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昭所率領的這五百騎兵,算是整個安慶邊軍的精華,出生自大漠,成長於鷹嘴岩的雲昭對於騎兵有一種發自本能的熱愛,隻是到了安慶邊軍,由於條件的限製,他無法組建大規模的騎兵,合格的戰馬太難得了。好不容易到手的這些騎兵,配備的騎兵也好,還是騎兵的裝備也好,都是優中選優。而且這些人從與蒙軍的曆次血戰之中幸存下來,不管是單兵素質,還是心理都磨練的極為堅韌,很難動搖他們戰鬥意誌。


    戰象的突然出現的確讓他們很吃驚,但這隻是一種出於對陌生的,不了解的東西的自然恐懼,一旦確定這東西照樣會流血,會受傷,先前的那些擔心便不翼而飛,正如雲昭所言,一刀砍不死,我砍你十刀,百刀,照樣殺了你。


    戰象甫一出動,便將先前不可一世的敵騎逼得退卻,孟非先前受到打擊的心靈再一次變得開心起來,臉上綻開了笑容,看著阿蘇勒道:“阿蘇勒大人,不管他們有多麽強大,但在我的戰象麵前,照樣不堪一擊,現在亦隻能夾著尾巴逃跑了。”


    阿蘇勒皺著眉頭,對方不象是在逃跑,而且在阿蘇勒看來,這些戰象雖然很厲害,但畢竟數量少,根本不足以成為扭轉戰局的關鍵,他能起到的最大作用便是穩定高山族士兵們的軍心,能夠倚托戰象組成陣形,低擋住對方騎兵的衝擊。如果雲昭當真還帶來了大量的步卒。阿蘇勒不覺得孟非有任何的勝算,戰象的確很強大,但他再強大也不可能擋得住床弩的強力一擊。


    阿蘇勒沒有迴答孟非的話,他抬頭看向剛剛騎兵衝來的方向。此時,天色已經慢慢地暗了下來。阿蘇勒更加擔心起來,他太清楚像高山族這種半職業的軍人與真正的職業軍人比起來的差距。天色馬上就要完全黑下來,在夜裏戰鬥。組織性更強的職業軍人會占據更大的優勢。


    “孟大王,馬上就要入夜了,我看今日還是收兵吧,明天再行戰鬥!”阿蘇勒委婉地勸道,“敵人到現在隻出現了五百騎兵,隻怕他們還有些別的陰謀,我們不清楚對手底細,不如先退去。擇日再戰如何?”


    孟非傲然道:“阿蘇勒大人,先前吃虧,隻是因為我們不了解敵人,但現在我的士兵們都已明白,對抗這些騎兵,隻要聚攏了陣形,一點點的壓迫過去,便足以擋住敵人。我萬餘將士,被區區五百敵人迫退,說出去豈不讓人笑掉大牙,我孟非還如何立足於天下,今天。定要將他們斬於馬下,方能泄我心頭之憤。”


    阿蘇勒眉頭皺起,孟非現在這個心態可大成問題,據阿蘇勒所知,在蒙元的那些名將,例如阿斯蘭,巴魯圖等人,從來不會為了自己的麵子,或者一時之氣而擅動兵馬,因為這往往會因為衝動而造成致命的失誤。


    不等阿蘇勒再規勸,對麵的安慶騎兵已經再一次發動了衝鋒,他立時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迴去,此時再撤退,也為時過晚了,這些高山族士兵隻怕根本不懂得什麽叫有序撤退,多半撤退命令一下,便會一個轉身,亂哄哄地轉頭便跑,那在這些經驗豐富的騎兵麵前,可就等於在自殺了。


    下一刻,阿蘇勒見識了精典的騎兵繞陣奔射技術,看著一隊隊的騎兵以極高的速度掠過不斷逼近的高山族軍陣,不管高山族是加快速度,還是放慢腳步,這些騎兵都極為精準地與他們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看似他們在一步步地被逼退,但卻毫發無傷,反而是看似占著上風的高山族不斷地在付出傷亡。


    一霎那之間,阿蘇勒精神竟然有些恍惚,仿佛對麵的騎兵是蒙元最為精銳的大帳兵正在以他們的精典戰術大量地殺傷敵軍。這種情緒在腦子裏一閃而過,對麵的雲昭出身鷹嘴岩馬匪,而這些馬匪與蒙族為敵多年,蒙族精銳擅長的戰術,他們照樣也會。如果他們麵對的是蒙元騎兵,這種戰法並占不了便宜,但現在與其對陣的卻是高山族,士兵們連盾牌也沒有,如何能抵擋這種奔射?


    大越士兵為了對付這種奔射,倚仗的是精良的凱甲,射程遠超騎弓的長弓,以及無數五花八門的遠程打擊武器,而高山族卻一樣也沒有。


    看到部下的精銳士兵不停地被射倒在地,而敵人卻毫發無傷,甚至比起先前還要遊刃有餘,孟非終於惱羞成怒,不停地摧促著戰象加速度,不知不覺之中,戰象部隊開始脫離了大隊的步卒,從大部隊之中脫離了出來,而且由於對麵的騎兵不停地在攻擊步卒,使步卒也下意識地減慢了前進的步伐。


    等阿蘇勒發現這個問題的時候,已經為時過晚,一直在緩緩退去的雲昭胯下的烏雲踏雪突地長嘶一聲,瞬間已是從後退變為前進,猶如一道黑色的幽靈向前急衝,而一直在分隊奔射的其它騎兵幾乎在雲昭發起衝鋒的時候,已是策觀緊緊跟上,五百騎兵以雲昭和燕小乙兩人為箭頭,分成了兩部,快如閃電般地插進了戰象部隊與步卒之間的縫隙裏。


    橫拖著的馬刀利用馬速,一匹匹的從戰象旁掠過,每一騎掠過,都毫無例外在戰象身上拖開一條條條的口子,當這批騎兵繞了一個圈子迴來之後,戰象部隊之中,數匹戰象龐大的身體之間盡是翻卷的刀口,大量的鮮血流出,本來穩健的步伐變得搖搖晃晃起來,哀嘶聲中,大量的失血終於使其再也支撐不住,轟然地倒了下來。


    兩個騎兵隊伍形成兩個圓圈,不停地旋轉著,每轉一次,便有一頭乃至數頭戰象倒下。這一情景,不但讓孟非等高山族戰士膽戰心驚,要知道,這些戰象在他們心目之中,可是戰無不勝的代表,也讓高陽縣城之上的趙旭,魏冬生,李富貴等人目瞪口呆。


    “奶奶的,還有這樣子的搞法,這樣也行?”李麻子喃喃地道。


    “好精銳的騎兵,這樣的騎兵,隻怕以騎兵起家的蒙元,也不會太多!”身為軍人的魏冬生給出了自己的評價。


    連接倒了二十餘頭戰象之後,孟非終於吃不住勁了,“撤退,退迴來,上,給我衝上去。”慌亂之中,他連下了兩道前後矛盾的命令,阿蘇勒卻知道,他是想讓戰象部隊退迴來,命令步卒衝上去作掩護,因為沒有步卒的掩護,這個時候即便戰象也很難全須全尾地撤退。


    控製戰象的士卒控製著戰象,轉身迴逃,戰象的速度並不慢,但與快如閃電般的騎兵比起來,他們還是顯得有些不夠看,在步卒衝上來的短短的時間內,又有數頭戰象倒了下去,身上血肉模糊,也不知到底挨了多少刀,這些刀傷每一刀並不致命,但挨得太多,身上的血在短短的時間內幾乎流光,別說是大象,便是恐龍,也受不了。


    遠處傳來震天的呐喊聲,蘇定方的大隊步卒終於出現在戰場的邊緣,天色在此時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無數的火把宛如長龍,迅速接近戰場,一排排,一隊隊,從火把上就可以看出,正在迅速奔上戰場的敵人,即便是在高速前進之中,依然維持著極好的隊形。


    阿蘇勒長歎一聲,功虧一簣。


    “跑吧,再不跑就跑不了啦!”他對著孟非大吼了一聲,撥轉馬頭,第一個頭也不迴地離開了戰場。


    孟非滿懷仇恨地看了一眼戰場上那些耀武揚威的騎兵,再看了一眼夜色之中高陽城在夜色籠罩之下的輪廓,“撤退,走,走!”


    高山族士兵在撤退的命令之下,果然如同阿蘇勒先前想到的一般,一窩蜂的,毫無組織的撒開腳丫子便隨著他們的大王開始了奔逃。


    “啊哈哈!”燕小乙興奮地叫起來,“趕羊啦!”他打馬便要追上去。


    “窮寇莫追!”雲昭一伸手拉住了他,“由他們去吧!”


    “啊?”燕小乙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都打了快一個時辰了,戰馬也要到極限了,得好好地休息一下!”雲昭笑道。


    “哦,也對,等老蘇上來,讓他去追,好家夥,老蘇要撿一個大便宜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亂糟糟的撤退。”燕小乙大笑,“不過還是我們先前殺得痛快!”


    說話間,蘇定方已是縱馬飛奔到了雲昭麵前,“雲將軍,蘇定方請命追擊,一戰徹底將這些蠻子打得萬劫不複。”


    雲昭微笑不語,轉頭看了一眼高陽城方向,搖搖頭,“不必追了,讓弟兄們休息吧,一口氣沒歇地跑了十來裏地,弟兄們也都累得狠了。”


    蘇定方一愕,“雲將軍,這麽好的機會,放過了太可惜了,以後再作戰,恐怕不會有這麽好的機會了。”


    高一功此時也氣喘籲籲地策馬奔了上來,看著蘇定方,他小聲道:“蘇將軍,雲將軍所說不錯,我們不能一口氣將這些蠻子打得不能翻身,而是應當讓他們保留一定的實力,最好能讓他們還有勇氣向我們發起再一次的挑戰。”


    “這是為什麽?”蘇定方與燕小乙異口同聲地問道。


    “養寇自重!”雲昭淡淡地道:“將這隻老虎養著,我們才能順利成章地留下來,甚至讓他們求著我們留下來。然後一點點地給這隻老虎放血,等這隻老虎死的時候,我們也在西部五縣徹底站住了腳跟,將他變成我們的地盤,而再不是潘浩然或者簡述的西部五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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