘇燦,現在從良的大軍被圍困在江州的宜南,恐怕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曹相道。


    曹儀坐直了身子,推開賴在懷裏的美妾,頗顯詫異:“那蘇燦呢?”


    “蘇燦從豫州撤軍,想要去救援從良,結果被程群麾下大將蔣光宇設伏敗之,如今已是損兵折將,朝不保稱夕了。四爺可能要糟糕。”曹相道。


    “這麽說,程群在西北失敗之後,終於決定要老老實實地向皇上低頭了?”曹儀的臉色顯得有些奇怪,“程群服輸了?”


    “時事所逼,他能不服輸?”曹相笑道。


    曹儀沉吟片刻,搖搖頭,“管他呢,反正現在我是一介平民,這些朝廷大事我還這麽關心做什麽,不管了不管了,倒酒,倒酒!”


    曹相一邊替曹儀倒著酒,一邊道:“老爺,程大將軍是您推薦的,他的不臣行為讓老爺也受了牽連,這一次他能洗心革麵,老爺便也無事了。”


    曹儀大笑,“那有這麽簡單?曹相啊,你太天真了,程群之事,隻不過是一個引子罷了,沒有這事,陛下也會尋著其它的事情來找我的誨氣的,這個首輔位子我肯定是要讓出來的,即便程群迴來了,我也沒有什麽可樂的。”


    曹相想想也是,現在首輔是徐恩茂,皇上怎麽安置自家老爺?自家老爺也不可能屈居於徐恩茂之下的。想到這時在,先前的那一點興奮勁兒便也過去了。


    呷著一口酒,在嘴裏轉了幾圈,慢慢地品了一會兒,曹儀問道:“你家小子我記得是在衛州當一個什麽縣來著的縣令吧?”


    “是,那是老爺的栽培,他在衛州全通縣任縣令呢!”曹相笑道。


    “沒因為我的事受牽連吧?”晃蕩著酒杯,曹儀笑問道。


    “怎麽可能?”曹相道:“皇上雖然將京裏相爺的人都幾乎換光了,但下麵各州各府,可還有不少咱們的人握著實權,皇上總不能將這些人都換光吧,那還有誰去替朝廷做事,所以我家小子過得還不錯。”


    曹儀哈哈一笑,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神情之間,頗顯得意。自己數十年積蘊,豈是徐恩茂能比的?可惜李鑒太心急了,如果自己還在台上,現在局麵也不至於如此窘迫,即使自己完全沒有給徐恩茂下絆子,他也是舉步維艱。


    房門輕輕地敲響,曹相放下手中的酒壺,走到門口,低聲說了幾句,迴到曹儀身邊,“老爺,刑部待郎左文仲求見相爺!”


    “哦?”曹儀直起身子,有些驚訝地道:“他要見我?”


    “是有些奇怪,這年多的時間,幾乎沒有官員敢來見老爺,他今兒怎麽來了?”曹相道。


    擺擺手,“來了就見一見,總之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他來了,也許會給我一些驚喜的。請他進來。”站起身來,對旁邊的女子擺擺手,“你下去吧!”


    左文仲,是李鑒在拿掉李逍的心腹徐威之後提拔起來的官員,此人原本一直在刑部做事,本來是刑部一個主事,在刑部之中,是屬於那種技術流的官員,向來不顯山不露水,在徐威倒台之後,他因為能力出挑,而被李鑒提拔了起來。


    身材瘦小,精悍,板起的臉孔之上永遠看不出一絲笑容,典刑的刑部官員臉孔。


    曹相泡好茶,轉身退出房去,輕輕地帶上了房門。


    “左大人,當真是稀客啊!”曹儀臉上帶著微笑,“來,嚐嚐我這女兒香,今年春上弄倒的新茶,現在南方反叛,要弄到這點女兒香可著實不易呢!”


    “多謝相爺!”左文仲先是供手道謝,然後端起茶來,一口飲盡,看得曹儀一楞一楞的,心中大是後悔,這家夥顯然是一個煮鶴焚情,不解風情的家夥,可惜了自己這女兒香,早知道這樣,拿家裏下人喝得茶葉衝一大壺給他好了。


    心中歎息,臉上卻仍是笑容不改,自己端起茶杯,輕啜了一口,端詳著左文仲,不發一言。這家夥突然上門,必然是有事,自己倒想看看,他到底是想做什麽?


    左文仲一口喝盡了茶,居然就這樣正襟危坐,一張黑漆漆的臉上絲毫看不出什麽異樣,但就是不說話。


    雙方熬了片刻,曹儀終於還是好奇心占了上風,開口問道:“左大人一向與我不太熟絡,今日想必是有什麽事才登門的吧?”


    “正是!”左文仲點頭,點完頭卻又啞巴了。


    曹儀心中惱火,心道這可真是一個榆木疙瘩,以這種性情能做到如今這個位置之上,當真是稀罕之極。對方不接話,隻好自己問了。


    “那不知是什麽事情能勞煩左大人親自上門呢?如今我這曹府,可就是一平頭百姓,械大人這樣的刑部官員上門,我可是心裏卟嗵亂跳呢?”曹儀略略諷刺了一句。


    左文仲兩眼平視著曹儀,語氣之中絲毫不帶感情色彩,“有人托我給相爺帶來一句話。”


    曹儀眼睛眯起,心中怒火漸盛,心道老子即便下台了,也不是能讓你欺負的。心中不高興,語氣之間便也冷淡起來。


    “哦,不知是何方高人啊?”


    “那人讓我問相爺,當年上京政變之際,相爺做了一次選擇,現在看來,恐怕是選錯了,現在如果再給相爺一次機會,相爺會選誰呢?”


    曹儀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裏,一口茶含在嘴裏沒有咽下去,此刻正順著嘴角流下來,他瞪大眼睛,張大嘴巴,看著眼前這個仍然板著麵孔沒有一絲表情的刑部官員。他自然能聽懂對方在說什麽,隻是他怎麽也想不明白,這話為什麽會是從這個人的嘴裏說出來。


    半晌,曹儀終於迴過氣來,心中此時卻日波濤洶湧,一恢複清醒,腦子裏立馬快速地旋轉了起來,將茶杯輕輕地放在桌上,蓋上杯蓋,再迴過頭來時,臉上已是恢複了正常。


    “當真是沒有想到,你居然是四爺的人?”曹儀連連搖頭。“出乎意料,出乎意料。這話是四爺讓你帶給我的?”


    “是!四爺說,相爺有再一次選擇的機會!”


    “機會?”曹儀笑道:“機會在哪裏?蘇燦從良江州兵敗,四爺大勢已去,此時想起曹某來,又有何用處?”


    “有個時候聽到的不見得是真的,甚至連看到的都不是真的,以相爺的智慧,縱然一時被蒙敝,事後恐怕也會反應過來吧?”左文仲道。


    曹儀手一抖,死死地盯著左文仲,人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這是在說江州大捷?對了,江州大捷!”


    他在屋裏來迴踱了幾步,突地迴過頭來,看著左文仲,“江州是一個局,程群已經投靠四爺,他們真實的目的是薛承義,對吧?”


    “我不知道!”左文仲搖頭,“四爺讓我給相爺帶來這幾句話,我就知道這些。”


    曹儀一時之間,心亂如麻,他知道自己所猜測的事情多半是真的,李逍說降了程群,在江州設了一個絕大的局,薛承義一旦被殲,上京門戶頓時洞開。


    “四爺就不怕我道破了他的這個絕大秘密?”他冷笑著看著左文仲,“薛承義一旦有了防備,四爺就萬難成功了!”


    “相爺不會!”


    “你怎麽知道!”


    “四爺這麽說的,四爺還說了,他進京之後,需要您來輔佐他治理朝政。所以希望這一次您能作出一個正確的選擇!”左文仲站了起來。


    “程群以及他麾下大將的家眷都在上京,他們就不怕家破人亡麽?”


    “此次江州大捷,皇帝陛下定然大喜過望,對這些將領的家屬的監視必然會因此而放鬆,我們的人早已蓄勢待發,就在這幾天內,便會將這位將軍的家眷都接走!”


    “四衛二十萬大軍的家屬可大都在上京周圍呢!”曹儀冷笑。


    “二十萬衛軍,少說一些也有六十萬家眷吧!”左文仲道:“皇帝能殺麽,敢殺麽?即便他想殺,朝臣們也不會答應吧!”


    看著篤定的左文仲,曹儀心中煩亂,“行了,我知道了,你先迴去吧!”


    “相爺的意思是?”


    “我讓你迴去!”曹儀怒道:“我要想一想,想一想。”


    “是,那就不打擾相爺,在下告辭!”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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