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江北岸,距離騰衝百裏有一座小城,叫高朝城,這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小城,東西長度各不過四五百步,城高亦不到十米,在和平時期,這裏是沒有駐軍的,隻有一些收稅的稅吏以及維持秩序的捕快,這座小城最大的功能便是給周圍的百姓提供一個交易的地方,平時亦隻有一些賣家常日用的小商鋪,一家小飯鋪,隻有到了一些重大的年節關口,才會有大量的貨物湧到這裏,四鄉八裏的百姓如同趕廟會一般,來這裏交易一些物品。


    今天非年非節,但高朝城卻人聲鼎沸,不過聚集在這裏的並不是普通的百姓,而是清一色的軍人,從泰州撤迴來的驍衛左部三萬人以高朝縣城為防守核心,建立起了一個長約三裏,縱深兩裏的防禦陣地。


    低矮的高朝城之上,飄揚著驍衛的旗幟。縱深的陣地之上,到處布滿了巨大的霹靂炮,每隔上數十步,但有一台床弩高昂著身體,閃著寒光的弩箭迎著陽光熠熠生輝。半人高的胸牆不規則的分布在數裏的戰場之上,在胸牆之前,密布著拒馬,鹿角,或者挖出來的一道道寬窄不一的壕溝。


    “章將軍,就我們這三萬人,要抵擋阿斯蘭達兒刻十萬軍馬,難度很大啊!”一名須發皆白的老將站在章玉亭身邊,不無擔憂地道。


    “董老將軍,的確很難,但我們一不是與對手硬拚。二來,我們隻需要頂住十天半個月即可了。少則十天,多則半月,傳亮的右部便會自側麵上來,權大人的鎮軍亦會自左邊側擊,我們三麵夾擊對手,勝利一定是屬於我們的。”章玉亭撫摸著身邊冰冷的床弩弩身。“我們與蒙軍打了這數年,難得有這一場痛快淋漓的大戰。而且勝算極大,我心裏痛快。”


    撫著胡須,董大勝亦是笑道:“將軍說得不錯,說老實話,先前過江去打豹滔衛,我老不是滋味,豹滔衛將軍蔣光宇與我是老相識了。”


    章玉亭苦笑。“這也隻是暫時的罷了,這一戰終了。總是還要與他們刀兵相見的。”


    兩人都沉默下來了。半晌,章玉亭才道:“罷了,先顧眼前吧,現下總算還是戰友,能在與他們你死我活之前,將蒙人先幹掉,我們也不至於成為大越的罪人吧!”


    “這打來打去的。終是老百姓遭了殃。”董大勝黯然道:“將軍,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盡頭啊!有時候,我真想脫了這一身盔甲。迴家養老去。”


    “田園雖好,不是我家啊!老董,這話也就在這裏說說,傳到大將軍那裏,是要掉腦殼的。”章玉亭拍拍老將的肩膀,“慎言啊,你不怕,你的兒子孫子可都在軍中呢!”


    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董大勝沉默下來,半晌,才道:“這一次會戰規模如此之大,勝了還好,要是不勝?”


    “不勝又能壞到那裏去?”章玉停搖搖頭,“不打蒙軍,我們便要與程群刀兵相見,下場亦不會好到那裏去,現在既然有一條路,我們自然要努力去爭取,打贏了,便可以甩開程群,徑直南去。”


    “但願如此!”兩人並肩站在一起,在北方,隱隱已可見巨大的煙塵衝天而起,蒙軍來了。


    高朝縣城裏響起了淒厲的號角之聲,無數的士兵從藏身之處湧了出來,奔向他們的戰場。


    蒙軍的前軍由劄木合指揮,昔日名震大漠的蒙族將星在雲昭的手下連吃了幾迴大虧之後,並沒有因此而消沉,反而變得更加沉穩,在泰州與武衛驍衛對陣數年,勝多負少,如今的他,已成長為蒙族中名望極高的將領,而不是以前的新星。他已將當年與他齊名的鐵尼格,脫脫等人甩出了幾條街去。


    一路尾追泰州軍隊而來,劄木合並不像他麾下的將領一般,因為沒有痛痛快快地打上一仗而有怨言,這樣占領對方的土地,而不損傷自己麾下的士兵不是更好麽?他知道這些將領的心思,沒有仗打,便沒有功勞,沒有功勞,便不會有封賞。抱著這樣心思的將領們自然與他想得不一樣。但是,這樣的日子不會太久了,一過蒼江,可以想象將會有無數的大仗惡仗在等著他們。


    陛下英明,設計了這個一個漁翁得利的戰略,一舉將大越最具戰鬥力的兩支部隊毀滅在蒼江兩岸,這將為大元進軍南部掃清極大的障礙,但這也並不代表著前途便會一帆風順,大越太大了。從蒼江一路向南,在能往上京的道路上,無數的堅關險城,絕不會向他們俯首貼耳。


    “少將軍,前方高朝城發現大規模的越軍集結。”哨探飛馳而來,向他大聲稟報。


    劄木合微微一楞,“是越軍那一部兵馬?”


    “是越軍驍衛左部章玉亭部。”哨探迴道。


    劄木合臉色微變,“前幾天的消息不是說蘇燦已經突破了豹滔衛的堵截,泰州軍隊大規模渡江,與程群所部激戰麽,怎麽章玉亭會出現在高朝?”


    麾下將領們亦都是一臉茫然。


    “再探!”


    “是!”


    劄木合迴過頭來,“阿爾布古!”


    “末將在!”阿爾布古策馬從劄木合身後走了出來,昔日橫行大漠的馬匪頭子如今已被劄木合打磨得俯首帖耳,成了他麾下的第一悍將。


    “派出你的得力手下,給我四處掃蕩,章玉亭然駐軍高朝,在我軍四周必然會有他的哨探,給我抓幾個活口來。我倒想看看,這個章玉亭到底在玩什麽花樣!”


    “得令!”阿爾布古一振馬韁,領著一隊人馬迅即離去。


    “思瀚。馬上派人,將章玉亭駐軍高朝的消息稟報給父親,請他定奪。”


    “是,少將軍!”


    “全軍就地駐營!”劄木合翻身下馬,事出反常必為妖,在蘇燦與從良與程群激戰的當口,章玉亭數萬人馬居然出現在高朝,這太不合常理了。要知道,章玉亭所部可是從良的精銳所在,三萬驍衛在泰州之時,給劄木合留下的映象頗深。


    阿爾布古迴來的時候,劄木合正盤膝坐在地上,小刀之上戳著一塊牛肉,正翻來覆去在地火上烤著。油脂哧哧的滴在火堆之中,不時竄起一股一股的火苗。香氣四溢。


    “少將軍。我迴來了,抓了兩個他們的哨騎。”阿爾布古一揮手,兩名被捆得結實的驍衛哨騎被從馬上扔了下來。


    劄木合歪著頭打量著橫躺在他麵前,正仇恨地看著他的一名驍衛,冷冷一笑,咬了一大口肉,滋滋地在嘴裏嚼著。“說吧,你們為什麽在這裏?說了饒你不死!”


    “呸!”一口濃痰吐了過來。“死蒙狗。我操你奶奶!”躺在地上的俘虜破口大罵,第二句話還沒有出口。阿爾布古重重一腳踩在他的背心之上,卟的一聲,俘虜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狗娘養的,再狗賊裏吐不出象牙,老子活剮了你!”阿爾布古拔出腰刀,麵目猙獰地道。


    劄木合微微一笑,將小刀上的牛肉塞進嘴裏,三兩下嚼完,看著阿爾布古,笑道:“阿爾布古,聽說你以前吃過人肉?”


    阿爾布古嘿嘿一笑,“吃過,當年當馬匪的時候,有時候餓得兩眼發綠,也就不管是什麽玩意了,隻要能吃的,都吃,人肉,人肝,人心,啥都吃過,人肉有些酸,人心嘛,倒跟牛心馬心沒什麽區別!”


    聽著兩人的對話,劄木合身邊的思瀚臉色有些發綠,那些站著的親兵則更不濟了,有人悄悄轉過身去,捂著嘴幹嘔起來。


    劄木合手中的小刀寒光一閃,躺在地上的一名驍衛高聲慘叫,臉頰之上一塊肉已是被生生地剜了下來,“來,給你再開開葷!”


    阿而布古嘿嘿一笑,“多謝少將軍!”拿著小刀便往嘴裏塞。


    “慢一點,烤烤說不定更香!”劄木合笑道,“來人啊,拿點鹽,香料過來。”


    油脂滋滋地響著,看著阿爾布古三兩下將烤熟的人肉吞了下去,思瀚終於忍不住一張嘴,吐了出來。


    “思瀚啊,你瞧瞧,這你就比不上阿爾布古了,要真將你們兩人放在大漠之上,我想活下來的一定是阿爾布古,來來來,阿爾布古,你說人心好吃,你剜了那人的心,烤來,讓思瀚也嚐嚐嘛!”


    阿爾布古哈哈笑著,走到了倒在地上的驍衛麵前。


    臉上鮮血橫流的驍衛野獸一般地瞪著阿爾布古,阿爾布古手中小刀揮舞,三兩下便割裂了那人的外袍。


    “不要,我說,我說!”另一名驍衛忽地大聲哭喊起來。


    “李大疤子,你個軟骨頭,死便死了,你他媽的想當叛賊,我死了也饒不了你!”臉上少了一塊肉的驍衛破口大罵。


    “大哥,我不怕死,但我不想你被這群野人吃了,我說,我說了你們能給我們一個痛快嗎?”另一名驍衛哭喊道。


    “住手!”劄木合站了起來,製止了阿爾布古,“你們為什麽還在這裏?沒有隨同蘇燦過江?”


    “我們將軍與蘇大將軍翻臉了,不願意過江與豹滔衛打,帶著我們迴來了!”這名驍衛大聲道:“我們將軍說,寧可與你們血戰到最後一人,也不與同袍開戰!”


    “這麽說,在高朝便隻有你們一部人馬!”


    “是,隻有我們,隻有我們驍衛左部,一共三萬人,在高朝修築了陣地,準備與你們決一死戰,殺了我們吧,蒙狗子!”驍衛大聲吼道。


    劄木合長籲了一口氣,揮了揮手,阿爾布古手中彎刀閃動,兩名驍衛頓時身首分離,鮮血噴了一地。


    “原來是這樣,他們在鬧內訌!”劄木合臉上露出了笑容。(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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