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仲將這封密信躬身放在兀達麵前的長案之上,笑道:“無他,隻是因為司馬一族一向依附於大皇子李鑒,而這一次準備來邊境督軍,與我們作戰的卻是四皇子李逍。”


    “潭州有鎮軍五萬餘人,由於潭州有著豐富的鐵礦銅礦,司馬一族實是富有的很,這支鎮軍的裝備相當強悍,如果司馬一族死守潭州,那我們還著實麻煩,雖然擊敗他不成問題,但隻怕會糾纏時間過長,一旦李逍統軍前來,整合了秦燕益等州的鎮軍,便可組成一支多達二十萬以上的軍隊,與我們在潭州展開爭奪,這對於我們是相當不利的。”


    巴魯圖撇撇嘴,“那又如何?大越二十萬軍隊隻怕擋不住我們十萬鐵騎。”


    韓仲笑了笑,並不與巴魯圖爭辯,而是附和著道:“蒙軍鐵騎舉世無雙,自然是可以戰而勝之,問題是,這需要多長的時間,才能擊敗對手?”目光轉向兀達,“大王力爭在年前拿下潭州,是瞧上了潭州豐富的礦產,以及盧寧十一縣肥沃的土地上的出產,以此來解決蒙族戰略資源不足的問題。如果潭州之戰曠日持久,打得稀亂,那又如何?”


    兀達點點頭,“你說得不錯,這一戰我的確是想趁對方援軍還沒有到達之時便拿下,然後禦敵於潭州之外,以潭州之資援我軍資之不足。”


    阿斯蘭有些疑惑地道:“我們與大越這一戰可以稱之謂國戰,勝負之數可代表著一族興,一族亡的大事,這個司馬仁會放著國家興亡於不顧,而隻是為了內部傾軋?”


    韓仲大笑道:“阿斯蘭大人,在大越那些大人物。那些皇子們心中,上京太極殿中那把椅子可是比什麽都重要。更何況。在他們心中,蒙族不過蠻夷耳,暫時讓蒙族逞一時之快,等他們爭奪皇位塵埃落定之日。舉手之間,便可將蒙族傾覆。”


    “大膽!”巴魯圖大怒。“韓仲,你好大的膽子。”


    兀達擺擺手,“巴魯圖。你吼什麽。義王隻不過是在轉述那些大越貴族們的想法,與他何幹?”


    韓仲欠身道:“多謝大王寬恕。現在,永樂皇帝李嘉病重,大皇子與四皇子爭奪皇位打得不可開交,四皇子治政之上,較之大皇子要強上許多。但苦於沒有兵權,這一次。四皇子稱著這個機會,領兵出征,如果一舉建功,那大皇子的前途堪憂,所以,大皇子李鑒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四皇子擊敗我們的,相反,他會想千方設萬計讓李逍吃上一個大大的敗仗,即便為此淪喪大片國土也在所不惜,這便是司馬一族忽然大規模準備撤退,放棄潭州城的緣故。您看,他撤往的地方是盧寧府,那裏盛產糧食,隻要控製住糧食,亦可控製住我們的命脈,所以,大王,以後說不定我們還可以與他們多打些交道。”


    巴魯圖摸了摸胡子,“你說得也有幾份道理,但從前些日子玉門關一戰上看,好像又不對啊,守關的將領與士兵悍勇之極,根本沒有撤退的意思。”


    “守關是那一支軍隊?”


    “盧城邊軍!”阿斯蘭道:“進攻盧城之時,我們與其中一支打過交道,的確是能征善戰,頗有勇力!”


    “這就對了!”韓仲道:“盧城邊軍並不是司馬一族的嫡係,而是原馮從義的兵馬,而這一次大越來的軍事統領四王爺督軍,而真正指揮作戰的可是原盧城邊將馮從義,司馬仁豈會將這樣一個隱患留在身邊,自然是要借刀殺人,在馮從義來之前,便將他的這些舊將統統送到我們的刀口之下。”


    阿斯蘭與巴魯圖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些大越人,心腸恁地狠毒。”


    韓仲冷笑道:“這隻是小兒科罷了,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這些人什麽樣的事做不出來。大王,既然潭州城已經準備撤退,那麽,駐守椏子口的潭州軍隊隻怕也會撤走,我們何不趁機撲上去,一口吃掉了這支軍隊,他們現在隻想著退走,萬萬想不到我們會突然出現在他們麵前,打他一個措手不及,一來可以吃掉一部分潭州軍,二來,拿下了椏子口,便絕了玉門關的後路,三來,通過椏子口,我們的軍隊可以直撲潭州城,運氣好的話,將放棄了潭州城正在撤往盧寧的潭州軍堵住,野戰,可是我們鐵騎的強項。”


    兀達從案上扯出一副軍用地圖,細細地瞅了半晌,放聲大笑,“義王所言,正是至理,如果真這樣的話,司馬一族可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了,如今隻有一樁難處,就是椏子口地形不適合於鐵騎征戰。”


    韓仲接口道:“微臣自投大王以來,寸功未立,卻得踞高位,正是慚愧無地,這件事,便交由微臣來辦吧。”


    “如此,那就有勞義王了,我再撥一千大帳兵於你,這些大帳兵不但騎術了得,便是下馬而戰,亦是一等一的勇士。”兀達微笑著道。


    韓仲喜道:“如此,則有十成把握矣。”


    “何時發兵?”


    “宜早不宜遲,明日一早,微臣便出兵。”


    兀達點點頭,“將潭州軍盡殲於野外,潭州已落吾手矣。”


    韓仲眉頭微微一皺,“大王,可吃掉一部,但不可將司馬一族殺得一點實力也無,那樣,豈不是便宜了李逍。”


    “嗯?”兀達不解地看著韓仲。


    “大王,微臣打通椏子口後,我軍鐵騎直撲潭州軍,但隻能吃掉他一部分,最好還讓他保留一部分實力退往盧寧。”


    “盧寧可是我想要的地方,怎能留給司馬仁?”兀達搖頭道。


    “大王如果打掉潭州軍一半的實力,他還守得住盧寧十一縣麽?”韓仲沉聲道:“他守不住了,他肯定會收縮兵力,護住盧寧周邊幾個縣,所以,盧寧府十一縣仍有大半會落在我們手中,但我們留下司馬一族,在接下來與李逍的爭奪之中,卻是埋下了一棵伏棋,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能用上。如果當真將司馬一族剿滅幹淨了,以後與李逍卻隻能硬碰硬了。”


    兀達細細地咀嚼著韓仲的話,“你是說,也許有一天,我們在與李逍在爭奪到關鍵時刻,這個司馬仁會在背後給李逍一刀?”


    “也許!”韓仲模擬兩可地道。


    兀達嘿嘿一笑,“好,很好,為了你這個也許,我便留司馬家一半人馬下來。”


    “大王英明!”韓仲笑道:“司馬仁退守盧寧,手裏這點兵力在我們的威壓之下必然戰戰兢兢,大王此時不妨派出人手去與他接洽,與司馬仁甚至於司馬一族身後的那人搭上某種關係,將來必然用處更大。”


    “那個大王子會與我們建立某種默契?”兀達笑道。


    “予要取之,便先予之,大王可以向其示弱。”韓仲道。


    “我明白了。”兀達道:“我可以告訴他,我隻要潭州盧州等地以養我蒙族,解我蒙族生存危機,對於他們大越,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如此一來,我們倒可以建立一個短時間的聯盟,先將李逍和他的援軍幹掉。”


    “大王聖明!”韓仲滿嘴恭維。


    韓仲告辭離去,迴到自己軍中,準備明天趕赴椏子口,帳中隻剩下阿斯蘭,巴魯圖與阿齊思等廖廖數人,看著帳中數人仍有些震驚的麵孔,兀達笑道:“怎麽樣?我封的這個義王還不錯吧?”


    阿斯蘭搖頭道:“此人心思,當真厲害。”


    阿齊思也是感慨地道:“我一向自負智計過人,但與這個韓仲一比,可就差得太多了。”


    兀達笑道:“你們也不要妄自菲薄,我蒙人英豪,亦不輸於大越男兒,韓仲隻不過對於大越了解得比你們更多,更深,才能有如此的分析和舉措,你們不要自負我蒙族鐵騎無雙,而是要學著去深入地了解對手,學習對手,有時候,並不是一定要在戰場上一決勝負的。很多時候,可以有更輕鬆的辦法解決問題,韓仲以前官位並不高,便有如此見識,你們可以想一想,那些大越之中身居高位的人之中,即便有些酒囊飯袋,但十個人裏隻要有一個有韓仲這樣的見識和心機,我們便會舉步維艱。“阿斯蘭躬身道:“以前大王要我們善待戰領區的大越子民,多招降大越的有識之士,阿斯蘭隻是出於對大王的恭敬,才一一照辦,心中其實是不以為然的,自今日起,阿斯蘭才真正明白了大王的良苦用心。自此以後,阿斯蘭一定將大王製定的國策一一貫徹下去,以越製越,方是上策,即可以讓我蒙族男兒少流鮮血,又可以達到我們預定的目的,何樂而不為?”


    巴魯圖,阿齊思等均大聲附和。


    兀達滿意地點點頭。


    韓仲翌日淩晨,即率麾下五千兵馬與脫裏指揮的一千大帳兵奔赴椏子口,而在玉門關外,蒙軍仍是發起了進攻,與盧城邊軍再一次展開了激戰,此時的姚猛等一幹盧城邊軍,尚不知大禍轉眼即至,仍然信心百倍地與蒙軍周旋於玉門關上。


    玉門關激戰迭起的時候,在安慶城外,一場一場小規模的戰鬥亦在不停地發生著,鮮血浸透了十裏鋪至安慶城之間的數十裏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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